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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少年人跑去,那双翡翠一样的眼珠子里同样涌出莫大的恐惧,带着一道雪白的影子窜出来,紧跟着少年人的屁股追了上去。边追边回头四处张望,脆生生的叫着:“哎呀呀~妖怪……有妖怪啊……救命呀……”
少年人的惨叫声却越来越大。
“师父,救命啊……救命啊……有妖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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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师父两个字叫出声来,一个邋里邋遢,顶着一个破毡帽,揣着一个被手指头打磨的发亮的烟锅子,骑着一个破大杠自行车的老头子映入脑海……
“师父……”
冷七忽的坐起身来,却见马子和李梦凯各自端着碗筷,正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自己。
“老七,不至于吧,房顶都快被你震塌了……”
“啊?……那啥,做好饭了哈?给我盛一碗……”
肚子饿得厉害,风卷残云的吃了几大碗饭,见马子和李梦凯依然不自在的看着自己,冷七满脸的困惑,良久,忽然摔下碗筷,跳起来结结巴巴的道:“哎……哎……哎,不是……这倒底怎么回事儿啊?”
马子和李梦凯突然同时松了口气,随后面色又复杂起来。
“我们俩还以为你不会问了呢……”
186 有些人总要离开
改革开放初期,国门打开,饱受那场*动*乱**之苦的中国社会当时正面临着西方思想和生活方式的冲击。
从78年之后的几年里,当时的北京城以及很多地方面临着的最大一个问题就是治安问题。
人性就是一个不断追求更好更舒服的过程,没人愿意去受苦,当唯一坚定着的那份信仰被外来文化冲击的支离破碎的时候,人性就会控制不住的暴露出来。
文化。大。革命革命结束之后的几年里,当初伴随着**一句“广大知识分子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而涌进乡下的无数知青们,开始使尽浑身解数,回城。乡下的穷苦生活总归还是留不住这些躁动不安的心。
大量的知青再次回来,便从知识青年变成了待业青年。游手好闲,又处于躁动的年龄,坏人不可怕,就怕坏人有文化。所以在那之后的几年里,社会治安一年比一年差,而这些人又有很多曾经的红卫兵,在文。革里被打砸抢烧的无政府主义遗毒的影响下,生出了很多耸人听闻的杀人、抢劫、强奸、等大案。彻彻底底成了当时人心不安的毒瘤。
83年的八月,终于迎来了第一场真正意义上的严打。很多年纪大些的人,或许都经历过那个阶段,那时候隔三差五的便会有人被五花大绑游行示众后再由警车开道,拉到树林子里枪毙。
那时候的严打是真的铁面无私啊,最轰动的便是当时朱德朱大元帅的孙子朱国华也因为流氓罪被枪毙,这人在天津市和平区睦南道奸污女性三十人,当时的人称那里为**淫*窟*。
胸前挂着木牌,上书名字、性别、年龄、罪行。最显眼的便是名字上面被画着的一个大大的黑色的“叉”。面如土色,或痛哭流涕,成了这些人在死亡和耻辱面前最真实的写照。
半年的时间,冷七不记得自己和马子还有李梦凯,或者偶尔带上六清和尚全国各地的奔赴了多少地方,每一次的枪毙之后,行刑的地方就要有人去处理。因为,总会有行人夜间在那片地方听见哭笑声。
刘元青和陈元厚的身体远比冷七和李梦凯想象的要差。第一次严打进行的如火如荼的时候,刘元青已经只能坐在椅子上闭着眼听些收音机里的京剧了。杜大爷往往会在一旁不时的嗦两句,可惜,得不到回应。
每一次看到想找人斗嘴的杜大爷垂头丧气的样子,冷七心中便有一股说不出的酸楚。
那年的八月下旬,农历七月十五中元节,最后一抹黄昏隐匿在云层中的时候,杜大爷忽然站起身子,双手颤巍巍的关掉了正咿咿呀呀的收音机,捏了一撮金黄的烟丝塞到那杆有些无精打采的烟锅子里,低声咕哝了句:“临了再抽上一口,你这老王八蛋走的倒是会挑时候,去吧去吧,走快些,还能赶得上在下面过节……”
正端着参汤的冷七没由来的浑身发冷,汤碗打翻在地上,冷七却像毫无所知,汤熬好了,喝汤的人却不在了。
有些人终归是要离开的,离开之后,就只剩怀念,永不得相见。
不知多少年后,冷七曾经荒唐的想过,人死后魂魄会进入阴间,那么桀骜了一辈子的老头子死后又去了哪?如果能再见上一面,哪怕见到的只是一副鬼魂也好啊……或许,师父他老人家已经投胎了吧。
只是两个时辰不到,马子拿着电话递给冷七,电话里李梦凯哭的泣不成声……
李梦凯哭着说:“老七,以后就只剩咱俩了……”
次日,冷七便带着刘元青回到了老家,他曾经答应过老头子,以后是要把他接到家里好生孝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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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子那晚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师父落泪,泪花子挂在通红的眼眶边上,显得很滑稽。
“老刘啊,走吧走吧,你不用说,我也知道你在惦记什么。当初跟你这鳖孙儿说好的,带进棺材里去,小辈们自有小辈们的造化,你就别瞎担心了……”
看到马子进来,杜大爷有些尴尬的抹抹脸,努力的板着脸涩涩的道了声:“兔崽子,你进来干什么?”
“师父,学校那地方我不想去了,入冬前我想去一趟当初插队的那地方,那片老林子里有些事徒儿是许下了的,您知道,我们道家人许下的承诺不能轻易违背!还有,这阵子不安定,到处都在枪毙人,刘大爷不在了,有些事儿,就只能老七出面了,他那个毛糙的性子,又是这个节点,我总是放心不下他……”
马子以为自己要废上一番说辞,却不曾想自己的师父只是摆了摆手,说:“不去就不去吧,七娃子一个人的确不放心,你切记着,事不可为便不需执着,我和老刘可以说为国家那些人奔波了大半辈子,等我也不在了,和你们小辈也就没什么太大的联系了,能帮的就帮衬一些,不能帮的也不用逞能,世间人又不是只有我们这些,安安稳稳的就好……”
“那师父您……”
“不用管我,人老了,经不起折腾了,老刘走了,这人啊,说不好就没了,以前的老友故人,也是时候该见一见了,再不见啊,没机会喽……”
再三的把自己的徒弟撵走之后,杜大爷面上的轻松淡然,渐渐地消失不见。
“老刘啊,咱俩硬气了一辈子,如今顶事儿的山字脉没了,我老杜也硬气不来了,当初秦岭那档子事儿啊,七娃子的动静太大,嘿嘿,山字脉天纵之资,这个名头可不小,没有你顶着,这个名头是要害死人的啊!……我总是要跑上一趟的,昔日的故旧,能打声招呼的就打声招呼吧,就这几个愣头小子,以后出门在外出了什么事也不至于没个人帮衬……”
第187章 陌生和不舍
家里愈发显得破败了。
不知道那些人是哪里得到的消息,县政府里早早地便派了一辆解放牌汽车,一路把冷七送到了那个显得有些陌生的小村子。
胡家四兄弟混得不错,他家的房子是当时最先起了二层的,村子里的人提起来羡慕的神色把眼珠子都侵红了。可是当冷七坐着汽车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就没人再提胡家四兄弟房子的事了。
这在这个每日茶余饭后谈论天冷天热,谁家庄稼长得最好的村庄里彻彻底底引起了一场轰动。
冷家七小子混的人模狗样的回来了,还专门有车送回来嘞!乖乖滴亲娘啊,那可是四个轮子会冒烟的汽车,俺就当年去县城见过一次,那玩意儿跑起来,可比俺家拉磨那骡子快多嘞,跟你们说,上次冷家七小子回来知道搁下多少钱不,好几千块咧!
人们看热闹一样把这个小小的院门口围的水泄不通,家门口的那颗大枣树不知道何时已经被砍掉了。
自己的三个姐姐都已经出嫁了,听说是邻村的人家,男人家还不错,知道疼女人。自己剩下的两个哥哥也已经成了家。冷建国头发也已经白了一半,冷七的回来显然让这个半老的男人很兴奋,浑身打着颤,到最后满面红光的窜到屋里拿出两盒皱巴巴的春耕牌香烟,豪气的扔到人群里。
“散了散了!这该死的混小子,整天不着家的,缺少管教,都散了吧,咋地,老子管教自家孩子你们一个个都瞅啥?去去去,回家看自己小子孙子去……”
“嘿,建国啊,你家小子可是比你有出息的多嘞,你家祖宗冒了青烟,摊上老先生这么一个贵人!乖乖,这铁皮箱子,洋气!,咱村子里也有车嘞……”
冷七默默地站在原地,怎么也笑不出来,开车的司机很有眼色,从车后备箱里哗啦啦的,揪出两袋子花花绿绿的大白兔奶糖,轻轻一甩,便雨点一样散尽人堆里。
男人女人孩子多少都讨了好处,便也没人死皮赖脸的再耽误人家一家子团聚了,零零散散的散了去。
常言道,知子莫若父,进了家门,冷建国满面的红光就不见了,看着冷七,想抬手拍拍冷七的肩膀,尴尬的在空中抓了两下就缩了回来。
“伢子,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冷七的母亲拿腰间的围裙擦着手,面上满是担忧。
“孩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问这干啥?去胡老四家割些肉回来,再去弄几瓶酒,爷们间的事情,你瞎问个啥?”冷建国似乎明白过来,面前这个小伙子穿的再干净,打扮的再洋气,也是自己儿子,拉过冷七的胳膊便进了屋。
冷七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爸,先不忙,先把我师父请进家里吧!”
冷建国和冷七的两个哥哥都愣了,冷七的母亲面上欢喜的勾着头看着门外,“伢子,你咋还是恁不懂事?老先生来了家里你也不说一声,快快快……”
等到盖着白布的刘元青从汽车里抬出来,冷建国神色就不好看了,轻轻的掀开白布,手脚打了个摆子,忽然颤声问冷七:“七娃子,老先生这是?不对劲,不对劲,老先生不是凡人,你老子我死了他也不一定死……”
或许是想起了以前的往事,冷建国抓着冷七的手说什么也不肯放开。
冷七感觉到自己父亲满是老茧手掌凉的吓人,还不待自己开口,冷建国就摇着头:“七娃,你不用说,爸知道,有些事儿爸也不问,说明白了,当初老先生带你走的时候,我跟你妈就知道,你就跟我们不是一路人了。这人啊,一旦迈开了脚,就没了回头路。这些事爸不想知道,也不懂!可是老先生是个好人,是个能耐人,既然仙去了,就得风风光光的葬了!人死不能复生,谁还没个死的时候……”
司机给冷七留了电话,和一个鼓囊囊的信封,便也走了。
晚间的时候,冷七和冷建国都喝了半醉,席间自己的两个哥哥几次欲言又止,冷七开始迷惑不解,直到自己的大哥满脸歉意的说:“兄弟,不知道你这一次在家里还要待上多久……家里总共就三间屋子,我和你二哥还有你两个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