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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人已离开,她已不是曾经的她。她再也回不到从前,因为涅康永远都回不来了。
关于某个问题,邱寒渡纠结了很久,也跟聂印探讨过无数次。当一个人死后,灵魂应该去向何处?涅康会不会也跟她一样,刹那间穿越到别的时空,或是她的现代化,又或是另一个平行的空间。
“你最好不要把这话说给朵儿听。”聂印发出了严正警告:“她现在钻牛角尖,要是听了你这种假设,你就只有去给她收尸了。”
邱寒渡拍拍脑门:“我又不傻,当然知道不能跟她讲这个。”
“谁说你不傻?嗯?”聂印随手一个轻轻的崩指弹过来:“当时要不是我及时拆穿你,你就会逃之夭夭,恐怕现在满世界找人的该是我了。”
邱寒渡笑笑,不再否认:“是那么想过。到现在,我还是在想,不能耽误你的人生。你爱我,我自然应该用更多的爱来爱你,替你着想,为你设身处地考虑。你还这么小,应该有更好的……”
“停!”聂印皱眉,眸底的火苗又要升起来了:“我怎么听得这么不顺耳?什么叫我还这么小?”他本是个遇事云淡风轻的人,却经常被这女人惹得火大,尤其在岁数这个问题上,他觉得糟糕透了。
邱寒渡挑了一下粉唇,笑得贼兮兮:“一切都是为了爱,我爱你,才会为你考虑……就像朵儿姑娘爱涅康,才会搬到怀烟山脚下去住。”她耸了耸肩,眸若星辰:“一样的道理,懂吗?亲爱的?”
这能是一样的道理吗?她十分苦恼地生拉活扯,不是她无聊没事干,而是她看到朵儿姑娘在爱人死后表现出来的种种痛苦,让她心悸。
尽管朵儿姑娘没哭没闹,没有想象中的寻死觅活,可现在这样安静的朵儿,不是在用另一种方式折磨自己吗?那是比哭闹更可怕的安静,她相信,如果涅康知道,绝不希望看见这样的事情发生。
爱情不是占有,是希望对方快乐。她有资格站在涅康的角度想问题,因为她也是个踩着钢丝生活的人。说不定哪一天,她就挂掉了。
她绝不是无病呻吟,因为从头两个月起,或者更早的时候,她开始掉头发了,而且掉得很厉害。
越来越厉害。
她害怕极了。
如果她死了,聂印会多难过?漫漫一生,他也要那么孤独地活着吗?
她曾经不相信爱情,现在信了。只花了短短一年的时间,从春天花开的季节,再到春天花开的季节,她就相信爱情了。
可是,她能活到下一个春天花开的季节吗?
曲舒乌帮她梳头的时候,都会把眼泪滴到她的头顶上,她清楚感觉得到。
她曾央求曲舒乌保密,曲舒乌哭着说“王爷会治病,你得跟他说啊”,她绵长地叹了一声,才回答道:“乌乌,我的毒,不是王爷所认知的范围,不要为难他。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是知道的。”
曲舒乌惊恐万状,竟然还有王爷治不了的病,解不了的毒,那小姐岂不是活不了多长时间了?这个想法一上脑,她就常常做错事,不是摔了杯子就是摔了碗,要不就是下楼梯的时候踩滑。
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粘邱寒渡?抑或是当时总说“生是小姐的人,死是小姐的鬼”,就真的以为,一生都会跟着小姐,伺候小姐,追随小姐左右。
要是小姐没了,她该怎么过啊?
对于这个问题,邱寒渡很郑重,把采华和曲舒乌,以及德奈雪,常常叫到身边叮嘱。每一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有权利追求自己的人生和幸福。大道理讲得太多没意思,就把很多现代社会女性如何独立的事情,弄成一个个的小故事,讲给这些妞儿听。
一个特工讲故事,讲的什么故事?全是励志向上的人生,无比正能量,很诡异吧?
她不是闲得没事做,而是因为爱。
一切,都因为爱。她爱这几个女孩,就像这几个女孩爱她一样。
第三十章 君如晨露我如夕
夕阳很美。
可那是落幕前的辉煌。
邱寒渡一个人悄然从宅庭的后门出去,沿着月河走了很远很远。
黄昏的夕阳就那样洒落在她的身上,将她沐浴成金色。可她却仍是觉得冷,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直窜上来,冷透了心。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生命的活力,正从她身上,一点一点流走。
她累了,在河边的青草地上缓缓坐下去。那草被晒了一天,还有些热乎乎,特别舒服。
她想起和聂印亡命天涯的那些日子,漫天飞雪,酷寒岁月,仿佛有用不完的力气。其实,那时的她,已是强弩之末了。
她猜测,聂印对她的身体状况应该是很了解的。尽管她没有告诉他头发掉了很多,但他一定清楚,她的身体已经到了一个完全不能忽视的程度。
他没有说更多,甚至表现得很轻松。
他们之间,互相都伪装得很好。
他整日整日关在药房里研究他那些草药配方,听说大唯国多少达官贵人知道聂神医回国,都争先恐后宴请。这年头,谁没个病没个痛哩?
可他一个应酬也没参加。
是她拖累了他。
他正在心急火燎地想办法将她正流逝的生命,拼命拉回来。
她拖累了他。她自己也累了。很累很累。
瞧,他多放心不下她。远远的,墨色如风,他高大伟岸的剪影在夕阳中,如梦如幻,越走越近。
她无比心惊,这个男人好年轻啊。她觉得自己老了,老得站在这样年轻美好的男人身边,都觉得不好意思。
她是夕阳,要落山了。
他还是朝阳,刚刚才升起。
她的眼眶,莫名润湿。假装扯一株青草,埋着头,心虚又惶恐。
他的声音也是那么年轻,低沉的磁性,很有穿透力:“惹祸精,你一个人溜出来,也不叫上我?”
她已经将眼中的湿润逼了回去,深吸一口气,抬头,看着他:“你在忙嘛,我只是想到处走走。”
她努力微笑,不想让他担心,嘴里斜斜咬了一株青草,很俏皮的模样。
他很有医生的样子,严肃叮嘱:“以后出来要带着雪儿或是乌乌,万一……”万一什么,他没敢继续说下去,却是状似不经意地别过头去。
她不用看也知道,他的眼眶红了。
她猛地抬头,嘻嘻笑起来:“知道啦!啰嗦!你越来越像个老头哦,聂医生!早上唠叨晚上唠叨,哎呦,谁会受得了你?”
聂印也笑了,捏着她的小鼻尖儿,眸底的波光荡漾得那样潋滟:“小猴子惹祸精,你现在就开始嫌弃我了?嗯?说你错了!”
她用双手捏着两只耳朵,乖乖的样子:“我错了!”
“说你喜欢我!”聂神医最喜欢骗她说的话。
“我喜欢你!”邱寒渡仍是摸着耳朵。这一次,她没有拂他的意。她还有多少时间,能让他高兴呢?
“一辈子?”
“一辈子!”前世,今生,其实她都只爱他一个啊。
聂医生圆满了,俊颜染上幸福的笑容,转头偷看一下四周,没人,迅速在她的额头印上一吻。
他们携手回家,穿过红红的夕阳,头上是紫红的天空。空气是清新的,鸟儿在唱歌。
春天的气息无处不在。
君如晨露我如夕。谁能体会这种无奈的沧桑?
她感觉自己如此格格不入,就像一个老妪,非要扒拉着一个年轻的帅哥不撒手。
其实是这年轻帅哥非要扒拉着她不撒手呢。
他兴致极好,却还是用了商量的口气:“寒渡,过几日是我的生辰,我那几个无聊的姐姐,非要过来凑热闹,你不介意吧?”
邱寒渡兴致也极高,眼睛弯成月牙儿,唇角勾出个戏谑的弧度:“我不介意,你终于成年了,她们当然要来啊,好孩子!”
聂印的俊脸黑成了锅底:“我早就成年了,那是我二十五岁的生辰,懂不懂?”他呲牙,气愤无比。说个二十五,是不是就能比她大些了?
她哈哈大笑,一只脚已跨进了门庭,飞快地往前跑:“好孩子……哈哈哈……好孩子,生日快乐哦!”
她的身影依然矫健,如风一般,完全没有苍老之感。可是她自己知道,心跳得有多快,那是衰竭的节奏。
聂印没敢大力追她,只是苦着脸在身后狂喊:“你慢点!惹祸精!你慢点!”
夜色终于暗下来。
饭桌上,聂印忍不住发话,这可是忍了又忍,挠心挠肺很久的事了:“龙飞飞,你是不是该带德奈雪回你家看看了?”
哼哼!再不挑明,龙飞飞这是准备常年赖在他家,守着他老婆,这还得了?
邱寒渡放下筷子,笑盈盈的,她的出发点跟聂印肯定是不一样的:“我准备认德奈雪当妹妹,龙飞飞,你要娶我妹妹,可不能没有诚意哦?”
德奈雪的脸,立时红得像只蕃茄。她是真喜欢上龙飞飞了,可龙飞飞的心思不在她身上,她又岂能不知?心思一冷一热,弄得脸也跟着一白一红。
龙飞飞埋着头,不吭声,十万分没有诚意。当时的权宜之计,如何作得准?
德奈雪脆声道:“小姐,我不嫁了。你不是说要当一个独立女性么?我这就准备独立了……”
“我也独立了……”曲舒乌小猫似的呜呜发表着“独立”宣言。
邱寒渡蒙了,“独立”不是这个意思好不好?她望望这个,又望望那个:“龙飞飞,你说句话啊!”
聂印扇着阴风点着鬼火:“男人说出的话,必须一言九鼎。可不能此一时彼一时,前后不一,拖拖拉拉,那不是咱男人干的事儿!”
龙飞飞咬了咬唇,一狠心:“我娶!”这哪是娶妻,分明是上刑场才有的表情。
德奈雪倒是拗上了:“我不嫁!我根本不喜欢他!”人家也是有自尊心的哟,尤其是经过邱寒渡悉心教育了这么久的“独立女性”,说什么也得扛起半边天不是?
聂印气得瞪眼:“德奈雪!你不喜欢他能喜欢谁?”
“我喜欢沿思大人行不行?”德奈雪看也不看龙飞飞,气咻咻的:“我喜欢沿思大人,沿思大人也喜欢我。可是我们不可能了,所以我决定以后守着我家小姐,哪儿也不去!”
“我也是!”独立女性曲舒乌同志立刻附和。
邱寒渡笑起来:“你也是什么?是喜欢沿思大人么?”
“……”曲舒乌差点把头埋到饭桌底下去了。
第三十一章 老妪和少年
聂印当然不是真的逼着人家成亲,无非是给龙飞飞添添堵罢了,省得这闪闪发光的情敌在他女人面前有事没事晃悠。
这都回来多久了,龙飞飞始终磨蹭着不肯走。尽管他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也没说什么出格的话。可是那感觉就像是一只鹰叨了一块很好吃的肉,树下却站了只狐狸,一直晃一直晃,就等着老鹰犯点错儿,把那块肉从嘴里掉下去好让它给接着。
聂印原本以为从灵国那鬼地方回来,便万事大吉。谁料,终究是他太天真了。饶是他心思再缜密,又有得天独厚的医术,却仍是难以阻止邱寒渡的身体,一步步向着糟糕的方向发展。
他竟然束手无策。
他心里比谁都苦闷,却是一丁点都不敢表露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