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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没事吧?」他目露关切地上下检视着她。
奚荷月摇头,一头湿发不停的滴淌着水,被风一吹,她有些发冷,双臂紧抱着身子。
「我没事,其实我识水性,能自个儿游上岸,不过还是多谢风公子相救。对了,风公子怎麽会在这儿?」
「原来王妃会泅泳,我倒是多事了。」他自嘲,随即道:「我是过来凑凑热闹,不料才来没多久便见到有人跌进河里,没想到竟是王妃。」
说着,他毫无顾忌的抬手替她抹去脸上的水滴,眼神放肆地流连在她身上,态度可说是轻浮。
他的举措令她皱起黛眉,戒备的向後退一大步。
见她面露防备之色,他欠身道:「在下唐突了。实在是王妃教在下一见倾心,此时见王妃宛若出水芙蓉,美得令在下情难自禁,还请王妃见谅。」他的语气中流露出仰慕之情,黑瞳直直的盯着她的俏脸。
听见他这番话,奚荷月娇美的秀颜蓦地一沉,「请风公子自重,这次我会当作没听见,还请风公子勿再说出这种轻薄之语。」她警告的瞪向他,语毕不再多看他一眼,旋身而去。
只留下风清波若有所思地注视着她离去的背影,目光闪烁。
回到王府换下一身湿衣後,奚荷月派人叫来伍连郡。
「我与王爷走散了,还请伍总管派人去找回王爷。」
「是。」伍连郡连忙唤来几个家仆,吩咐他们去找人。
回头见奚荷月尚未吩咐他离开,他又问:「王妃还有什麽吩咐吗?」
迟疑了下,她试探地打听,「伍总管,那风清波究竟是何人?」这人总是有意无意的挑逗调戏她,令她很怀疑他真是牧荻尔的好友吗?
「风公子是王爷多年的好友,他精通岐黄之术,尤其擅长解各种毒物,平日他行踪不定,不易寻找,这次难得他前来参加王爷婚礼,小的才自作主张请他留下,想办法替王爷祛除体内的余毒。」
「那他的人品如何?」她接着再问。
「王爷曾说过,风公子为人慷慨仗义,热心助人。」回答完,伍连郡面露不解,「王妃为何这麽问?」
略一犹豫,她摇摇头,「没什麽。」她不好透露先前在河岸边风清波对她说的那番话,牧荻尔对他评价如此好,她怕说出来,伍连郡也未必相信她的话。
再者,目前还要依靠他替牧荻尔解毒,她还是自己尽量避开他。
第三章
「喏,王爷,我给你两颗花生,再给你三颗,那你一共有几颗?」
昨日回来後,奚荷月便开始教牧萩尔算数,教了很久却始终教不会,因此她今天特地找来花生教他。
牧萩尔一颗颗的数着桌上那些花生,「一二三四五。」他笑咪咪答道:「是五颗。」
「没错,那若是我给你四颗,再给你三颗呢?」她将花生收回来,再递过去四颗和三颗。
他又低头一颗颗数着,「二三西五六七,是七颗。」
「答对了。」她笑着夸奖他,「王爷学得很快。」
他突然朝她招招手,要在对面的她过来。她不明所以的起身走过去,「怎麽了,王爷?」
他站起身在她脸颊上亲了下。她心口猛地一跳,粉颊倏地飞上一抹霞色。
「你很好,都不会骂我,我喜欢你。」他咧着嘴笑道。
她心上一喜,但听见他再补上的那句话,唇边刚绽开的笑容顿时冻住。
「只比桃娘少一点点喔。」
他的意思是他虽然喜欢她,但还是喜欢桃娘更多。她眼神一黯,但思及自他中毒以来都是桃娘在照顾他,也难怪他这麽看重桃娘:心下又释怀了。
旋即踮起脚尖在他脸上也亲了下,盈盈笑道:「我也很喜欢王爷,是最最喜欢喔。」
他摸了摸被她亲过的脸颊,歪着头望着她,然後抓起一颗桌上的花生,替她剥了殻後,不由分说的塞到她嘴里。「给你吃,你疼我,我也会疼你。」他憨笑着摸摸她的头。
接过花生,她怔怔凝视着他,忆起五年前,当时他救下她时,也是这样摸着她的头,一边温声哄劝着她——
「别怕、别怕,没事了。」他掏了掏衣袋,摸出几颗花生,替她剥了殻後,塞进她嘴里,「吃些花生压压惊。」
那时,他命随从把那些恶人揪去送官之後,自己则留下来陪她,「小丫头,你住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我要去都城找我叔叔。」
「你要去都城?那儿有点远呢,不过我正好也要去都城一趟,就带你一块去吧。」他抱她上马,将当时娇小的她搂在怀里,拉过大氅将她密实的辽着,免得她被风冻着。
他似乎很爱吃花生,身上总是带着花生,时不时就剥几颗塞进她嘴里。
刚开始她有些怕他,但他嘴里常吟唱着一些有趣的曲子——
「浙沥哗啦下大雨,我摘了荷叶来遮雨,荷叶遮到马眼睛,哎哟喂呀我撞上树。」
「太阳下毒日头,我跳下河里来消暑,抓了一条大头鱼,却被老鳖咬一口。」
「铜锣响完钤铛响,蝉儿叫完蟋蟀号,腰一扭呀脚一滑,换我摔个唉唉叫。」
她听着听着忍不住笑了,对他威觉更亲近了些。
「小丫头,你总算笑了,我还以为你打算一直绷着脸到都城呢。」他朗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瞧你,这麽个小美人笑起来多好看,该多笑才是。」
「我以前很爱笑的。」从前她一直无忧无虑,所以脸上总是挂着笑容,直到爹娘过世,她又在投靠叔父的途中遭劫,听到那些劫匪想把她绑到妓馆卖掉,把她吓坏了,才一时没了笑容。
「那是受惊了吧,不怕,我帮你收惊定魂。」他说着抬起手在她头上比划着,嘴里一边念念有诃,「天灵灵地灵灵,牛鬼蛇神速远离、魑魅魍魉快快避,各路神明来护驾,厄运远离福气到,此後平安保一生。」他的手在空中比了几个手势,然後敲敲她的头,眨眼笑道:「哪,好了。」
当时她的心也不知为何真的定了下来,不再惊慌失措……她沉浸在回忆中许久。
见奚荷月愣愣的直盯着他,牧荻尔歪着头,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你怎麽了,为什麽一直看着我?」
「我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忆起往事,她的笑容灿烂了起来。
见状,他忽然伸手摸着她的嘴角。「你笑起来真好看,好像花儿一样。」
她握住他的手,对着他唱起了他曾对她吟唱的收惊曲子。
「天灵灵地灵灵,牛鬼蛇神远速离、魑魅魍魉快快避,各路种明来护驾,厄运远离福气到,此後乎安保一生。」
他眨了眨眼,脸上流露出疑惑神色,「这是什麽歌,怎麽这麽奇怪?」
「你不记得了?这是你以前唱给我听的,说是要帮我收惊。」
他仰着头,抓耳挠腮的用力想着,两道剑眉也跟着紧紧皱起,半晌後一脸迷茫的看向她,「我想不起来。」
她有些失望,但一想到他都不认得她了,哪还会记得这些?她淡淡一笑,「不记得就算了,等你复原就能想起来了。」他一定能痊癒的,她深信不疑。
跟着桃娘一块端晚膳进来的婢女将晚膳搁下时,不着痕迹地将一张纸条塞进奚荷月手里。
她微微一怔,旋即便醒悟。这人恐怕是陛下安插在旭王府里的探子,叔父上次带她进宫觐见陛下时曾隐约跟她提过,现下不少朝中大臣府里都有陛下的耳目,监视着朝臣的一举一动,叔父家大概也有,只也没人敢说什麽。
见牧萩尔已经在埋头大吃,她悄悄将纸条塞进衣袖里,打算等用完晚膳再找个时间看。
不久,吃饱的牧荻尔突然将脸凑过来。
她有些不解地问:「王爷要做什麽?」
一旁的桃娘笑着为她说明,「因为这几日用完膳王妃都会帮王爷擦嘴,王爷现下应是想要王妃帮他擦擦嘴。」
闻言,奚荷月微笑掏出手绢细细替他擦了擦嘴边的油渍,他每次都会吃得像孩子般一嘴油腻腻。
「桃娘,咱们去找狐狸大仙和狐狸小仙玩。」擦完嘴,他兴高采烈的拽着桃娘的手往外走。
狐狸小仙是奚荷月命人再买回来的那只狐狸,後来被牧荻尔取名为小仙,也一同养在王府里。
「王爷也真是的,怎麽上哪都要带着桃娘一块。」见两人亲密的一块走出去,菊儿有些不平。
「王爷中毒这段时日都是桃娘在照顾他,王爷对她较为依赖也是正常的。」
「王妃,桃娘这麽得王爷的宠爱,等王爷恢复神智後,说不定会纳她为侧妃。」菊儿忍不住忧心的说。
奚荷月轻抿着唇没有答腔。
察觉自个儿说错话,惹自家主子不快,菊儿连忙再说:「不过也许王爷复原後,就不记得这段时日的事了。」
奚荷月倏地站起身,「我出去走走。」
「可王妃你晚膳没吃多少……」
「我饱了。」她头也不回的走出房门。
她一直要自己别介意桃娘的事,可他们两人亲密的模样,就像一根刺不时扎着她的心窝。
而教人无奈的是,这种情形怪不得桃娘,因为是牧萩尔缠着她。
她只恨自个儿来得太晚,若是早一些来到他身边,她就能亲自照顾他,那麽此刻让他惦记在心的人便是她,而不是桃娘。
她叹息一声,取出先前藏於袖中的那张纸条,看完後便朝东边的厢房走去。
来到约定的那株树下,忽然有人轻拍了下她的肩,她正要扭头查看时,後方传来一道刻意压低的女子嗓音,「别回头,我问你答。」
「你是谁?」她须先确定她的身份。
「我是陛下派到旭王府的密探。」略显低哑的嗓音答道。
「密语是什麽?」嫁过来前,陛下曾派人告知她与密探确认身份的暗号。
「鞠躬尽瘁。」听对方说得没错,她点点头,「你问吧。」
「你贴身观察旭王数日,可看出旭王是真傻还是装出来的?」
「依我之见,旭王是真傻了。」这是真话,她并没有瞒骗对方。
对方接着再问:「据说伍总管留下那个风清波是要为旭王清除余毒,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奚荷月随即再补充,「但看过那麽多大夫都治不好,他也没把握,未必能治得好旭王。」
「这风清波来历不明,你多留意他,若是他真有办法医治旭王,你尽量从中破坏,别让他治好旭王,陛下不希望旭王复原。」
「我明白。」又等了半晌,身後都没有再传来声音,奚荷月知道对方已经离开,便走出树荫下,慢慢走回寝院。
秋夜里的风带着丝丝凉意,她垂眸思索着该如何避开那些探子的耳目,让风清波治好牧萩尔。
他当年虽然辅佐陛下登基有功,但如今陛下大权在握,容不下这些昔日的功臣,已有不少手握重权的朝臣被陛下藉故诛灭,如今朝中人心惶惶,生怕下一个轮到的便是自己。
她第一次见到牧萩尔那时,便是他回都城参加陛下的登基大典。
当年皇位之争导致除了陛下外的所有皇子都死絶,连年幼的皇子都没留下,从这里就可看出陛下的心狠手辣,如今他想拔除旭王这个皇叔也不意外。
若是牧萩尔仍是呆呆傻傻的模样,陛下也许还容得下他,一旦他恢复了,只怕陛下就不会再让他继续活着。
想到这一层,奚荷月神色凝重,不知该怎麽做才能保他平安。
酬神祭这天,依礼需由当地身份最尊贵者出面主祭,但由於旭王出事後已不适合当主祭,便由身为王妃的奚荷月代为主祭。
在一连串的仪式後,奚荷月身着一袭紫色长袍,神态雍容,缓步走上祭台,在笙乐伴奏下,张口吟唱祭文——
「此吉日吉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