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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城市本来就属于外来务工人员比较多的那一种,现在他们盯住的区域也是相对比较偏,没有那么黄金地段,住在这里的一般都是外来务工的人,人口密度比较可观,这也让所有人都必须要更加集中注意力,把神经绷得紧紧的,又不能露出马脚来,以免打草惊蛇,被人先发现了他们的目的,然后借由着环境比较杂乱的优势悄悄潜逃。
这几天里面贺宁一直希望最先发现目标的人能是自己和汤力,这倒不是出于立功之类的功利想法,而是贺宁并不认为他们要找的人在潜逃到了外地之后,还能够保持着原本的样貌,而当地的同行虽然说也都是富有经验的专业人士,但毕竟刚刚才因为要协助他们,对整个事件有了一个粗略的掌握,万一目标经过了乔装打扮,就从他们眼皮底下经过却没有被发现呢?
虽然她也知道自己的这种担忧可能显得有些多余,但还是忍不住,毕竟这个案子折腾了这么久,终于到了这个阶段,谁也不愿意再出什么岔子。
第四天的傍晚,天已经有些暗下来的时候,贺宁和汤力照旧坐在车里,眼睛紧紧的盯着每一个从他们车周围经过的人,这个时候,有一群年纪大小不一的男人一边说一边笑的从他们的车子旁边经过,贺宁一眼就注意到了其中的一个人,汤力也是一样,两个人默契的立刻下车,快步追上了前面的那几个人,贺宁手里拿着方才从车里面拿下来的一本地图册,走上前去,拍了拍那几个人当中一个穿着深蓝色外套的男人的肩膀,那个男人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他的同伴们也同样有些疑惑的停下脚步来一边等他一边查看情况。
“这个是你掉的吧?”贺宁装作是刚刚捡到了东西的样子,一边把地图册递过去,一边不动声色的观察着面前的这个男人。
这个男人长得皮肤很黑,头发是花白的,这让他显得有些苍老,看起来好像有四十多岁一样,身体原来应该是健壮过的,现在有些发福,但仍显得块头不小,只是肚腩有些凸起来,他有一脸的络腮胡子,一只眼睛的眼角处有一道疤痕,像是过去曾经磕伤过额头的样子。
这个男人先是显得有些诧异,随即眼神里便多了几分戒备,他扫了一眼贺宁手上的a市市区路线图,垂下眼皮,略微有点木讷的摇了摇头:“不是我的。”
“怎么会呢,我亲眼看到这个是从你身上掉出来的。”贺宁当然不会放弃,原本她只是一打眼看到之后的感觉,所以还有点吃不准,故意拿了之前从a市特意带过来的路线图出来作为试探,以便近距离的观察一下,现在她已经笃定多了。
汤力也走到跟前来,站在了那个男人的身后,一副挡住他去路的样子。
和这个男人一起走的其他几个人见状,也有些糊涂了,以为是自己的工友遇到了什么麻烦,赶忙也围上来,一边打量着汤力和贺宁,一边问那个男人:“老鲁,咋回事儿?这俩人是干啥的?”
那个男人沉默了一下,回头对自己的那几个工友笑了笑,说:“没事儿,你们先回去吧,这俩是我朋友,老家那边来的,跟我开玩笑呢,我跟他们有点事儿,在外面呆会儿,说说话。”
那几个人听他这么说,就也没有再多盘问什么,和这个男人打了个招呼就先离开了,这个男人站在远处,没有开口,汤力和贺宁也没急着说话,一直到那几个人走远了,男人才苦笑着叹了一口气,抬起头,问道:“你们是警察吧?”
“是啊,”贺宁点点头,拿出证件来让对方看清楚,“路康盛,我们是专门到这里来找你,准备接你回a市区把需要你处理的事情处理妥当的。”
汤力在一旁一直处于高度戒备的状态,怕路康盛会突然之间耍什么花样,不过路康盛似乎并没有这样的打算,特别配合的点点头。
“我这一回去,估计就再也不用回这边了,你们陪我去把东西收拾一下吧。”路康盛对贺宁和汤力说,“那些被褥铺盖什么的倒是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银行卡还藏在住处呢,回头这些东西,我得交给我老婆。”
汤力他们没有反对,陪着路康盛去到了他和其他工友共同租住的出租屋,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他的个人物品,路康盛告诉其他人,他老家那边家里有点急事,需要他赶紧回去,然后就跟着贺宁和汤力一起离开,上车之后他也依旧很沉默,情绪非常淡定的样子,完全没有贺宁原本以为的那种慌乱,
“这段时间都做些什么?”在由当地公安的同行开车送他们到机场去的路上,汤力就好像和老熟人闲话家常那样对路康盛开了口。
路康盛苦笑了一下,说:“一开始什么也没做,后来找到了一个装修工的活儿,幸亏以前爱健身,有一膀子力气,就跟着工头混口饭。”
说着,他伸手在自己的脸上抠了抠,把那道疤从脸上撕了下来,原来那是一块硅胶的那种仿真疤痕,在把那块疤痕贴撕下来之后,路康盛叹了一口气,用手指挠了挠原本被贴住的那块皮肤:“这样就舒服多了,一直贴着这个东西,我这里的皮肤都已经有些过敏反应了,痒的不得了。你们的眼神还真的是挺好的,我特意买了美黑霜,比原来黑了那么多,头发也愁白了不少,还贴了疤,结果你们还是一下子就把我给认出来了,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你倒是挺淡定的。”贺宁对他说。
路康盛笑了笑:“本来逃出来也就是赌一把,找不到我就算是我赌赢了,如果把我给抓住了,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没有什么可不淡定的。”
其他的事情他们当然也不会在路途上就去询问路康盛,于是三个人到了机场,办好了登机手续,路康盛在机场买了一套旅行装的洗漱用品,在汤力的陪同下到卫生间去把自己给梳洗了一番,虽然美黑霜的效果不是随便洗一洗就可以洗掉的,但是刮干净了胡子,头发也梳理一番之后,人看起来倒是清爽了一点。
“虽然不是荣归故里吧,但是好歹回自己的老家了,不能是那副鬼样子。”路康盛是这样对贺宁和汤力说的。
三个人坐飞机当晚就返回了a市,下了飞机就直奔公安局,一到公安局路康盛就被带到了审讯室,他全程都表现的非常配合,没有一点抗拒的举动。
落座之后,不等贺宁和汤力开口盘问他,他倒是先开了口:“有一件事,我有点好奇,希望你们能给我一点解答。你们是因为我给我老婆汇款,所以发现我没死,并且顺藤摸瓜发现我藏在哪里,把我给找出来的么?”
“不完全是,”事到如今,路康盛既然表现的这么淡定,贺宁他们也就没有横眉立目的去与他吹胡子瞪眼,贺宁在路康盛提出问题之后,开口回答说,“最先让你暴露了的,是你给卜志强的妻子汇款的那个举动。当时你是怎么想的?”
“我还以为给我自己老婆汇款比较引人注意呢,毕竟你们当时都应该以为我已经死了。”路康盛听了贺宁的话,似乎有些诧异,然后又叹了一口气,“我这个人做事,比较一码归一码,谁对我不仁,我对谁不义,这倒是没有什么,关键是我给我老婆汇款之后,一想到她自己带这个孩子,我什么忙都帮不上,心里就觉得特别难过,后来又一想,卜志强没了,他老婆也没有做错什么,从此以后也就没依没靠的了,也觉得有些内疚,所以就算是让自己的良心好过一点,再加上我能找到够自己开销的活儿了,手头带出去的那些钱也多少敢动用一下,我就给她汇了一点过去,以卜志强的名义汇的,他手机在我这儿,里头存着他老婆的账号,这个我早就看到过,所以才能汇的过去。”
“你跟卜志强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你串通了叶茂才谋杀了卜志强?”
“不是,”路康盛摇摇头,“一开始是卜志强不知道怎么认识的叶茂才,雇了叶茂才去杀我的,估计是想要替邵小雨报仇吧,我对卜志强这个人,是一直没有什么话可说的,正常人这么给人家当了那么多年狗腿子,都不被人正眼瞧,除了利用他就没有别的存在价值,就算是恨,也应该是恨那个利用和玩弄自己感情的女人吧?起了杀心也应该是针对这样的女人吧?无论如何不应该是对我,所以最初的时候我也是很诧异的,叶茂才也不是什么聪明人,他想要对我下手连偷袭都没做到,我问他,我跟他无冤无仇的,他为什么要对我下手,他还美其名曰让我死个明白,就把卜志强雇他杀我的事儿告诉我了,连卜志强给他多少钱都告诉我了,我一看他就是图钱,别的什么都不在乎,我就把他给策反了。”
这种可能性贺宁和汤力曾经猜测过,没想到居然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你是怎么策反叶茂才的?”
“加钱呗,叶茂才他就是为了钱,到底杀谁他也不是特别在乎,我别的不说,比起经济水平来,我还是比得过卜志强的,尤其在那种时候,不出钱就得出命,如果是你们,你们会怎么选?”路康盛对于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后悔的情绪,只是略显无奈,“卜志强许诺给叶茂才十万块钱,我跟叶茂才说,要不然这样,卜志强不是已经给了你定金了么?这笔钱你拿着,然后我另外再给你十万块钱,你不要害我,你在见卜志强向他交差的时候,他给你另外的五万,你也照拿,然后趁着这个时候,你把他杀了,这样里外里你就能收20万,比原本帮卜志强杀我翻了一倍,有这种好事为什么不答应?这种时候跟一个没什么交情的人讲什么道义,这不是和自己过不去么?叶茂才就动心了,我看得出来,他真的是特别在乎钱,所以就又对他进行了一番攻心,让他明白多出来十万块钱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他后来就真的受不了诱惑,答应了。”
“他是怎么杀死卜志强的?调包尸体是谁的主意?”汤力问。
“还能是谁的主意,当然是我的了。”路康盛叹了一口气,“叶茂才原本是想随便在郊外挖个坑把人埋了就算了,我觉得不靠谱,又重新想的办法,我问他在火葬场有没有什么认识人,其实当时只不过是突发奇想,没想到他居然真的有个同学在那里工作,而且还很快就搞定了,我又帮他变的理由,把这事儿搪塞过去。卜志强是叶茂才毒死的,也是我的主意,我给叶茂才的秋水仙,让他去跟卜志强交差的时候,给卜志强下到饭里头去。我当时还为了让卜志强能相信叶茂才,别出什么岔子,特意让弄了一只活鸡撒自己衣服上头上,然后面朝下趴在地上让叶茂才拍照拿去给卜志强看,估计卜志强要么是没脑子,要么是一心就想要弄死我,一想到得手了就乐昏了头,反正中间过程我也没细问,总之最后死在叶茂才手里头的人是他,不是我。”
“卜志强想要杀你,就是因为邵小雨的事情?”贺宁问。
路康盛点头:“对,叶茂才跟我说了,说卜志强跟他说的,我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和辜负他最爱的女人,他实在是不愿意看到自己这辈子最爱的女人一次又一次的为了我这么样的一个男人伤心难过,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一了百了,只要我死了,邵小雨就没有什么念想,自然也就不会伤心难过了。我到现在都不明白这算是哪门子的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