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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上面明明是这样写的呀!难道说是老师编造的?第四,欺负女生……娘的狗!你这个混帐东西!这总是真的吧?”
我还来不及辩白,曹叔叔又接口说:
“什么叫欺负女生呢?我觉得这封信莫名其妙,让我来看看。”
父亲顺手递过去,口中还在说:
“老师怎么会陷害他?如果不是他有错,老师写这封信干什么?”
曹叔叔看了看,说:
“怀公,您是明白人,这里面除了第一条,其它没有一条算得上是罪状,说邦复考试成绩不好,那是事实。说他作弊,我是不信的,如果作了弊成绩还会坏吗?至于其它几条,我看根本是捕风捉影,什么叫‘衣服破乱’?这也算罪状?那天下的穷人都该杀了!这简直是胡闹嘛。怀公,您明天一定要亲自到学校去一趟,假如真是邦复的错,我负责来帮您管他。同时,也要让老师知道,我们待人做事绝不马虎!”
第二天,父亲带我到学校找张老师,张老师一见到父亲严峻的面孔,立刻说:
“朱老先生,我是为了您公子好,小孩子是要管教的!”
我马上抢着说:
“我可以找全班同学作证,我从来没有作过弊!”
班上什么人作弊,同学们心知肚明,我之没有作弊,倒不是有什么过人的情操。老实说,有菩萨保佑,还需要作弊吗?
父亲脸色一沉:
“你上课去,我会和张老师谈!”
他们谈话的结果我不知道,但张老师绝不可能认错,父亲也绝不会相信我。由曹叔叔开始来“接管”,我心里就有了准备,在这种“教育”方式下,我绝不会妥协。留级虽非我愿,但与其长期在张老师的“爱护”下,我宁愿选择留级,甚至于退学。
这段时间里,我心里唯一的春天,悄悄地来了,又悄悄的去了。没有开出灿烂的花朵,也没有鸟语的欢唱。只是雪地里吹过来一阵暖风,冰融了,一棵迟来的嫩芽冒出了头。紧接着,天寒地冻,大雪纷飞,那丁点儿幼芽,永远封冻在我的心头。
我们都骑脚踏车上学,学校寄车棚里,每个人都有固定的编号及车位,我是七十八号,马湘君是二十五号。有一天,我看看自己的脚踏车,在学校中很少找得出比它更窝囊的了。破旧不用说,前后轮的遮雨板没有,铃子掉了,甚至连煞车都付之阙如。车如其人,我呢?恰恰好也只配得上这辆车。
每当我看到小马的车,是那么光洁、清爽,心中就不禁惭愧起来。这天我突发奇想,今生我不可能有机会亲近她,也不敢让她知道我对她的感情。既然车子和我同病相怜,何不成全我那可怜的车子,让它与小马的车子相聚片刻,让它也接受点庇护?
我想到便做,于是我把车子特意放在她的车旁,紧紧挨着。若她到校较晚,我会故意延迟些时,在校园中乱逛。因为怕被她发现,还得在放学时,抢在她之前把车推出。如此这般的过着,我心中感到由衷的幸福,骑在车上,都加了一分珍惜与谨慎。我们人车同病相怜,我让它沾了她的光,它也让我分享了一点幸福。
有一次放学时,我有事担搁了一会,眼见她已进了车棚,我的车子人人认识,诡计当然被拆穿了。羞愧交集之下,自此以后,我只好乖乖地把车放回原位。
为了要抢停车位,我发现早一点上学,竟然能够逃避父亲的责骂。自从停车的糗事穿了梆,我索性一大早就到学校,有时甚至早得连学校大门都还没开。后来我发现阿德也到得很早,我们之间便有意无意地比赛起来。到了教室以后,由于都不是来温习功课,闲着无事,便拿后来的同学开玩笑。
我们最常玩的把戏,是把教室的钥匙藏起来,然后躲在一旁,等着看晚到的同学出丑。按照规定,当天的值日生应该先来开门。由于我和阿德赛早,特别要求同学把钥匙放在教室的门楣上,以便早到的可以先开门。
很多比我们稍晚的人都受到愚弄,他们找不到钥匙,只好爬窗子进来。我和阿德就大乐,一个一个地数。渐渐地,我注意到小马一天比一天到得早,为什么?我不敢说。但是心却开始不安了,如果轮到她爬窗子,我该怎么办?
于是,我对阿德说,钥匙游戏玩腻了,阿德不同意,他觉得这比什么都有趣。甚至希望有一天能看到女同学爬窗子,才心满意足。
这正是我所担心的,我花了不少功夫,编了不少理由,总算说动了他,不再开同学的玩笑,只是他坚持要把锁和钥匙都放在他的身边。
在一个天色微明的早晨,教室中只有我和阿德,正靠着窗口,向楼下搜寻猎物。突然,我看到了她的倩影!最担心的事终于要发生了,我的心猛烈地跳动,一时手足无措,脑中一片空白,不知该怎样才好。
阿德吹着口哨,走出教室,我则忙取出课本,总得装个好学生的样子吧!我还在胡思乱想,教室门突然关上了,紧接着又听到上锁的声音。糟了,阿德在弄鬼!
我想阻止他,已经来不及了。这时,阿德打开窗子,一溜烟爬了进来。关上窗,他立刻坐到位子上。完了,我该怎么办呢?把阿德的钥匙抢过来,去讨好小马?那以往被我们捉弄的同学呢?只为了我喜欢她,就对她偏心?
正在举棋不定的当儿,已听到有脚步声走近。空旷的回音,是那么稳定、轻巧,我可以想象出小马自信的神情。我的心急剧地跳动,该把门打开呢?还是赶快藏起来?为什么人不能像剑仙小说中的情节一样,可以立时消影潜踪?我怎能坐在这里,眼看着心目中的偶像,竟自佝偻着身体,从那半截窗子钻进来?
但是,我却没有动弹,心中无数个念头此起彼落,暗恨自己过去害人太多,以至于今天丧失了立场,不能向阿德据理力争。
有人敲门了,我急得几乎要发疯,身体发软,低着头,瘫痪在座位上。门被推着拉着,阿德是存心不理,我则是丧魂失魄,动弹不得。
半响,她试试窗子,顺手就打开了。只听得阿德嗤嗤地笑,他终于看到一位女同学爬窗子了,相信他一生都将津津乐道。而我呢,我知道得非常清楚,这将是我今生最后一次,看到她在晨曦中姗姗而来了。
果然她不再早到,但是她却原谅了我。有一次我居然在我那寒酸的车子旁边,见到了她那轻巧、干净的小可爱。或许是意外吧,或许是别人挪过来的。我躲到一旁,想要知道真相,但愿是她自己把车子放在这里的。
我看她向停车处走过去,毫不犹豫地,一直走到我们的车旁。然后轻轻地,把纠缠在一起的那部秃车移开。跨上车,如同一片秋日轻灵的浮云,潇洒地走了。
我的心悸动着,我的手颤抖着,我不忍心骑上那部秃车,只是温柔地,小心翼翼地,将它推到一个无人的墙角。我仔细咀嚼着刚才的情景,抚慰着小马触摸过的把手,抱着车身,痛快淋漓地大哭了一场。
我很感激她的仁慈,可是我还能要求什么呢?我有资格期望吗?乌云密布薄天,寒风已起林梢,学期接近了尾声。我再傻,也知道自己危机步步,因为上个学期成绩太差,现在连求天保佑都难了。
成绩揭晓了,学年平均的结果,英文、数学及理化不及格,我降级到卅七班。
虽然心里有数,我却只想到如果留级了,充其量再留到卅五班,继续念二下。但是现在却降到卅七班,等于是要从二上重新念起。
为什么观音菩萨不再保佑了呢?为什么我上次全部不及格,都能随班附读,现在却只有三科就降级?
父亲的打骂我都没有放在心上,我只要求了解事实的真相,这些似乎不合常情的现象,究竟是什么原因使然?
我没有办法去问观世音菩萨,到了学校,找到教务长,委婉地请求他解释。
原来国府撤到台湾之初,沿用大陆的“学期制”,一年招生两次,有所谓春季班、秋季班之分,每学期终了后,即结算一次成绩,以定升降。无巧不巧,这一年教育部决定改为“学年制”,一年仅招生一次,停办春季班。在施行之初,为了便利学子,规定当时凡由秋季班留级至春季班者,得以暂时“随班附读”。最后在学年结束时,再将全年的成绩平均计算,做为该年升降级之标准。
第一次我符合随班附读的规定,得以回到三十二班(秋季班),到了下学期,全年平均仍有三科不及格,则留级一年,故降为秋季的三十七班。
就这么简单,当然,对懂得其中原理的人而言,什么都很简单。
排除了各种巧合的因素,我开始怀疑是否世间真有菩萨和神仙?在还珠楼主的小说中,那些剑仙腾云驾雾、知道过去未来的本事,比当今的科学武器还要厉害,显然这并非事实。再谈菩萨,如果真能有求必应,那么人活着只要不断地祈求,岂非一切困难都解决了?再如一人求下雨,一人求天晴,菩萨该怎么办?
俗语说“上一次当学一次乖”,这次的代价太高了,如果不是仗着盲信菩萨保佑,可能不至于落到这种地步。痛定思痛,从此我下定决心,拋却迷信附会,凡事不经过自己理智的印证,绝不轻易接受。
人生事态,就是个人意识形成的基因,我不甘于无知,所以勇于探索。这种动机不断地驱策着我,走过崇山峻岭,跨越无涯深渊,由无而有,由暗而明,终于闯出一条康庄大道。换个角度来说,如果我自己不用心去思索追求,则所有的灾难和痛苦,不仅不能成为人生的借镜,反而变成一场恶梦,将终身陷溺而不能拔。
我一到卅七班,就感到气氛诡异,天天有人打架,同学们说话也很粗卤。不久,我就发现了两个主要的因素。一是有位姓罗的同学,其父为某军种的总司令,家中有钱,母亲又极度宠爱。每天下课时,便从口袋掏出大把钞票,向空中一扬,大声说:
“哪个王八羔子要跟我上福利社?”
随声应和的人不少,最后都成为他的党羽。
其次是班上有位女同学,名叫古稚凤,长得清秀脱俗,曲线玲珑,更难得的是有一股神圣不可侵犯的气质。在我们和尚群中,宛如沙漠中的绿洲。自然而然地,她吸引了许多高年级的狂蜂浪蝶,时常来班上骚扰。
曾有一位老师把古稚凤的名字误念为“古鸦凤”,从此大家就叫她“乌鸦”。后来成名的武侠小说家“古龙”,当时就读卅五班。他也是我们常见的“雅客”之一,他对“古稚凤”迷恋之深,可以由其笔名“古龙”略知端倪。
那时同学们多多少少已知一点男女之情,包括我在内,暗恋“乌鸦”的人不少。但限于传统及环境,少男少女纯情式的爱恋与尊重经常纠结不清,彼此也心照不宣。所以,每次见到高年级男生挤眉弄眼的恶形恶状,大家便觉得深受侮辱,不免怒从心生。
除了乌鸦外,班上还有四个女生,其中一位外号叫“十三点”。当时的社会相当保守,男女同学间连交谈都小心翼翼,“十三点”则名实相符,对一切毫无戒心。她常和那些高年级同学,在走廊上肆无忌惮地嬉笑打闹,也让我们难堪不已。
在开学后不久,班上便引发了两次与高年级的打斗。男同学们一商量,既然不能阻止他们过来,只有由我们拦在教室门口,禁止女同学下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