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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的这些个皇子你救过好些个了……”语气很意味不明。
阿依安之若素,半垂着头静静回答:“臣妇是大夫,救死扶伤是臣妇的职责。”
景凛看了她一会儿,唇角撇了一下,从鼻子里意味不明地笑了声,戴着碧绿翡翠扳指的拇指在扶手上动了动,忽然扬起下巴,淡声开口:
“墨秦氏医术精湛,妙手回春,多次拯救诸皇子于危急之中而不求报,此等心性实在难得,今诰封墨秦氏为一品荣国夫人,赐黄金千两,钦此。”
阿依心跳微顿,面上却没流露出半分,恭恭敬敬地拜下去,朗声道:
“谢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景凛冷眼看了她一会儿,留下墨砚,挥手让她下去。
阿依出了堂屋,因为切除术进行了许久,在由兰陵秋接替之后右手便开始抖。她的手终是因为受过伤过去的熟悉感不复存在变得生疏而疲惫,双腿也因为紧绷了许久异常酸软疲劳,脑袋昏昏沉沉的,以至于在走到墙根时实在走不动了,腿一软顺着墙根熘坐下来,头痛手麻,她脑袋发白地呆了一会儿,双手掩面,长叹了口气。
一杯热腾腾的香茶递到面前,她微怔,抬起头望向兰陵秋又恢复了乌鸦黑的装扮,从他手里接过热茶喝起来。兰陵秋捧着茶杯坐在她身旁,两人默默地喝了一会茶,兰陵秋手握茶杯漫不经心地道:
“我本以为你会失误,那样子我就可以接替你了。”
阿依也不恼,唇角勾起笑意:“我做开刀或许是因为伤情病况使然迫不得已,也并不敢笃定地保证结果,但失误却是不可能的,怎么可以拿别人的命开玩笑,‘失误’这种词太轻飘飘了。”
“……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点。”兰陵秋忽然说。
阿依笑而不语。
兰陵秋望着她即使妆容已褪却仍旧秀美精致的侧脸:“你的那种好像一切都是为了病人好的态度看起来非常傲慢,让人十分火大,你也是秦泊南也是,所以你们才会被御医院讨厌。”
“我们和你们不一样,你们习医为名为利为兴趣,我和先生习医却是为了尽力拯救一切能救之人,我们的初衷本来就很傲慢,让你们火大还真是抱歉,不过我们并不打算改变。”阿依含笑看着他说。
兰陵秋望着她沉静却仿佛铜墙铁壁一般无法摧毁的笑颜,一双淡粉色的眼珠微眯,过了一会儿却又觉得忍俊不禁,看着她哧地笑出声来,顿了顿,忽然说:
“为什么要嫁给墨砚,若是跟着我的话,我们一定会成为闻名遐迩的最佳夫妇,就像雌雄大盗那样!”
“你再说一遍!”出声的不是阿依,而是立在不远处脸黑得不能再黑的墨砚。
兰陵秋淡定地望向火冒三丈青筋暴跳的墨砚,丝毫没有勾引有夫之妇的愧疚感,这反应让墨砚越发火大,阿依已经从地上站起来,没有去看墨砚,而是望着兰陵秋,觉得他的说法很有趣似的粲然笑说:
“我虽然不讨厌你,可我喜欢的人是墨大人。”
兰陵秋望着墨砚在微怔之后霎时喜笑颜开变得又欢喜又瑟的贱样,心里莫名地不平衡,慢吞吞站起身,忽然很故意地对阿依说:
“其实你最喜欢的是秦泊南吧。”
一语才落,先前还在努力抑制傻笑的墨砚霎时脸黑如炭,恶狠狠地瞪着兰陵秋!
然而阿依却没有兰陵秋想象中的会尴尬僵硬,她依旧沉静自若,淡淡对他笑道:
“那是两回事。”
她的平静表情让兰陵秋没趣起来,雪白的长眉微挑,顿了顿说:“剩下的你自己能处理吧,我先回去了。”
“把我的医书留下,你的那本可以拿走了。”阿依微笑着说。
兰陵秋瞅了她一眼,轻声嘟囔:“小气!”
“我们两个人的确很合,虽然这样说不太好,但我很期待下次能和你共同会诊。”阿依含笑道。
兰陵秋看着她,于面巾下笑了一声,转身扬长而去,没再看脸比锅底还黑的墨砚一眼。
墨砚总算把潜在入侵者瞪走了,几步上前死瞪着阿依,阿依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等待他开口,于是在瞪不回她的愧疚之心的情况下,他硬邦邦地开口:
“不许随便对别的男人笑,你不要因为对方长了一张好看的脸就笑得傻兮兮的!”
阿依微怔,望天回想,终于想起来了:“啊,这么说兰陵秋的确长得很好看,与墨大人完全是两个类型!”
话音未落,一打又一打的眼刀嗖嗖嗖地飞来,阿依看了他一眼,转身道:
“回去吧,我得为霆雅哥哥煎药。”
“喂!”墨砚却叫住她,绷着一张脸问,“我和秦泊南是两回事,什么意思?”
阿依回过头来看着他,紧接着桃红唇瓣扬起,嫣然一笑,灿如夏花,竟让墨砚有一瞬的失神,待魂魄重新回归之时她却已经扬长离去,他这才反应过来她根本没有回答,那笑容仿佛是让他自己去烦恼的意思。他开始觉得火大,而最最让他火大的却是这种被吃定了的无可奈何之感!
墨研直昏睡了三天才醒来,阖府这才真真正正地放了心,因为阿依的工作室离墨砚的卧房最近,当初开腹术结束后为了避免颠簸墨研直接被安置在墨砚的卧房里,这段日子墨砚和阿依搬去厢房居住了。虽是如此,阿依却衣不解带,与墨夫人一同守着术后十分虚弱的墨研废寝忘食。
因为墨夫人不擅厨艺,景容每天都会煲好喝的汤送来,墨研也愿意喝,卧床一个月竟然长胖了一圈。
墨研遇刺的案子并没有交给刑部,景凛出动了黑衣卫,一个月后景澄入狱,原因是黑衣卫查出此次行刺的幕后指使者是景澄,皇上龙颜大怒,削去景澄的亲王衔,不由分说将景澄关入宗人院。
景澄被下狱后,公孙敏第一时间来拜访阿依,阿依正忙着照料墨研没有见她,只命人带话让她回去等消息,果不其然过了半个月在景凛前来探望了墨研过后,也不知道墨研说了什么,次日景澄被放出来,刺杀的事也不了了之了,然而亲王位却一直没有恢复,也没有一个定论事情到底是不是景澄做的。
景澄被放出来的第二天晚上来了护国侯府,那时阿依正在喂墨研喝药,墨砚带着憔悴而狼狈的景澄走进来,阿依见状收了药碗要离开,墨研却歪在床上笑吟吟地对她说:
“你也留下吧。”
阿依微怔,紧接着默默地坐回床沿。
墨砚在室内的红漆立柱上靠了,双手抱胸,一脸漫不经心的样子。
墨研似笑非笑地望向走近的景澄,室内诡谲的气氛让近些日子来尝遍苦头的景澄越发觉得窒息,立在床前居高临下地死盯着墨研那一张因失血过多苍白却倾城的脸,干裂的唇含着薄怒,冷冷质问:
“仙儿和桃儿去哪里了?”
阿依半垂下的眼里暗芒微闪。
“现在帝都的情势很危险,乔姑娘和桃儿再继续留下来并不安全,自然要去一个更安全的地方。”墨研纯澈无害地笑答。
“墨研,你到底想做什么?”景澄自然知道他这是敷衍,很明显在不知不觉间自己最爱的女人和女儿被眼前这个被他看做是挚友的家伙挟持了,背叛与阴谋搅合得他本混乱的心越发混乱,怒火郁结于胸,他怒不可遏,一双眼睛都快喷出火来。
墨研却仅仅轻浅一笑,慢条斯理地道:“我想做什么你现在还不明白吗?”
景澄浑身一震,即使他已经猜测到了,在得知了真相以后仍旧十分震惊,因为墨研从未在他面前流露过要夺位的意思,他一直以为墨研是站在他这边的,他对墨研这么多年为他做的一切感激又歉疚,感激的是两人间真挚的友谊,歉疚的是同血脉他却沦落在外,三皇子这个位置本来是墨研的。
然而现在,他的感激与歉疚完全变成了笑话,墨研从一开始便戴着这个真诚友爱的面具,以虚假的友谊对他虚与委蛇。
“原来从一开始想要那个位置的人是你!”景澄眸光森黑,怒焰腾腾,指尖乱战,艰难地自齿缝间将已知的暗黑真相说出来。
墨研不答,仅是轻浅一笑。
这笑容无疑激怒了景澄:“墨研!”他罕见激愤地怒吼了一声,上前就要去抓墨研的衣领,一把长剑却拦在他面前,墨砚面无表情立于床头,一柄寒光灼灼的宝剑泛着嗜血的寒意!
墨研剧烈地咳嗽起来,一双苍白的唇微微颤抖,骨节分明的大手抚在瘦弱的胸口,恍若就快要凋零的桃花瓣一般美艳却虚弱。
阿依立刻拿出嗅囊放在他的鼻子底下,墨研接过来大口吸着,将草药的味道吸进去以缓解就快要发作的喘症,好一会儿,当他脸颊绯红地停止喘息时,整个人软塌塌地靠在阿依身上,含笑轻叹:
“差一点死掉,有小山在说不定我真的能活长一些!”
“有我在你会长命百岁。”阿依笃定地说。
墨研呵地笑了,望向拦在面前的长剑,教育道:
“阿砚,哥哥说过许多次了,不可以没有礼貌!”
墨砚收起长剑,再次背靠到一旁,一脸漫不经心的表情。
“还请四殿下控制自己的音量,燕王殿下重伤才愈,受不得太大的噪音。”阿依平声开口。
“你住口!”这样的语气令盛怒中的景澄又一次暴怒,即使再温和他也是出身皇族的皇子,狼狈归来先受到友情与亲情的双重背叛,重击之下又被墨砚落了面子,现在又被一个素日交好的小丫头倒戈,他怒不可遏,瞪着阿依的脸怒道,“这件事你早就知道了吧,你也参与了吧,枉费仙儿那样相信你,枉费本王那样信任你,你竟然反咬一口!”
阿依愣了愣,紧接着哧地笑了,笑得玩味,笑得嘲讽:
“我并非四殿下养的狗,就算咬了也不算反咬,本王?四殿下的亲王衔回来了吗?”
“你……”一语戳中景澄的肺,景澄脸涨红,怒焰熊熊。
“小、山、,不可以嘲笑你四皇兄,我们还是要讲究一下长幼有序兄友妹恭的。”墨研双手挂在阿依的肩膀上,笑眯眯教导。
阿依偏过头去没有做声。
景澄呆了一呆,继而惊诧地望向阿依和缠着她的墨研,墨研用手指头戳阿依软绵绵的小脸,懒洋洋地对他笑说:
“怎么样,她很像小姑姑吧?”
景澄怔怔地看着阿依,看了好一会儿,勐然回过神,心脏一颤,盯着阿依诧然脱口而出:
“你是、九妹妹?”
“我不是妹妹。”阿依十分排斥,蹙眉,难以接受地轻哝。
“你出生时你四皇兄已经十岁了,我长在王府外,他却是在王府长大的,你亲娘抱着你在王府里到处炫耀时他确实看过你,那时候我还听他提起过。”
“九妹妹不是已经……”景澄剑眉皱紧,震惊地望向墨研。
“小山,好好地对你四皇兄打个招唿。”墨研不答,笑道。
“我可没承认过这血统。”阿依淡声强调。
墨研微微一笑,望向陷入震惊整个人都呆住了的景澄,平声道:
“我先说好,围场的事可不是我为了陷害你上演的苦肉戏,我没必要那样做,也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具体是谁做的你应该已经觉察了。在你我之间被挑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