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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风,留下了千古绝唱-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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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到李小春,我吓一大跳:他坐在一张板凳上,耷拉脑袋,脸色惨白。全身如水洗,从头发尖到脚后跟寸寸湿透。他只朝我点点头,连招呼的气力也没了。。。。。。从这一刻起,我知道了什么叫血汗钱。
  李小春,多么出色的一个青年演员,也跟着父亲发配至内蒙。戏剧界朋友闻讯都非常惋惜,说:〃小春本该留在北京,在北京他也是一流!〃后来,惋惜成了遗憾:他比他父亲还早地离开了人世。
  1964年始,京剧进入大演现代戏的时期。北京京剧团紧锣密鼓地排练《芦荡火种》、《杜鹃山》。切莫以为就是个更换〃戏码〃的事。现代戏像一只巨大章鱼,其触角伸向艺人生活的每个层面、每个角落。
  现代戏的排练和演出都是在强烈的政治挂帅气氛里进行的。剧团为加强领导,成立了党、团临时小组。通过社会主义教育运动,进一步展开了〃文艺为政治服务、为工农兵服务〃的学习。全体演职员工觉悟提高,加强了组织纪律性。在北京京剧团4月送交上级的一份情况汇报里,明确提出〃反对单纯艺术观点,要推社会主义之新,使现代的英雄人物占领舞台阵地。。。。。。。通过动员会,大家都下保证,一定遵守制度,服从分配,树立部队三八作风,克服自由散漫的工作态度。并开始铲除雇佣观点和捧角思想〃。典型的例子是赵燕侠带头深入农村体验生活;每天提前十五分钟进排练场;再次主动提出降低工资。原本帝辇之下,京畿之地,生活是一向较别处丰裕自由。人们对艺术、对各种玩意儿,也有较宽阔的理解。但是政治形势的变化,同行生存之道的更改,特别是某些演员有了很现实的、同时又很功利的政治上进的要求,马连良这样的艺人便深感于自己觅得的一点点自由感的有限生存空间正在缩小、缩小。成名于旧时代的艺人们再也不能沉溺于小情趣,而淡漠现实政治了。似乎中国现代史上,任何的政治风云与时代脉跳都使人生沉重。而唯一的区别或许仅仅在于:这沉重有人来得早些,有人来得晚些罢了。现代戏如泰山压顶,马连良及时表态,说〃非把《杜鹃山》演好(他在剧中饰农民郑老万)。〃谭富英和马富禄强烈要求排演现代戏中的一个老年角色。张君秋为争取扮演柯湘(《杜鹃山》女主角)还闹了些情绪,说〃我连试试都不行。〃言外之意是觉得组织上只培养赵燕侠,不培养自己。面对这样的思想起伏和情绪波动,基层党组织不但以书面形式汇报,并及时利用它,为艺术人员的分类分档做好准备。他们在7月31日上交的一份现代戏汇演的总结提纲里,首先从剧团演职员里确立了一批〃先进骨干力量〃,而〃这批力量是以中级演员为主〃。他们的分析是——这些人〃对京戏不演现代戏,脱离群众,脱离社会,必然逐步走向死亡的现状,看得比较清楚。艺术包袱小,革命起来负担不大。〃而对老演员、名演员。这份总结提纲是这样写的:〃传统的东西在他们身上有千丝万缕的感情和联系。革命起来负担较为沉重。。。。。。马连良在《杜鹃山》里只演了一个群众角色,这和1958年剧团排练现代戏时明白表示不愿参加、不愿看现代戏的情况相比就不同了。但真正从思想认识上要求,也还有待进一步考验〃。
  是的,政治形势、革命意识、大众审美对传统京剧一点一滴的渗透,已满足不了官方意识形态的需要。红色政权对于艺术的要求同于革命的要求,故必须快捷、迅猛、干净、彻底地改造京剧,进行一场京剧革命。而这个改造和革命,令马连良想不到的是,它居然首先来自演艺界内部、来自舞台建制的拆解和戏班传统人际关系的崩溃。赵燕侠的表现,就很能说明问题。她说:〃京剧革命要出自每个人的本心。这是方向,我们一定要牢记。只要党说话,指到哪里,我们就打到哪里。〃赵燕侠有言,有行。再次提出不拿保留工资(即高工资)。这一切,深深刺激着像马连良、裘盛戎这样一批老派艺人。他们已然意识到:眼下的京剧革命不光是个舞台面貌或剧目选择问题,它要从日常琐细开始扩张、侵袭、蔓延,一直深入到生活的最隐蔽处、心灵的最深幽处以及情感的最细微处。这方面,剧团领导的头脑自然十分清醒。他们是这样向上级汇报的:〃经过不断的政治思想工作以及批评自我批评,工作作风有了很大改进,排演不论老演员、新演员和一般演员,都在导演的指导下进行工作。名演员按时进入排练场(赵燕侠提前十分钟入场,带了头),服从导演指挥,排练场上发扬民主,人人提意见,不断修改。一个演员说:‘排现代戏建立了导演制度,我敢给名演员提意见,老戏我就不敢。'足见,通过这种有领导有民主同志式的合作进行工作,改变了人与人的关系,老演员们也改变了不少过去的坏习气,如上场前缓锣鼓,台上随便驱使人,后台那种嘻笑逗闹、自由散漫的景象在现代戏的革命声中,已销声敛迹了。。。。。。归根到底,要解决政治与业务的关系,永远记住要政治第一,政治挂帅。艺术为政治服务,永远坚持党的文艺方向。党不但要领导政治,而且还要领导艺术!〃 这最后一句话,可谓点睛之笔。的确,艺人要比其他行业的人更敏感于异质文化的魅影。面对现代戏——这种革命文化咄咄逼人的势头,包括马连良在内的所有艺人,别无良策。不能招架,更无力还手,故不能不变通、退让、妥协和投降。他们是优雅的群体,也是萎落的优雅,并终将带着惶恐、悲怆、软弱的殉道姿态,结束优雅。
  打从这个时候起,马连良就觉得晦气,闷气,憋气,还有许许多多说不出的别扭以及道不明的委屈。偶然的机会,他找到了一个可以倾泻的小小缝隙,终于爆发了。
  6月27日上午,天气炎热,骄阳似火。北京京剧团在前门大街的广和剧场排练《杜鹃山》。戏里有个不怎么重要的角色叫杜小山,是由谭孝曾(谭门之后)扮演。排练时决定给这个人物新增加的一段唱腔,不唱了。
  马连良问谭孝曾:〃怎么不唱了?你是词儿不熟?还是腔儿不熟?〃
  谭孝曾答:〃是腔儿不熟。〃
  马连良当即找来《杜鹃山》的唱腔设计李慕良,说:〃腔儿不熟,你给他说说,还是让他唱吧。〃
  因为忙于准备排练,又由于导演已决定不唱,李慕良便说:〃不用唱了。〃
  此言一出,马连良勃然大怒,道:〃李慕良,你是什么东西!你是哪一位呀,也敢来驳我?我马连良不是你李慕良培养出来的。我唱《借东风》、《甘露寺》,不是你李慕良帮助我成了马连良的。〃
  全体愕然,鸦雀无声。似乎难堪的沉寂,比喧闹的锣鼓还能烘托出气势来。在这样的气势下,马连良难抑多日来、多月来、甚至是多年来的闷气,憋气,怨气和怒气,决非逞一时之快的他又喊道:〃我马连良也不是一天半天的,你拍拍良心想想,我把你养活了。怎么?《芦荡火种》演好了(李慕良是该剧音乐设计),你就全对啦?对你的骄傲,我耳朵里都装满了,不信你问问乐队。现在,你到家里连师娘(即马连良夫人)都不叫,你太难了。谁给你撑腰哪!敢对我这样,周总理见我都客客气气的。〃这是一般人绝对不会说的,也绝对不会对一般人说的话。
  排练暂停、终止。
  回到家中,马连良发现自己手和腿都在哆嗦。个性不光是造就了马连良的台风,还是他的力量源泉。他自觉不自觉都在保护自己的个性。你很难改变他。况且,他是个有名望的艺人。有学者把形形色色的名望,分为两类。一类是先天名望,如一个人占据着一定的位置,或拥有一定的财富及头衔以及血统等等。这些带来名望的东西,都独立于个人之外。一类是个人的名望完全是由自己来体现,靠长年累月积累而成。马连良属于后者。这样的人并不想强迫别人接受自己的观点和主张,但围绕在他身边的人,对他都是驯服的,甚至能产生出一种让人神魂颠倒的魔幻般的力量,心甘情愿地模仿他或为其服务。但眼下的情况,完全不同了。大家都必须向一个更高的权威低头哈腰,表示忠心与驯服。人有了后一种驯服,可能在不知不觉中淡化了前一种驯服。这对活了半辈子、也红了半辈子的马连良来说,是前所未有的,同时也是忍无可忍的。所以,他要骂上几句,明知其后果及影响,也要骂上几句。〃马连良骂人问题〃,以口头和书面两种方式快速反映上去。上边也迅速作出决定,指示剧团党组织要对〃职业是艺人、身份是国家干部〃的马连良进行〃开会批评〃。
  6月29日下午三时半,在广和剧场以〃《杜鹃山》工作检讨会〃的名义,对马连良李慕良的问题进行批评。共有十八人参加,其中有薛恩厚、栗金池、肖甲、赵燕侠、马富禄、裘盛戎、马长礼、谭元寿、任志秋、刘雪涛、周和桐。
  会前,剧团党组织负责人薛恩厚找到马连良,说:〃咱们现在要开个小组会。〃
  马连良一听就急了,说:〃我今儿有病,不能参加。〃说罢,拿起拐杖往外走。但被薛书记拦住,并请进会议室。
  马连良知道领导意图后,压下去的火气又窜了上来。他第一个发言,激动地说:〃李慕良是我养活大的。他现在骄傲的不得了。党不管他,我要管他。他在我家叫师娘的时候,都不站起来了。我吊嗓子,请他,他才来。有一次,彭(真)市长坐在哪儿,他也往沙发上一坐。我看了都不顺眼。入党以后就更骄傲了。只听你们仨(即剧团党总支成员薛恩厚、栗金池,肖甲),可你们仨不认识他,他是白眼狼。〃
  延安干部肖甲说:〃你没学过社会发展史,你们(指马连良和李慕良)还是奴隶和奴隶主的关系。〃
  把问题提到如此吓人的高度,吓得在座艺人心惊肉跳。
  听到这句话,李慕良理直气壮地说:〃你骂我是损害人权,有什么意见可以当面给我提呀!〃
  不懂政治却知利害的马连良,这时不得不一而再、再而三地解释:〃我骂的是李慕良,不是骂党员。〃
  接着,一些跟他接近的人,其中包括他的徒弟和同行相继发言。赵燕侠说:〃现在正是轰轰烈烈地搞京剧大革命,马团长不但不很好地支持,反而经常给我们泼冷水。你光说拥护排现代戏不成,排戏时你得好好的,才行。你排戏不严肃认真,人家对(台)词、作动作,你在旁边说话。这次大闹《杜鹃山》排练场的时候,还说什么‘这样一闹,死也甘心。'说这句话,你居心何在!〃
  马长礼说:〃你这次骂人,不是私事。那天你骂‘谁给你撑腰',骂的是党。你发脾气是因为《杜鹃山》中减了你的戏。你在领导面前表示减戏也演,但事实上,不是那么回事儿。在大家讨论总理报告时,在大演现代戏时你这样大骂,是为什么?你骂的不是李慕良,骂的是共产党和领导。1957年反右的时候,是领导保护你才过了关。党组织对你既往不究,还给你那么高的地位和荣誉,又是团长,又是校长,还是政协委员。你不好好想这些,反而说‘不管谁给李慕良撑腰,我也要跟你(指李慕良)斗争。'你这艺术家的政治良心何在?〃
  在《沙家浜》里扮演胡司令的周和桐说:〃马团长排《杜鹃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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