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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清七十年-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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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五帅之中,唯许宗扬只身逃回南京。东王追究战败责任,把许监于「东牢」。
  他可能在其后「天京事变」时被北王释放。因此一说当夜他衔恨直入东王府,手刃东王,「刃出于背」——杀东王的是许宗扬,不是秦日昌。(参见郭、简、罗诸家著述及其它官私文献。)
  洪天王不如毛主席
  其实太平「北伐军」及「北伐援军」之相继全军覆没,不是个人因素——论将才,这些北伐将领,都可说是中国军事史上不世出的名将。他们的失败,是整个长毛战略思想中——让我且引用一句「句句发金光」的《毛泽东语录》——没有摆脱「流寇主义」的结果。他们不打有板有眼,有前敌、有后勤的正规战、运动战;而专打钻隙、流窜、拖死官军的流寇战略,那就不能持久了。
  在本世纪三〇年代中期「五次围剿」之后,朱、毛二将所率领的「中国工农红军」二万五千里「长征」,所实行的也是这个不要后方、钻隙前进、拖死官军的流寇战略。那一仗,哼,要不是蒋委员长「太聪明」(想借刀杀人),张少帅是「太老实」(以为红军真想抗日),恐怕「人民也站不起来了」。纵使如此,最后还不是「受编」、招安,搞个「打方腊」收场。当「工农红军」偃旗息鼓,收起「八角帽」,换起国军装,戴起「青天白日」帽徽来,才女毛毛说:
  红军接受改编为八路军后……广大指战员对于改编、换装的确存在一些情绪。要让这些红军战士摘下他们心爱的、佩带(戴)了十年的红星八角帽,要让他们穿上原来对他们进行过疯狂剿杀的国民党军队的军服,他们的心里,怎么能够平静!(见毛毛书,页三五一~三五二)
  毛毛公主有所不知,当时她的毛伯伯、周伯伯和爸爸,腰如果弯不下去,要闹情绪,也就没有公主你了。李开芳、石达开心里又怎能「平静」?他们也是想「受改编」、「换装」啊!搞社会主义、「替天行道」的宋公明伯伯,又何尝情愿作「投降派」呢?问题是当「流寇」怎能当一辈子呢?
  吃一堑、长一智!二万五千里受了个大教训。抗战期间毛泽东再也不搞「长征」了。同日本人,尤其是同蒋介石,搞「持久战」(蒋叫「长期抗战」;汪叫「一面交涉、一面抵抗」),就一定要「推磨」——一古脑制造他十来个「革命民主根据地」(长征前叫「苏区」)。你朱德、彭德怀、刘伯承、贺龙、林彪、陈毅……,大小三军听令:你们化整为零,各占一山头,各建一「根据地」。组织草根、团结工农、统战走资……,老、新解放区、白区、敌区……,因时制宜,各就其便,军民打成一体;八十老妪、九岁小儿,一个不漏。搞他个针插不进,水渗不透……。一旦国民党再来「围剿」;日军前来「扫荡」;伪军前来「清乡」,诸将应「彼此呼应、各自为战」,在八阵图中,打他个没完没了的推磨大战——失掉其一,转入第二;失掉二、三再转回第一——八阵图中最后总把你七百里连营,通统烧光……。然后农村包围城市——不把你赶回日本;不叫你鼠窜台湾,誓不甘休。——这就是「战无不胜」的「毛泽东战略思想」。
  但是这一记盖世英雄的伟大战略,哪是那位「乡建派」小学教员,老骨董「中国脊梁」的梁漱溟先生所能梦想的呢?他经过毛主席一夕的开导,粱老汉就自觉「头脑开花」了。
  毛泽东和洪秀全、粱漱溟一样,都是乡建派,三家村老夫子也,何以毛老夫子能想出这鬼主意,而洪、粱等老夫子想不出呢?无他。这就是笔者要说的「历史发展的阶段性」了。人类的「鬼主意」是受「历史阶段」局限的。「阶段」不到,你「鬼主意」就想不出。洪秀全如果也能想出这套鬼主意来,他就不是「长毛」了!他就是受过马列主义训练的 「共产党」了。——朋友,咸丰年代的中国就出了「共产党」,那末免太早了点嘛!
  还有,朋友,你真以为毛主席足智多谋,满肚皮鬼主意,「战无不胜」吗?非也。他只能想到他自己的那个「阶段」。应付次一阶段,他就傻眼了。否则他老人家也不会died a broken old man。
  石达开之死
  洪秀全既然打不来毛式的「推磨」大战;他陛下的「达胞」(石达开的御名)老弟,当然就更不会了。因此在「天京事变」之后,石达开搞分裂,要自闯天下,他也只会搞搞 「长征」。搞流寇式的长征,在中国历史上,除朱、毛之外是没一个好下场的。「达胞」何能例外?石达开的下场既然和李开芳、林凤祥没有两样。事以类分,我们就把他们长征的故事放在一起,三言两语带过,以后就不再多费笔墨了。
  前文已言之,石达开(一八三一~一八六三)在天京事变时回师靖难为北王所忌,缒城逃走,全家均为北王所杀。北王乱平后,翼王又奉诏回天京辅政。在一八五六、五七年之交,偌大的太平天国只有四个「王」爷。天王之下有他兄长二人(洪仁发、洪仁达)分别晋封安王、福王,其下便是翼王了。天王本是个不管朝政的昏君;安、福两王却是两个野心大、气量小的脓包,对翼王忌嫉特甚;而秀全既经天京事变之惊以后,对非内亲外戚的功臣,亦心存疑忌。——这一点,后来的蒋、毛二公亦所难免啊!
  在这一可怖的三洪一石的对立情况之下,石达开自觉朝中无立足之地,一八五七年六月二日他就潜离南京,从陆路逃往安庆。天王发觉后,乃遣将蒙得恩等追之,谁知追兵竟与他一同逃去。
  石达开在安庆待了五十余日,不知所适。其后他可能想到在江西福建浙江一带另成局面或可与南京争雄;是年九月底乃率精兵万人突入江西,经景德镇入赣南抚州、吉安,再掉头东去浙西,经鹰潭、上饶于一八五八年四月中旬攻入衢州。一路上太平老兄弟从者如云。太平军精锐,一时俱去。
  在浙西一待数月,那流窜成性的翼王又掉头西向进入福建。一八五九年春,又兵分两路进入湘南与粤东。掠郴州、韶州。北克宝庆;南围桂林不下,终于又窜回自己的老家贵县,但是他显然知道老家广西太穷了,养不起他的十万大军。要称王称霸,只有北上四川,开府成都做个刘先主;然后再慢慢地六出祁山,北伐中原。
  石达开会作诗是假的,是南社诗人冒充的;他熟读《三国演义》,倒是真的。因此他在母省广西盘桓了几个月,于一八六〇年秋又率十万健儿,回师北上,冲入湘西经靖州、芷江、泸溪、乾州、永绥,进入川东,直迫涪州……。
  笔者随翼王大军精神长征,神游至此,记忆中简直重入童年,随军西上。因为抗战初期,我自己便是循这条路「步行入川」的。——那种峭壁悬崖、巨瀑险滩……与苗民打交道,与猴子抢果子,罗曼蒂克得很呢!
  拙作读者中的老兵,可能分享这些讲不完的故事;年轻的少爷兵,幻想也幻想不出了。笔者便是穿着草鞋,从芷江、泸溪、乾州、永绥、秀山、彭水,在涪州乘民生公司小轮船西上重庆的。
  可是翼王爷就没民生公司小轮船可坐了。他原先在湘桂一带流窜时,饥民灾黎都知道翼王殿下要到四川去做皇帝的。——谁没看过《三国》呢,四川这个「天府之国」,谁不想去?大家一哄而来,从龙如云,所以兵临涪州时,据说他的人马,有二十多万,可谓盛极一时。但是他并没有打下涪州,乃舍涪而去。沿江西上,经綦江、叙永,又南下攻入贵州遵义。再西窜昭通,这时已是一八六三年的春季了。
  在西南崇山峻岭里流窜,可不像在蒙古草原或华北平原里那样随心所欲。你得循山势、水势和古驿道,转弯抹角,按理出牌呢!深山大壑,狼嗥虎啸,野人猎头,由得你随意进进出出?我们试把石达开的流窜图(读者如想深入探究竟,不妨参阅前引郭毅生编地理书中各图,见页一一五~一一九),与工农红军长征路线图相比,就知他们两军所走的,几乎是同一条路!何也?大地山河是天父皇上帝安排的。你要走,就得循此路前进。
  果然石达开的太平长征军,于一八六三年五月中旬,也兵临大渡河边、铁索桥头!「金沙浪拍悬岩冷,大渡桥横铁索寒。」当地土司王应元拆桥防河,隔河有清朝大军,列阵以待,太平军便在河边的紫打地(亦作紫大地),陷入绝境了。
  翼王石达开身为全军统帅,不忍见全军饿死,乃只身向清军「请死」、「请降」,以救全军。一八六三年六月十三日乃被清军械送成都,「凌迟处死」。长毛老兄弟二千余人,和石家「王娘」十余人,及翼王五岁幼子石定忠,和一个出生才数日的无名幼弟,一时俱殉,惨不忍言。
  镇压反革命的寸磔剐刑
  翼王之死,按清朝刑律,他和李开芳、林凤祥、「洪大全」以及清廷所认为势穷被擒的「首恶」,都是用最残酷的方法,「凌迟处死」的。
  什么是「凌迟处死」呢?因为在我国唐代以前的官定死刑,不过「斩首」而已。可是宋、元而后所谓「十恶」之首的处死,就渐次用最残酷的方法,使犯人受尽痛苦,才让他死去。其中最残酷的刑法便是「凌迟」了。
  凌迟又曰「寸磔」,俗名「剐刑」。中共文化大革命时,勇敢的造反派,有句口头禅,叫做「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这个「一身剐」便是「剐刑」。剐刑便是把犯人全身划成三干多个一方寸大小的方块块,然后把这小方块用利刀在身上一块块地「剐」下来,所以这种「剐刑」,也叫「寸磔」。在剐的过程中,剐的创子手,和被剐的犯人,同时嚎叫,可怖之极。
  三千块要分三天才能剐完。在剐完而犯人尚未死时,再用利刃枭首,巨斧剉尸;然后陈尸示众,使民战栗!
  石达开、李开芳、林凤祥和「洪大全」(焦亮)以及他们之下的许多高级僚属,都是这样被慢慢地剐死的。最不可思议的,则是对付像年才五岁的石定忠和他那刚在紫打地出生的小弟弟。按清朝刑律,他们都是罪该「凌迟」的。但是他们身躯太小剐不了三千块;皇家还要把他们养大到成人,然后才来慢慢杀死他们呢?
  石达开等犯了什么大罪,皇家这样恨死他们呢?清朝的刑法说,他们是犯死刑的「十恶」之首。
  什么是「十恶」呢?「十恶」者,一曰「谋反」;二曰「大逆」……也。
  「谋反」的现代化名词就叫做「现行反革命」。
  朋友,在现代中国,一个人如不幸的做了「现行反革命犯」,他还不是要受「剐刑」,和枭首、剉尸的吗?方式不同罢了。
  古往今来,道理是一样的啊!
  *原载于台北《传记文学》第六十三卷第四期
  六、长征有始有终,丧权没完没了
  ——兼论小刀会起义上海及英人窃据我海关始末
  邓小平先生的小女儿毛毛,最近出版了一本畅销书《我的父亲邓小平》,颇可一读。我忍痛花了重价(美金二十七块五毛),买了一本,读了一遍。这本书不论在文学上或史学上,都可称得上第一流,虽然她还是站在高干子女的立场写的,看不出一点极权政党的阴暗面。
  这本书的另一特点是,毛毛是我的同行,书中口述史料的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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