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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雕件?哈哈哈,我这也做呀,这条街上就这么七八家店面,除了最里头儿李老汉的墨坊和齐老板的天香园,其它的几家卖的东西都差不多。小伙子是想买个什么雕件?你别看架子上摆的都是瓷器,就以为我只是以瓷器为主吧?”
老头一愣,笑眯眯的点了颗烟叼上,又隐蔽的上下打量了几眼眼前的小伙,看来这是走眼了,这位竟真是个买家。
“嗯?大爷这也做玉石雕件的生意?我说的可不是古玩玉器啥的,就是俺们现在做出来的雕件,这几年玉料是越来越贵,弟兄们练手艺都快买不起料子了。”
章晋阳不大不小的撒了个谎,他是打算大量出货的,如果没有后台支撑的话,很容易叫人怀疑的。
他的话却让老头吓了一跳,这一日三惊的咋又猜错了,看来还是道行不够啊,一开始以为是偷了家里东西的小败家,后来看着又像是采买送礼的,好家伙,现在又是推销雕件的,听这位的一次,还有弟兄们?这是那个大师收徒成帮成伙的收吗?
“嗯哼嗯,小兄弟怎么称呼?咱爷们姓安,就是这家镇元斋的老板,听兄弟的意思,东西不少?哈哈,新货咱们也收,就是这个价格上,哈哈,你也知道这个行当里,年份还是主要的,剩下的,那就得看成色手艺了,老弟你说呢?”
安老板说的挺客气,看样子是信了,不过话里话外却透着要看货再说的口气,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不认不识的,口气也不小,安老板没拿他当骗子还能这么说,恐怕都是胆大的,看来安老板对自己也是挺有自信呐。
“安大爷好,我叫章晋阳,你叫我阳仔就好,师傅师兄他们都是这么叫的,这不是咱们这边出了一个新矿,师傅带着大伙过来瞧瞧,看着料子还不错,手痒就动手做了一堆,没成想现在那矿定了国家级,涨价了,这不是还有几个好料,师傅想拿下来制个大家伙就洗手了,可惜差点钱儿,这不是我是本地人,就叫我来看看街上有没有行家趸了,关键是去立连市太远,大冬天的路也不好走不是。”
再世为人假假的也活了六十多年了,章晋阳看着老头的动作语气大概的猜到了安老板的想法,答话的时候就顺手在话里给他下了几个套儿,要是顺利的话事情可是简单不少。
“新矿?阳仔老弟,你这是哪来的消息?老头我在会江这么久,可没听说咱们这地界儿还产这宝贝呀。”
听了他的话,老头眉毛一挑,反倒靠在椅子背上专心的吞云吐雾,小眼睛眯的更看不见了。
一见安老板这个架势,章晋阳乐了,这老头明显不信自己说的,不过没什么关系,新矿是有,不过是在炎毛边境上,离着会江不远,是个不大的小村子,在后世这个小村落是国内顶级的三大玛瑙的出产地之一。
“嗨,大爷,你想啥美事儿呢?会江这地方除了白菜土豆啥也不产,这么滴,我这儿有个生肖手把儿,您给掌掌眼,看看能值几张?”
章晋阳干脆的掀了桌子,越过互相试探的阶段,直接把东西拿出来让老头鉴赏,这个不按规矩的做法估计能气老头一个倒仰。他也是没办法,自己还得回家呢,镇上逛了一圈都中午了,饭都还没吃,早就饿了,身上又没带钱话说怎么可能有钱的,自己才多大,父母打死都不会拿钱给自己。
老头果然吓一跳,一口烟吸到半截就咳出来,这小子真没规矩,好歹放出点消息来啊,矿点在哪,规模多大,主要产什么,一概不提,倒是真痛快的给了个玩应儿过来,这是直接给样品吗?
咳了半天喘匀了气,安老板的眼睛就被章晋阳递过来的东西吸引住了,这是一只狗,看样子灰灰白白的颜色不怎么讨喜,但是这只半卧的狗却是栩栩如生,尤其是眼睛,那是两个黑点儿,看得出来是借着原色的石皮点出来的,石质匀润光亮,屋里不大亮的光居然也看得出来半透明仿佛平日里下酒的清皮冻一样。
小心的捏在手里,指尖的触感提示他眼睛没看错,这块漂亮石头的油性很好,有一种捏在生牛筋上的感觉。
老头一摆手,夹在手上的半截香烟准确的飞进了不远处的火炉,沉吟着没说话,扔烟头那熟练的动作让章晋阳有点愣神,这得是练了多久啊。
屋子里诡异的安静了好一会,章晋阳看着安老板翻来覆去的研究自己递过去的小雕刻,这种不大的雕刻品叫手把件儿,是平时没事拿在手里把/玩的一种装饰品,现在也很少有人做这种东西,一般都是做成扳指或者烟嘴,手把件的流行还是在千禧年之后的事。
这只小狗雕件这是昨天晚上章晋阳手上把/玩的那个,他最大的优势就是可以反复调整,一块原料他想要什么样子,就会变成什么样子,虽然没有办法达到大师的境界,但是反复的修改也远超他人,距离大师级也只是一步之遥而已。
安老板掐着山羊胡上下点头,小眼睛精光闪闪,搞得章晋阳都以为他练成了火眼金睛,终于长吁了一口气,恋恋不舍的把这个小狗雕件放到八仙桌子上,这才闭上眼睛摇头晃脑的一个劲咂嘴。
看着这个样子就算是外行也知道有戏了,章晋阳干脆的一屁/股坐在安老板对面,提起桌子上的茶壶,对着嘴儿一仰脖,一壶茶直接落在肚里,连个声音都没出,正巧老头睁眼,看他这般豪爽的喝法,立刻就瞪起眼来。
“嘿,小子你倒是不客气,你师傅没教你规矩,有你那么喝茶的吗?饮驴也没你那么个饮法儿吧?怎么滴,你小子那真是磨砖砌的喉咙?不怕烫着是吧?”
“嗨呀,爷们,你都看了半天那狗了,这茶水都凉了,正好解渴。怎么样,咱们弟兄的手艺象样吧?给个痛快话,成了也省得我再往里走了。”
章晋阳大大咧咧的一摆手,话里却点出了安老板看得仔细,恐怕是东西入了眼,干脆的要个价格,也是顶着话茬呛一下,万一这个安老板小看了自己露了底可就赚到了,要是没有的话就还是继续磨吧,谈买卖么,话里有来就有往,却没什么奇怪。
“嘿呀,阳仔老弟不是你这是什么称呼法,这么别扭呢,还是叫你章老弟吧章老弟,你的意思,这是你师兄弟的手艺,不是你师傅的?哈哈,哎呀,这个,这是块玛瑙哈,水头倒是真不错,颜色呢也是差了,灰皮不值钱,怎么滴,这个东西我出十块,怎么样?以后要是有这个水准的东西你也拿过来,咱们,一件一论,怎么样?”
安老头小眼吧唧的透着精明,照道理说这年头十块钱不少了,市面上一斤鸡蛋才九分钱,就是冬天了,也才涨到一毛三分,老爸堂堂的副处级干部的副厂长,一个月工资不过是七十五块钱,老妈就只有四十七毛九,这都算是高薪了。
第三十八章
安老板咂摸半天,给章晋阳掏出来的玛瑙生肖雕件狗出了一个十块钱的价格,其实不少了,这个年代十块钱有的人家都可以过一个月。
章晋阳学着对面那个小老头,也咂咂嘴,撇着嘴角乜斜着眼睛,仿佛自己是个二流子在和刚对砍了十条街的对手在谈判的表情,也没管对面叫他看的心里直发毛。
“我也不知道为啥叫阳仔,不过师傅就那么叫咱也没辙,只不过安老板买卖这么大,价格再给涨点吧,弟兄们人口不少,人吃马嚼的耗费也大,总得够得上工钱吧?咱们这可不是一锤子买卖,日子口儿长着呢,师傅说我天赋好,手艺差不多也快出师了,我可是本地人,十年八年走不哪里去的。”
轻佻的语气配上嬉皮笑脸,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旧社会上门收债的。
“章老弟,我给的价可不低了,街面上谁不知道我安某人是信誉商人诚实君子,实话说,这个灰料玛瑙我也就出七块钱,剩下那三块钱算是我资助兄弟你学艺的。玉雕这一块一向没有咱们北方什么事,咱们北疆三省从没出过大师啊,兄弟你说这是你师兄的手艺,看这样子也是好手儿,你要是能到这份能耐了,老安我再给你涨一块钱。”
安老板听了章晋阳的话反倒沉着了,他在这街面上晃荡了不知道有多久了,这间“镇元斋”也是祖上留下来的产业,单凭话语是无法说服他的。
“安大爷,要不这样吧,这一件,我十块钱给你了,再来可就不是这样的货色了,灰料皮料一向是练手,我再带来的可就不再是练习品,可都是正经的东西了,你老要是给不上价,咱们丑话说在头里,我可就再不理您这茬儿了。”
章晋阳对价格其实很满意,一块最低级的玛瑙石刻能出这个价已经是很公允,不知道是这个老头诚信经营,还是指望着自己真的多带货来。
“哈哈,成,那以后就靠老弟你多多关照喽。”
安老板笑眯眯的用两个手指捏起放在桌子上的生肖狗,又从裤兜里拽出一张十元大团结,抖了两下,彷佛有点不舍的递给了章晋阳。
章晋阳不等他递到面前,一伸手“啪”的一下就抢了过来,往兜里一塞起身就走,一边推门向外,一边嘟嘟囔囔的说话:“真是的不爽利,大中午的不累么?磨磨唧唧看一天还不是要给我,拿在你手里要是能生崽子早就生了,还能留到现在?走了安老板,明天你备好钱,我要带过来十件左右,你先预备下一百张儿啊。”
“一件一张为啥一百张?你小子没上过学?”安老板眼睛居然圆了。
“为啥,你说为啥,反正到时候你可别后悔。”话音未落,章晋阳已经重新绑好了脚划子,一个箭步就窜到街上,三两下就已经不见踪影了。
他走得快,当然没看见安老板随后就出了店门,站在街角望着他走掉的方向沉吟了半晌,转身去了另一家店。
兜里揣着十块钱,章晋阳一刻也没耽搁,径直的奔向了二道街,那里有一家号称是百年老店的拉面馆,量多价实惠,正适合他这样的大肚汉。
这次进店门章晋阳没有脱下划子,因为这间店面其实一点也不干净,地上都是来来往往的带进来的雪脚印,门口的就还有点白色,向屋里延伸的越远就越脏,没几步就都是泥水脚印了。
现在人还不太多,章晋阳抬头看了看挂在墙上的大挂钟,原来已经一点了,已经将将过了饭口,他就近坐在一个靠着火炉的桌子旁,把帽子脖套都摘下来放在靠近火炉的一侧,大声的吆喝店里的伙计,“师傅,大碗面来两碗,要宽条叶子面,再来两瓣蒜!”
“好嘞,叶子面大碗滴,一碗再一碗!”,接话的是店里的伙计现在还不时兴叫服务员,一个个子不高的挺白净的小伙子,正在麻利的收拾之前客人留下碗筷。
大碗面用的是一种被称呼为斗笠碗的大号陶碗,这种碗单是盛水既可以盛放一公斤左右,不过店伙计并没有意外章晋阳要了两碗,因为从表面上看章晋阳大约在十五岁左右,正处在老话讲的“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年纪上。而这个时代他这个年纪的孩子已经是家里的壮劳力了,干得多又是在长身体,两碗面实在是小意思了。
章晋阳等着上菜的时候也没闲着,拿着帽子对着火炉烤,因为帽子里圈全是汗水,戴在头上十分不舒服,其实他只要一动念头汗水自然就干了,不过他一向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