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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枭士-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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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单?”

    岳飞不解地问道:“它哪里简单了?”

    “你没听那个教授说嘛,就考一些条文,并不考什么案例,条文背熟就行了,这和从前的明经考试没有区别,至于武举考律法,我想只会更简单。”

    “这可难说,那个顾教授是明经科出身,动不动就说,‘我们那时候考什么?’三十年前的老历了,还是明经科,说老实话,他的话我不太相信。”

    “你说得对,我可能想得太简单了,不过这是多年后的事情,我们现在也不必把它放在心上。”

    两人笑了笑,快步向不远处的马厩走去,县学的马厩紧靠宿舍区,占地颇大,平时这里寄存了几百头毛驴和数十匹马,几乎每个生员都有自己的毛驴,李延庆他们的马也存在这里,有专门的马夫照顾。

    马棚在驴棚东面,面积要比驴棚小得多,他们离马棚还有十几步远,只见一名生员慌慌张张从马棚里出来,李延庆一眼便认出此人,正是李文贵的幼孙李宝儿。

    李宝儿也在县学读书,但他是骑驴上学,并没有骑马,李延庆顿时生出一丝疑心,李宝儿来马棚做什么?

    “喂!”

    李延庆喊了一声,加快速度走过去,李宝儿回头看见了李延庆,他显得更加慌张,撒腿便向远处的宿舍区狂奔而去。

    李延庆还想追上去,却被岳飞拉住了,“马匹没事,别追了!”

    李延庆也看见马棚有马夫,他便停止追赶,狠狠瞪了李宝儿一眼,直觉告诉他,李宝儿一定是冲着自己的雪剑而来。

    “那个宝哥儿很喜欢这匹白马!”

    一个身材佝偻的老马夫指着李延庆的雪见慢慢吞吞道:“就是它,宝哥儿看了它快有半个时辰,看得出他真的很喜欢。”

    “他没对我的马做点什么手脚吧!比如给马料里放点什么东西之类?”李延庆还是很怀疑,李宝儿只是喜欢自己的马这么简单吗?李文贵没有让他来做点什么恶心之事?

    马夫笑了,脸上露出两颗兔子般的大龅牙,“我也很担心,所以一直盯着他,但小官人请放心,他没有做什么让人怀疑之事,只是喜欢这匹白马。”

    停一下,马夫又加重语气补充道:“他真的很喜欢!”

    李延庆大概也猜到了几分,李宝儿或许听到一点消息,以为他祖父胜利在握,这匹马很快就归他了,所以他提前跑来看看战利品,那小子心贪智短,却又胆小如鼠。。。。。

    “延庆,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李延庆心中总觉得有点不安,便谢了马夫,这才翻身上马,和岳飞离开县学,向他们住处而去。

    刚来到家门口,李延庆却见忠叔在房门口焦急地来回踱步,李延庆心中顿感不妙,连忙翻身下马,走上前问道:“忠叔,你怎么来了,发生了什么事?”

    忠叔见到李延庆,连忙上前拉住他,焦急万分道:“小官人,族长出事了?”

    李延庆吓了一跳,“族长出什么事了?慢慢说,别急!”

    忠叔稳定一下心神道:“我也不知道出什么事了,是夫人收到一封从安阳发来的鸽信,说老爷好像受了重伤,情况很严重,夫人急得不行,又不知该怎么办,她便跑来找我,请你务必去安阳看一看。”

    李延庆心中顿时焦急起来,族长会出什么事?那么自己的父亲呢?父亲可是去找族长了,他千万别出事!

    李延庆连忙回头对岳飞道:“烦请明天替我给周师傅请个假,我要立刻赶去安阳县,我很担心父亲。”

    岳飞点点头,“你就放心去吧!我会给周师傅讲清情况。”

    李延庆回屋稍微收拾一下,便翻身上马,策马向安阳县疾奔而去。

    。。。。。。。

    安阳县是相州州治,距离汤阴县约八十里,同时也是河北西路南部最大的城池,城池周长三十余里,人口近二十万,是一座繁华的商业大城。

    半夜一更时分,李延庆抵达了安阳县城,此时城门已关闭,要次日辰时才开启城门,但李记粮行并不仅仅在城内经营,它在城外洹水边也有一座仓库。

    李延庆调转马头便向县城北面的洹水边奔去,他在三年前曾经来过一次,依稀还记得仓库的位子,只片刻,他便来到这座外表略显破旧的仓库前。

    仓库虽然破旧,但位置极佳,距离码头不到五十步,而且容量足够大,能容纳数万石粮食,自从四年前李氏粮行迁到安阳县后,便租下它,一直是粮行的主仓库。

    李延庆翻身下马,他刚疾走几步,却猛地停住了脚步,他这才发现大门和屋檐已被素白布包裹住了,里面隐隐传来哭声。

    李延庆心中的焦虑转为了绝望,他知道自己还是来晚一步,就在这时,仓库门吱嘎一声开了,李大器从房间里走出来,他偷偷抹去眼中泪水,一抬头,却看见了李延庆,顿时吓了他一跳,“庆儿,你。。。。你怎么来了?”

    父亲的平安无事虽然让李延庆稍感欣慰,但心中的刺痛却丝毫没有减轻,他颤抖着声音问道:“爹爹,族长。。。。他、他已经。。。。”

    李大器轻轻点头,又忍不住别过头去,李延庆双腿一软,‘扑通!’跪倒在大门前,匍匐在地上,泪水汹涌而出,双肩剧烈起伏,无声地恸哭着,李大器想安慰儿子几句,他扶住儿子的肩膀,嘴唇动了动,呜咽两声,却又再次枕着儿子肩膀放声痛哭起来。。。。。。

第八十九章 追查疑凶(一)

    “族长是从真定府回来时遭遇了不幸,我写信给他,告诉他那匹马的事情,他便押着货物急急赶回来,甚至夜间也赶路,结果。。。结果就在船只进入相州后不久。。。。。”

    李大器嘴唇剧烈哆嗦着,他快要说不下去了,李延庆握住父亲冰冷的手,冷静地注视着他,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族长船只应该是在夜间遇到伏击,两个伙计也死了,但族长却没有立刻死去,救他的人说,族长最后只说了一个‘福’字,便咽气了,致命伤是被一剑刺穿了身体。”

    李延庆来回踱步,一种说不出来的愤怒在他胸中燃烧,他不相信兄弟之间会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可又无法解释这种巧合。

    李文贵用马匹之事发难,父亲被迫向族长求救,族长连夜赶回相州,却在半路被人伏击。

    还有,如果李文贵真想要自己的马匹,那为什么在威胁父亲后,马匹事件就不了了之,李文贵没有发起家族审问,也没有上门强夺马匹,这又是为什么?

    这一切只能用‘巧合’二字来解释吗?

    “爹爹,李文贵来了吗?”李延庆回头问道。

    李大器点点头,低声道:“他比你早到半天,此时他就在城内,族长的尸首也在那里,我实在不想看见他,才来城外仓库。”

    说到这,李大器忽然惊觉,不敢相信地望着儿子道:“庆儿,你不会认为族长是被。。。。。”

    “不!不!不!这绝不可能,他们虽不是同母,但也是兄弟,李文贵怎么可能对自己兄长。。。。庆儿,你不能有这种想法!”

    李延庆异常平静道:“我会往最方向好的去考虑,但族长决不能这么不明不白被人杀死,我一定会把凶手抓出来,亲手宰了他,用他的人头祭祀族长在天之灵!”

    李延庆语气虽然平静,但他的言语之间却饱含着强大的复仇念头,就仿佛杀气在他心中无法抑制,向四面八方流溢,令李大器有点不寒而栗,他呆呆地望着儿子,这一刻,他忽然发现儿子竟变得那么陌生。

    。。。。。。。。

    天渐渐有点亮了,李延庆独自一人坐在距离城门不远的一座小山丘上,他抱膝凝视着东方天际,眼睛里充满了悲伤,突来的打击是那么沉重,让他无法接受这个现实,以至于他五年来第一次和五更的跑步失约了。

    他想起了五年前自己对族长编造的故事,他甚至还想找个机会向族长解释并坦白真相,但上苍却把这个机会剥夺了,这些年族长对自己的恩情他再也无法回报。

    一种从未有过的愤懑和悲伤堵在他心中,让他无法发泄出来,李延庆站起身,向山下奋力奔去,他没有目标地沿着着官道狂奔,他只想用猛烈的奔跑来减轻自己胸中的堵塞。。。。。

    天终于亮了,安阳县城门开启,一支牛车队缓缓驶出了县城大门,最前面的牛车上摆放着一口黑色的棺木,李文贵带着几个族人以及伙计默默地骑马跟在灵柩旁,他的眼睛通红,微风吹拂着他头上灰白的发丝,他仿佛一夜老去了五岁。

    这时,牛车忽然停住了,似乎被什么堵住了去路,李文贵诧异地向前方望去,只见李延庆站在道路中间,手握一把短剑,目光阴冷地盯着自己。

    李文贵心中恼怒,冲上前喝问道:“李延庆,你想干什么?”

    李延庆冷冷道:“我只问你,刘承弘现在何处?”

    李延庆终于想到了一件事,族长临死前提到的‘福’字极可能是指刘承弘的儿子刘福儿,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李文贵也脱不了干系。

    李文贵浑身一震,脸色立刻阴沉下来,哼了一声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给我速速闪开,不要阻挡族长的回乡之路。”

    李延庆只是试探李文贵,他见李文贵神情异常,心中更加怀疑,他站到路旁,默默地望着族长灵柩从自己身边驶过,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李文贵身上。

    李文贵已从刚才的失态中平静下来,他经过李延庆身旁,勒住了马匹,对李延庆冷冷道:“族长服丧期间我不跟你计较,但如果你胆敢肆意妄为,胡乱猜测,就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李延庆也盯着他的眼睛针锋相对道:“族长死得不明不白,你不去配合官府破案,却急于将族长运回家乡,使族长之死最后不了了之,你又是何居心?”

    不等李文贵回答,后面的李枫却怒道:“凶手早已逃之夭夭,送族长回乡是人之常情,你在胡思乱想什么?”

    “是吗?”李延庆目光凌厉地转向李枫,“你又怎么知道凶手已逃之夭夭,莫非你认识凶手?”

    李枫一时语塞,李文贵回头狠狠瞪了长孙一眼,不再理会李延庆,喝令道:“继续前行!”

    牛车继续向南而去,李延庆却没有跟随,而是望着牛车慢慢走远。

    一刻钟后,李延庆又赶到了码头仓库,只见父亲正在收拾行李,也准备回乡去参加治丧。

    “庆儿,你跟我一起回去吧!”李大器一夜未睡,眼睛熬得通红,他着实有点疲惫不堪了。

    “爹爹昨天给我说,族长是押着货物坐船回来,那船只和货物呢?”

    李大器摇摇头,“船只不知踪影,价值几千两银子的上好毛皮也一并被劫走,哎!现在也顾不上这些了。”

    李延庆沉吟一下又问道:“那么报官没有?”

    “这么重大的谋杀案怎么可能没有报官?事实上,是官府的雷捕头通知我们,本来是我应对官府,但李文贵来了后便把和官府打交道之事接过去了,我也不知道近况如何?”

    李大器虽然不敢怀疑族长之死是李文贵所为,但他也感到疑点甚多,而且李文贵能把族长尸首运走,那就表示他在官府已经销案了,这着实让李大器对李文贵不满,所以他在言语中也变得不客气,开始直呼其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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