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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奋斗、磨练,作出了很多令人侧目的事情,习惯成为自然。自此以后,在我应该采取行动时,没有犹豫,没有罣碍,坚决果断,想妥就做。
我被视为怪物好象是理所当然的,但我总认为别人的习惯才令人不可思议。比如说,同学们一见面,第一句话总是问:
“吃过饭没有?”
我一听就大惑不解,这算是“问候”呢,还是“关怀”?如是问候,在过去中国人受苦受难的时代,这话颇有轻视的意味。而今更是不通,还有谁“没饭吃”呢?这必然是关怀的意思才对。既然是关怀,就应该有适当的反应,所以,我常回答:
“没有!”事实上也经常如此。
可是,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我没吃饭而慷慨解囊,请我饱餐一顿!
人们还是同样地问我:
“吃过饭没有?”
我只好再加一句:
“没有,你是不是要请我吃一顿?”
结果,换来白眼一餐,谁都认为我不识相。
有次,一个同学好心告诉我说:
“中国人说吃过饭没有,是打招呼的意思,别太认真了!”
于是,为了与他打招呼,一见到他,我就喊声:
“早!”既简单又明了,而且是由英语“早安”简化所得。
反正是打招呼,养成了习惯,一见人就脱口而出。不必思索或是查看时间,就是三更半夜,也是一声“早”!
这位朋友看我呆得可怜,又来对我说:
“老朱,你这样会被别人笑话,怎么可以在晚上说‘早’呢?”
“打个招呼嘛!何必认真呢?”
暑期青年自强活动,我报名参加开筑横贯公路的工程,参加的唯一原因是想赚点零用钱。那时我实在太穷了,穷得自己都难以置信。有同学指给我一条明路,就是申请工读助学金,每个月至少有三、四百块钱的补助。
申请后适逢训导主任到阳明山开会,他见到我父亲,就好心地去表达敬意,说我的工读核准了。父亲一听,大惑不解,为什么他的儿子还需要“半工半读”?于是下达命令,叫训导主任对我严加管教,要我全心读书,不许做工!
我向父亲解释,参加自强活动是正经事,而且参加的是山地训练,可以锻练身体,父亲便欣然同意了。我们一共有十六个小队,每队九人,从雾社出发,一路攀山越岭,走到工地,就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我带了一大瓶薄荷油,每当走得肌肉酸痛,就浑身上下涂上厚厚的一层。那种又凉又辣的感觉,不仅能减轻酸痛,而且意外地得到了驱虫的效果。
我们的任务是每队挖一百公尺的路基,除了每天三十块的薪水外,超过进度的还有奖金,比薪金多了几倍。参加这种活动的,大半都是抱着来露营的心理,没有几个人真正介意那一点工资。我们队上却不然,因为我第一天就公开宣布,我是为了赚钱而来,立刻就有人响应。开会讨论的结果,大家都同意要拚就得拚一笔奖金。
除了我以外,队上还有两位也是存心赚钱来的,我们三个不管别人,整天拚命的做。最初,大伙还存心观望,一时说手酸,一时说肚痛。但是几天下来,我们三个人就已经挖出了差不多十公尺的坡道。
大家都看到了希望,立刻抖擞精神、全力以赴。我每挖一锄头,心里就想着,又挖了一分钱。照我们目前的进度,一个月下来,绝对可以挖一百公尺,每个人起码可以得到四千多块,相当于家里给我的两年费用。
最后,我们挖了近七十公尺,得了第一,比第其它各队平均多了几倍,照我们估计,应该可以拿到将近四千块。但是领队说上面临时决定把奖金取消,因为我们的成绩太好了,若发奖金各队相差太远,这种活动的目的在教育而不在赚钱,所以决定把奖金平均分给各队,以示公平。
我永远和这些人的看法不一样,假如这种活动真是为了教育,教育能够失信于人吗?钱不重要,但是政府的公信力呢?一个人的无知可以原谅,一群人的无知就是愚昧。由愚昧的人负责处理众人之事,有免于颟顸、无能的可能吗?
人对自己的利害都看得非常清楚,立场分明,无不言之成理。处理众人之事,就应该采取公利的立场。如果不知公利之立场为何,则举止失据、动辄得咎,怎不导致社会的乱象丛生呢?
虽然不满意,我也拿到了一千二百多块钱。一回到雾社,口袋中的钱就开始不安分起来,见到什么都想买。忍了又忍,突然看到一家店中卖的“世界强”球鞋(当时的名牌,我一直可望而不可穿)!问问价钱,每双二十五块,我一口气买了四双!没想到因为很少打球,新球鞋一直高挂到大学毕业。
这时是大二上学期,我钻出了茧壳,摆脱了自缚的烦恼,开始探索这崭新的人生。结果发现自己很孤独,想法与做法都与众不同,而我又坚持己见,常常与人争辩不休。
有位高年级的同学,是个虔诚的基督教徒,他一直劝我去他们的教堂听经,当时我认为宗教信仰就是迷信,我曾受过迷信之害,自然不愿意去。
那位同学则坚持认定基督教是“科学”的,圣经就是真理,为了印证,他特别拿了本圣经给我看。我们相互约定,如果圣经真如他所言,我立刻皈依耶稣。
我由创世纪看起,越看越不能接受,比如说,在亚当被逐出伊甸园后,生了该隐等三个儿子,他们又结婚生子,可是他们的妻子从何而来?既然谈的是人种起源,就不能忽略当时的任何一个人,难道都是上帝用肋骨造出来的?那么又造到何时为止呢?此外,在我的观念中,上帝应是全能的,万能的,那么祂“按照自己模样”所创造的子民,应该百分之一百符合祂的要求才是。
比如有一位工程师,他所设计的作品品质,绝对与他所具备的能力成正比。同理,我们判断工程师是否有能力,只要看看他的作品就知道了。如果把上帝比做工程师,在旧约中,祂一再对其恶劣的子民大发雷霆,放天火、起洪水,把祂的子民一次又一次的消灭。然而品质管制一直未见改善,最后还要劳动祂的儿子下世,表演了一些神迹。而祂所亲手捏塑的子民仍然顽劣如故,只有期待最后的审判,把那些品管失败的子民打入地狱。这些责任究竟该谁承担呢?是“作品自己”吗?
当然那位同学有他的理由,他说不能用理智去思考,要先全心全意地接受这些前提,也就是说:“真理”是不允许怀疑的,必须先接受、相信,以后自然就没有怀疑了,既然没有怀疑,那不是“真理”又是什么?
这种逻辑辩证令我啼笑皆非,我问他,所有不信主的人都将被打入地狱,为了怕入地狱而信主的人,是不是就能升天堂呢?他说是的。我再问,进了天堂以后,漫长的永生,人们做些什么?他说,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有恐惧烦恼。
这个理想世界只有一点不妥,我如果爱上一个人,而她并不爱我,该怎么办?他截金截铁地说,不可能,因为天堂上人人有爱心,人人爱人人。我又胡涂了,人人爱人人,人受得了吗?至少我个人就会为情所困,难以自处。他说,只要相信主就不会有嫉妒心,这样当然也说得通,只是有点细节难办。我向他提出一个假设,假定我和他同时爱着一个女孩子,而我希望与她单独在一起……他打断我,说这种假设不成立,因为他说过,前提是人人必须爱人人,所谓人人就不是某一个人。
他的口才不错,只是这种理想完全脱离现实,怎么可能人人都爱呢?如果我不信主,信主的人会爱我吗?他不作肯定的答复,只说,不信主的人不可能上天堂。
我这才发觉,他所说的道理竟然是一种精妙的逻辑陷阱。因为前提假设得很清楚:“信主者升天堂”,也就是说凡是升天堂者,都是信主的人。再推理下去,信主的人就是接受主的指导和规范的人。既然人已经决定将一切交托给主,而天堂中一切都是主的意旨,人也就达到其目的了。
既然是逻辑,就没有什么玄机了,而且以象征的方法分析,前述语句中,“天堂”可以用“XX”来代替,“主”也可以用“Y”为例,其结论仍然一样。难怪西方的宗教都利用这种逻辑观,其内涵相去不远,只是采用的名称各不相同而已。
最后,我也利用他的逻辑反问他。既然前面曾说过,“怕下地狱”而信主的人可以升天堂,如果这个人已经到了天堂,就不再怕被打入地狱了。其信主的原始动机已经消失,万一他不再信主了,还可以留在天堂吗?再假定说他永远“怕下地狱”,那么天堂里不是同样还有“恐惧烦恼”吗?
他不再来找我了,他认为我是魔鬼的化身。
西风东渐,同学们信主的似乎很多,至少都被我碰上了。
农化系有位女同学,一张圆圆的小脸,因眉心当中有颗红痣,大家都叫她“菩萨”。她和班上的几位女同学同住一个寝室,女同学中有位叫“阿群”,一位叫“小邱”的,都是“昆仑山下”的编辑委员。她们常谈起我,认为我什么都懂,只是人很怪异,并给我取了个外号:朱博士。
谈多了,渐渐地引起了菩萨的好奇心,她有点不信,认为阿群言过其实,天下怎么会有这等怪物?菩萨是由台北一女中保送来的,功课成绩全校第一,她博学多闻,但是由于种种原因,一生中从未与男生谈过话。
阿群身高有五尺五、六吋,比我似乎还要高,长得端庄大方,而且很有头脑,平常我都叫她大姐。她见了菩萨的神态,突发奇想,与小邱一商量,打算撮合“菩萨”和“魔鬼”我,这一对“绝配”。
我功课不好,所以对成绩优秀的同学,常常是敬而远之。可是经过她们几次精心的安排后,菩萨却令我刮目相看,她思路广博,反应敏捷,而且擅弹钢琴,艺术、文学都有涉猎。只要我们在一起,总是旁若无人的谈天说地,批古讽今。
最初,她总是静静的,话不多,但往往一语中的。后来我们熟稔了,她变得越来越兴奋,说话时显得很急,脸上常泛着微红。而每次在话说完后,又认为自己失态,连忙把头低下去,半响无语。
她一切都好,完全符合我的理想,却有一点我无法忍受,她的母亲是基督教长老会的长老,她则是虔诚的信徒。
我必须说服她,使她脱离迷信,否则,基于意识型态的不同,我们永远不可能相处在同一境界中。
经过了几次激烈的辩论后,我发觉她虽然信得真诚,但却处于宗教与科学间的极端矛盾中,只要假以时日,我相信一定能将她拯救过来。这个理念驱使着我,只要一有机会绝不放过,专门批判她的宗教态度。
没有多久,阿群就很不客气地警告我,说菩萨是很纯洁的女孩,我不应该伤害她。我连忙解释说,我们在一起只是讨论宗教。阿群恍然大悟,却更不能谅解我。她认为人各有志,菩萨一生下来就受了洗,信主信得很深,现在心智已大失常态,每天躲在屋角喃喃地祷告。
我认为事不宜迟,她的信心已在动摇,我必须一次把她彻底征服。否则像这样纯真的人,我不应该让她身心崩溃,倒不如放过她,让她回复本来面目。至于我能否得到她,完全看我自己有没有这个福分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