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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剑骤停,悉数扭头去望那屋顶上的人儿。
雁霖大惊,刚才强大的帝王风范瞬间被破去。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脸,熟悉的脾气……无论她是陆漫漫的长相还是左城的伪装,他都熟悉入骨。
他在她面前,依然稚嫩。仿佛依旧是被她捏脸蛋戏称好孩儿的少年,仿佛依旧是那些“给母后请安”的日子。
冷汗顺着额头滴落,破袍在身,在此刻方显得落魄寒酸。他带着将士一路逃亡,蛊惑大众说百里千寻通敌叛国,竟然且逃且躲,向京都拜吉而来。
将士只当擒拿反贼,个个义愤填膺,热血沸腾。岂能探知太子殿下那点小心思?
雁霖接到密报,百里千寻的荑芒之毒已被名动天下的聂印破解。百里千寻的命真大,居然,还能不死!
他不死,那陆漫漫将永远属于他一个人。
雁霖又狂又怒,只觉得胸腔被人用利刃刺穿。他喜欢陆漫漫,他要陆漫漫,情之所钟,无可替代。
少年的顽固与偏执。他忘了感恩。他忘了,他的身体里,一样流着那个中了荑芒之毒的亲叔叔的血。是那个人,不惜用自己的命,来换他的命。
一切,他都忘了。
甚至,权利撑破了他的胆儿,他的良心。一夜之间,他长大了,颠狂了。他觉得一切理所当然,他是天子,别人应该以命救他。
因为他是天子,真龙天子,所以有资格爱他所爱,想他所想,要他所要。
他要陆漫漫!
三十万大军压境,如何能显示出他的魄力?他要打过去,直捣拜吉,灭掉兹兀国。 最重要是,趁机杀了百里千寻。
谁知,大败!输得惨不忍睹,输得连命都差点丢掉了。他更恨百里千寻。这个人抢了他的女人,害他打了败仗,死了十几万将士。
思绪已无逻辑,那是一种几近疯狂的状态。天下人都负了他!
他要杀了百里千寻。
潜伏在拜吉近郊,探子来报,亲眼见到百里千寻入了一处宅院……他搜查了整个宅院,确定陆漫漫不在,才下了诛杀令。
他并不想陆漫漫见到他卑鄙的一面。可是,她却躲在屋顶上,还是看到了。
此刻的雁霖如一只丧家之犬,不知道何去何从,更不知道该如何收场?心一横:“百里护卫卖国求荣,与漫漫你无关。你不要管……”
话没说完,陆漫漫就脆声打断,那语气里,轻蔑,讥讽,愤怒到了极处:“雁霖,你当了几天太子,就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是不是?你摸摸你的良心,被狗吃光了?百里千寻为解乌束之毒,受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苦?好好好,这我不跟你计较。百里千寻本来也没指望你报恩,可也没想到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要杀他!”
气!气!气!气得七窍生烟!
雁霖难堪至极。
陆漫漫此时已将熏笼递给身旁紧张的裴若男,站在高处,如凌波仙子,在暗夜中飘飘欲仙。
美得令人窒息。
迫得令人压抑。
仙子发怒了,雁霖手足无措,连辩驳都忘了。
陆漫漫的声音清冷而威严,如破空而来的长剑:“梨雁国的将士们,你们确定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男儿有力使在战场上,英勇杀敌,死得其所。可是自己人杀自己人,简直是一场笑话!”
将士们面如死灰,好男儿杀敌在战场,他们正是因为兄弟手足就这么死在战场上,所以才要来杀死卖国通敌的百里千寻!
可是,真的如此吗?
太子殿下的一面之辞,又岂能作准?如果百里千寻没有卖国通敌,那岂非是自己人在杀自己人?
放眼望去,鲜血染红了宅院。同胞!兄弟!也许他们都是同样的立场,。
冷汗涔涔。
陆漫漫只知道,如果不劝得这些将士放下屠刀,这些誓死悍卫百里千寻尊严的暗卫们,全都会死在刀剑之下。
敌众我寡,纵是有通天的本领,也断不能扭转如今的局面。
陆漫漫的声音更冷,寒气扑面,每一个字吐出来都结成冰块:“我梨雁国三十万大军,为何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各位将士们,你们不动脑子想想,是谁绑了主帅黄贡大将军?又是谁好大喜功,一意孤行,一连拿下无数城池,最后如丧家之犬逃窜。没那么大的胃,还非得吃那么多饭,你不撑死你难受!天寒地冻,长线作战,粮草不继,你们败给了谁?败给了天,败给了地,败给了太子殿下的愚蠢指挥,你们现在赖到百里千寻头上?好意思吗你们?”
艾玛!还好平时百里千寻军事课上得好,没事就给她灌输这些乱七八糟,她也听得津津有味。其实她喜欢听,是因为看着帅哥那张脸,再听这些枯燥的东西,真正是一种享受。
天晓得,居然还有派上用场的一天。把百里千寻的原话摘录过来,再加上自己的口水话一混合,听起来蛮有道理嘛!
早说了,漫漫是个好姑娘,还是个不贪功的好姑娘。连这种功劳都要算上百里千寻一份,娶妻如此,夫复何求啊?她自己觉得自己是个无比合格的好妻子,百里千寻可捡了大便宜啊。
将士们被陆漫漫一顿暴骂,醒了。纷纷收了刀剑,耷拉着脑袋反省着自己的所作所为。毕竟,太子殿下不是皇帝。皇帝指着白的说是黑,那指定得是黑;指着狗说是猫,那指定得是猫。
可太子殿下有这个能力吗?
尽管不知道屋顶上那位仙子般的姑娘到底是谁,但听那口气,太子殿下也不放在眼里啊。暂不管她是谁,就听她说的那个理儿,句句非虚。
如果属实,皇帝治下罪来,废太子,军法处置也是一定的。啊啊啊,这不是自毁前程?前程事小,性命事大,而且做人还得讲良心不是?自己人打自己人,传出去丢人又丢命。
雁霖脸色煞白,知将士们离心已生,又惊又惧,怒喝道:“妇人之言,不可轻信……”
“那朕的话呢?能信吗?”从门外洒然迎着风雪进来的玄夜,如神祇般降临,看似漫不经心,却是字字扣人神经。这才是真正的帝王风采,不显山露水,不霸气外漏,只在关键时刻,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跟在他身侧的,自然是荆贵妃桑九。
雁霖腿一抖,几乎站立不稳。
“皇上圣安!”全体将士与暗卫全都跪安,包括屋顶上的裴若男。
只有陆漫漫仍旧神色淡然地站立,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切。
哼,这玄夜真是的,跟警察一个样儿。她把事儿解决完,他来打捞胜利果实了。真不招人待见!
“圣安?”玄夜冷然道:“太子没有太子样,将士没有将士样,朕如何能安?”
“父皇,我……”事到如今,雁霖只有硬着头皮撑下去了:“儿臣收到消息,百里护卫的确通敌卖国……”
桑九走上前就是狠狠一耳光,扇在雁霖的脸上:“畜生!”怒目红眶,这是她第一次打儿子,从来从来都用性命在呵护的儿子,怎么就成这样了?
她隐忍了多少年,千方百计宠溺他,保护他,倒是错了!
她泪流满面。
错了!全都错了!手颤栗得厉害,火辣辣的疼,这一耳光,将她的手都打疼了。用尽全身力气……
玄夜寒霜罩面,心知太子这祸真正闯大了。太子是真想杀百里千寻,若不是吉克作了替身,此刻已成事实。
严青忍着背上的剑伤,匍匐在玄夜脚边:“皇上,庄主一心为国,苍天可鉴,请皇上明察。”
玄夜亲自伸手扶起严青:“朕与百里护卫情同手足,他是什么样的人,朕自然心里有数。朕之江山,有百里护卫与众位共同保驾护航,必迎来梨雁国盛世。”
陆漫漫在屋顶上冷嗤一声,不以为然。官腔,最大的官腔,看玄夜就知道了。说的比唱的好听,尽玩虚的。
玄夜显然听见那不屑的声音,抬起头,望向屋顶,只觉前尘旧事,仿佛就在昨日。
陆漫漫的如花笑颜,俏皮可爱,那些斗智斗勇的日子,全都珍稀可贵。
也许这一次,他是真的最后一次见她了。
玄夜喟叹一声,轻声道:“千寻,出来吧。”声音竟然落寞寂寥。
也许,百里千寻也从此要离他而去了。
在四叔的搀扶下,百里千寻走进了宅院。
众人看看这个人,又看看躺在地上的吉克,莫名其妙。雁霖也在此时,终于知道是哪里不对了。真正的百里千寻,能那么怕死地东躲西藏?
百里千寻脚步顿住,还是依足了礼节:“千寻参见皇上!”
玄夜一个健步就上前扶住了百里千寻:“不必多礼,是我对不起你!”在他面前,永不称朕,他是玄夜,只是玄夜而已。
曾经的美目少年,为了救他儿子的性命,瞎了;而他儿子却为了女人要杀了救命恩人。
惭愧之至!
百里千寻唇畔漫出一抹迷人的浅笑:“还好,你始终是信我的!”
第三十八章 玄夜与桑九
雪花纷纷扬扬,如梦如幻。裴若男抱着陆漫漫纵身跃下房顶。刚一轻悄落地,陆漫漫便提拎着紫貂披风向百里千寻怀中扑去。
哪管众目睽睽,哪管道德礼教,哪管男女有别。
他来了,她的爱情的爱。
他是她的家,她是他的眼。
她知道他眼睛看不到了,在四叔搀扶着他走进宅院的一刹那,她就知道了。
可是,又有什么关系?她只是那么抱着他坚实的腰,扎进他怀里,只字不提刚才的凶险。
凶险,刚才是真正的凶险。若不是她急中生智拖延了时间,恐怕现在已经尸横遍野。
四叔没有对皇上玄夜行礼,只如一个长者般,健步入内,带领身后的暗卫们将倒地的属下,抬进屋内治伤。
玄夜不以为意,四叔的身份,他很了解。他沉声道:“谢护卫,把太子给朕抓起来,其余人等全数押回去。”
雁霖大惊,慌了神,腿一软跪倒在地:“父皇,父皇!”调过头,抱着桑九的双腿哭泣:“母妃,母妃……我错了……”
百里千寻一晚上听了两次这样歇斯底里的哭喊“我错了”,都是他的亲人。一个是他的姨娘,一个是他的侄儿。一个丧尽天良坏事做尽,一个忘恩负义要他的命抢他的女人……世间的人心,真正邪恶凶险之至……
百里千寻万分疲累,只想找方净土,过些清净的日子。他有生以来,从未有过的沮丧。唯有怀中的女人,给他温暖,给他光明。
抱着她,仿佛在黑暗中也能看见光亮了。本以为还能见她一面,却没想到这一次进入黑暗之后,就再也不复见光亮。
他想,也许,这就是命。当华彩落幕,他就成了一个瞎子。
玄夜望着桑九,目光灼灼,甚至,在心底都隐然妥协。她如果开口,他便顶着重压也会放了雁霖。
可是桑九没有。
她凄然地看着长大成人的儿子,如今仍旧是那副没长大的模样。跪在地上,像个孩子般痛哭流涕。
慈母多败儿。她此时竟然想起这样一句话,今天发生的一切,她是不是也应该负上一半的责任?
夜色,冰凉。房中熏笼燃起,也无法驱除这冬季的极寒。
桑九墨发如云,披散下来,呆呆地凝视着窗外大雪纷纷,分外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