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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璋听见这嘤咛软语,顿时呼吸加粗,居然不顾殿里站立的宫人,一把抱起马秀英,往内室走去。
“啊,皇上!”马秀英羞红了脸,像只鸵鸟埋在朱元璋怀里不敢抬头。
宫人面红耳赤,皆如木头人般低头不敢动弹,直到听见内室响起靡靡之声,才各自蹑手蹑脚退散下去。
且说宋濂拿着马秀英的书信马不停蹄地赶到刘基府上,此时刘基和章溢、叶琛还在商议今天的朝事。
章溢不解地问道:“淮西将领对老师多有不恭,老师何苦还为他们的事操心?您瞧信国候都没出声。”
徐达、常遇春几个大将不在京城,以前常常为武将说话的汤和自从经历了牢狱之灾变得沉默寡言,这次为武将求情的人并不多,局势对武将颇多不利,章溢实在不愿掺和进去。
刘基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他们和我有矛盾只因政见不同,但他们不是我的敌人,而是我的同僚,岂能因个人的偏狭喜好而置同僚危难于不顾。兔死狗烹,若此刻我在岸上袖手观望,或许下个落水的人就是我。信国候刚被皇上厌弃,于情于理现在都应谨言慎行,你不要去指责他。”
章溢嘴唇嗫嚅,还想说什么。
刘基摆摆手阻止他开口,“就算有那心怀叵测、挑拨离间者在其中搞鬼,不过我知道费将军和周将军不是这样的人,于公于私我都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受难。”
叶琛同样有顾虑,“皇上此举分明是要打压武将,老师为他们出头,恐防惹祸上身。”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刘基眯起深邃的双眼,叹气道:“皇上不仅仅是在打压武将,他是在收权,今日武将,明日功臣,后日就轮到我们这些老臣了。”
章溢、叶琛同时惊呼,“啊!那我们不是岌岌可危?”
刘基摇摇头,“是啊,如今我每次面对皇上都如履浮冰,唯恐触怒圣颜,所以平时我总叫你们少言多看,不要去计较党派之争。”
三人正说着,宋濂推门进来,“老师,皇后答应劝解皇上了。”
刘基松了口气,“有皇后相助,此事成了一半。”
“皇后还给朱老学士和冯将军写了封信,请他二人帮忙安抚臣心。”宋濂把信递给刘基。
信封并未上漆,谁都可以拆阅。刘基毫不客气抽出信纸快速看了一遍,看罢交给章溢、叶琛,意味深长地说道:“皇后高瞻远瞩,一眼洞悉其中的危害。尔等岂可为一已私利损害国之长运?”
章溢、叶琛看完信,脸色微赫,喏喏道:“学生惭愧,学生愿和老师一起去请朱老学士和冯将军相助,今后必与群臣同心同德,不再生隙。”
刘基露出满意的笑容,换了身衣服,提着礼物带着三个学生亲自登门朱升和冯国胜的府邸。
费、周二人受罚,文武百官人人自危,许多人都闭门不见客。朱升和冯国胜听说刘基求见,也叫门人委婉地推辞了。
刘基不急不躁,只请门人把马秀英写的信呈于二人,二人见了马秀英的手书,哪里还敢拒见,纷纷扫榻相迎。冯国胜听说刘基还拜见了朱升,因朱升的年纪最大,冯国胜便与众人齐聚朱升府里。
几人分主宾落座,刘基开门见山说道:“今日皇上雷霆大怒,群臣惶恐,然国祚刚立,动摇不得啊。刘某特请两位大人摒弃成见,帮忙安抚臣心。”
冯国胜正色道:“皇后有喻,末将莫敢不从。况且我等臣子本是同气连枝,理应相携相助。倒叫刘太史为此事奔波受累了。”
朱升捋着花白的胡须,耸搭的眼皮遮住眼中的精光,“刘太史宅心仁厚,老夫佩服。老夫这就去请韩国公,有他出面调停定能事半功倍。”
“如此甚好,有劳朱学士了,若有什么事情需要差遣刘某,尽管吩咐。”刘基平静地说道,对朱升的试探并未半点不快。虽然这些淮西官员对他还抱有戒备之心,但他却并不放在心上。人生在世,但求问心无愧。只要天下太平,他一人的荣辱算什么。
第四百四十章 李善长训斥门生
韩国公府里,烛火飘摇,所有仆人都提心吊胆地站在院子中,即使离书房还有一段距离,也能听见李善长咆哮的声音。对他们来说,简直比日出西方还让人震惊,许多人跟随了李善长一辈子,都知道李善长善用计策悄然无息就将对手湮灭于萌芽中,还从未见李善长当众发过如此大的火。
李善长依旧穿着上朝的官服,满脸阴霾,用怀疑和不解的口气质问道:“惟庸,你究竟在做什么?为何要揣唆费聚和周德兴顶撞皇上?这对我们有百害无一利,反倒让皇上对淮西官员起了猜疑。我不是告诫你这段时间要低调行事,不要掺和到朝廷争斗中?”
“老师息怒,学生并没有揣唆费、周二人顶撞皇上,只是觉得皇上处事不公,此次分明是在打压淮西武将,学生心寒,方才提点了两位将军几句。”胡惟庸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言语倒是颇为委屈。
李善长的弟弟李存义正准备和胡惟庸做亲家,让自己的儿子娶胡惟庸的侄女,两人已交换了更贴,算是有准姻亲关系,此时见胡惟庸被责,急忙劝道:“大哥毋恼,胡贤弟也是为了我们淮西官员的利益才多说了几句,只怪费、周二人太鲁莽,自以为有功劳就不把皇上放在眼中。”
李善长气急败坏地斥道:“哼!我难道不知道皇上在打压武将?从古至今,鸟尽弓藏的例子还少了吗?皇上有心拿武将开刀,我们才更要谨慎行事,莫要撞到风头上。如今费、周二人触怒了皇上,让皇上找到了挥刀的借口,只怕后面的事态愈发不可收拾。你让我如何说你是好?”
胡惟庸抬起头,不服气地辩道:“皇上并不是今日才开始重文轻武,他有心收权,即便不动费、周二人,也会动其他人,在此之前汤和不就被他降了爵。”
李善长摇摇头,“事可一,不可二,我们利用汤和试探到皇上的决心就该马上收敛动作,隐藏幕后,不要在前面摇旗呐喊。你要借用皇上的态度排挤刘基等人的势力也不该揣唆淮西武将,你瞧瞧如今皇上动的都是谁。他若动的是江南武将,我不仅不会生气,还十分欢喜。然而费、周二人虽是武将却是淮西官员,我们的对手是江南官员,却因为你的鼓动把皇上的注意力招惹了来,更让江南官员抱成团,如今皇上连番动了淮西武将,只怕淮西官员人人自危,再不似以前牢不可破。长此以往,此消彼长,将来朝堂上的局势对我们淮西一派大大不利啊。”
“学生知错了。”望着李善长严肃的表情,胡惟庸涨红了脸,低下头一言不发。
看到未来的亲家被训得垂头丧气,李存义十分尴尬,劝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胡贤弟已经知道错了,大哥你就原谅他这一次。”
李善长叹了口气,“惟庸,今日说你是为你好,虽然你已经做了太常少卿,可你这眼光还要放长远一点,任何小事都不要忽略,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便是如此。皇上圣心难测,他如果知道此事有你我掺和,恐怕后果不堪设想。现在我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还需想法补救尽快挽回损失,放松皇上的警惕。”
“可是皇上正在怒头上,只怕听不进劝,我们该如何做?”李存义踌躇道。
胡惟庸建议道:“学生以为我们应该和其他官员一起上奏皇上,请皇上开释费、周二人。”
李善长一拍桌子,“你想给皇上施压?荒唐!皇上素来吃软不吃硬,你我施压只会适得其反,把更多人拉下水!”
李存义、胡惟庸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正在此时,管家战战兢兢地来禀报冯国胜和朱升求见。
“这二人在朝堂上就为费、周求情,现在肯定也是为此事而来。你们且在书房稍候片刻,我去见见他们。”李善长理了理官袍,向客厅走去,留下胡惟庸和李存义面面相视。
进了客厅,冯国胜和朱升急忙行礼。
“两位大人客气了,请坐。”李善长笑呵呵虚扶二人,脸上一点也看不出先前的阴霾愤怒。
朱升注意到李善长仍然穿着官袍,说道:“韩国公还需保重身体,切勿操劳过甚。”
“为君分忧乃本官职责,不知两位大人来访所为何事?”李善长打了个官腔。
“国公为国事操劳,下官又岂能置身事外。”朱升知道李善长已经猜到他们的来意,直接说道:“下官是为费聚、周德兴两位将军而来,多有叨扰请国公见谅。”
李善长兴趣盎然地笑道:“如此说来,朱学士已有良策?本官愿闻其详。”他正在想如何转移朱元璋的注意力,有朱升和冯国胜在前面打斗阵倒是不错。
朱升拱手道:“臣心稳定此刻尤为重要,下官恳请韩国公出面安抚臣心。”
李善长并不接话,反而说道:“奈何圣心难测啊。百官不知皇上的心意,如何能心安?况且也不是人人都能听进老夫的劝。”
冯国胜直言不讳地说道:“宫中自有皇后娘娘劝说皇上,我等安抚好群臣即可。”
“呃?”李善长眼睛眯起,飞快地掠过一道精光,“冯将军怎知宫中事宜?”
朱升来不及阻拦,冯国胜不疑有他,把刘基相求以及马秀英手书的事说了一遍。
李善长虚伪地笑了笑,“皇后心忧朝廷,乃百官之福,老夫定竭力完成皇后所托,力劝众臣和睦相处,安分守己。只盼皇上能早日平息怒火,免了费、周两位将军的责罚。”
冯国胜、朱升得了李善长的答复,起身告辞。
出了相府,朱升犹豫了一下,说道:“冯将军实不该在韩国公面前提及刘太史和皇后。”
冯国胜大吃一惊,疑惑道:“本将知韩国公素来不喜刘太史,可是皇后乃一直支持我们淮西官员的,为何……”
朱升叹息一声,最终什么都没说,留下不解的冯国胜,先行上了自家的马车。
第四百四十一章 朝堂上瞬息万变
李善长转回书房,就见李存义伸长脖子张望,胡惟庸倒比自家弟弟还沉得住气,双手交于身前,不急不躁的样子。
两人起身相迎,李存义连声问道:“大哥,他二人说些什么?”
李善长把事情讲完,冷笑一声,“刘基好手段,竟搬动皇后为费、周二人求情。”
李存义道:“费、周二人倘若无事对我们来说是件好事,正好能安抚我们淮西官员的情绪,大哥为何不高兴?”
胡惟庸了解李善长的心思,说道:“只怕这次的功劳又被刘基得去,群臣只会感念他和皇后的好。”
“刘基老儿着实狡猾,他这是在拉拢人心啊。”李存义恍然大悟。
李善长的手在桌上敲击了几下,沉吟片刻,说道:“先这样办吧,你二人代表我去拜访淮西官员,让他们稍安勿躁,不要再与江南官员作对,一切由皇上圣裁。”
“这样不是便宜了刘基?”胡惟庸心有不甘,他好不容易挑拨武将与文官相争,还想坐收渔翁之利从百官中脱颖而出,两方如果不闹了,哪有他表现的机会?
“你有更好的办法?”李善长瞪了胡惟庸一眼,明显带着失望的神色。胡惟庸聪明是聪明,可惜目光太短浅了。朱元璋身边耳目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