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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姝-第2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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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再顺利不过的计划,就这样因为一个小小的何润文而悬住了。

    叫他如何不恨!

    萧衍双拳渐渐紧攥,眸中的怒意几乎冲天而起,但在下一刻,息德却见自家主子缓缓坐了回去,仿佛入定般,渐渐平静,渐渐沉默。

    萧译。

    谢昀。

    还有东宫,顾家,谢家。

    都不要急,慢慢来。

    他一个都不会放过的。

    一个小小的崔文程,留了命如何?

    都不过是秋后的蚱蜢,又能蹦多久。

第四百零五章 浣衣局

    一阵凛冽而寒凉的西风掠过,带着浸骨的冷意,扫去了秋日里最后一丝暖意,转眼间,时光便如掬于掌心的细水,一点一点的从指缝流出,消失的没有一丝痕迹。

    十二月的京陵是冷冽的,殿外廊下的风呼呼而响,将京陵这第一场雪吹落,只见夜幕墨色如锦,重重笼罩而下,皇城处处悬挂的宫灯,将一处又一处黑暗的角落点点照亮,鹅毛一般的雪花薄薄落下,从廊下看去,几乎弥漫了人的眼眸。落于地上的那一刻,便倏然消失,只留下微微潮湿的印迹。

    行走在甬道之中,穿梭在游廊之内的宫人皆已换上了薄袄,脚下的步伐越发快了几分,呼吸之间,白息如烟一般弥散在空中,抬头间,仿佛连那瓦檐下,都倒悬着莹莹的冰晶,冰冷的水珠自上滑下,顺而落在庭下,渐渐凝结成霜。

    如此滴水成冰的夜里,似乎只有坐在升着地龙的屋里,烤着栗子,品着热茶才是极为合适的,可此刻在德胜门以西的浣衣局,却是极近最后的忙碌。

    阴沉沉的夜色中,微弱而昏黄的绸灯悬在廊下,在地上落出一片光晕来,一眼而去,约莫几十名服侍宫女皆穿着最为低等的灰蓝粗布薄袄,盘起的发髻间至多点缀着一两只早已不时兴的绢花,似乎因为戴的久了,就连那本来亮丽的颜色也褪去了几分,显得寒酸而可怜。

    浆洗的声音此起彼伏,这里的宫女们没有旁的宫那般纤纤好手,更没有敷上较好的香粉,只是如呆滞的木偶一般,木然坐在小凳上,默然埋着身子,仿佛永远也不觉疲倦地双手搓洗着眼前堆积如山的锦绣华服。明明那一双双手都早已裂开了无数个深红的冰口,却仍旧将手无数次浸入眼前冰冷的水中,一双双眸子与那一张张晦暗的脸一般,麻木,没有一丝情绪。

    就在这枯燥之中,一个脚步声渐近,只见两个小宫女恭敬地打着绸灯先从廊角转过来,而在其后,便是一位穿着得体的年长嬷嬷走过来,人方站在廊前的石阶上,原本沉浸在手中活计的宫女们似乎一瞬间便活了过来,连忙爬起身来,快速而迅疾地敛身下拜,苍白的脸上浮起了不加掩饰的畏惧与讨好。

    只见那嬷嬷居高临下地扫过一眼,最终将目光落在角落一个并不起眼的宫女身上。

    “杏花。”

    话音一落,众人的目光都不由随之看过去,只见立在其中的那名宫女身形微微一僵,随即慢慢走了出来,低头间,仍旧能够看出那张脸上已是毫无生气。

    “奴婢在。”

    女子的声音喑哑而麻木,没有丝毫的波动。

    只见那嬷嬷从上至下略微瞥了那女子一眼,随即出声道:“跟我来。”

    眼看着那嬷嬷懒怠多言,转身便要走,谁知站至最前的一个宫女却是不由开口道:“曹姑姑,杏花偷懒,还有四五盆的衣服还未洗呢。”

    转身间,便能看到那说话的女子容貌算是这其中出挑的,眉目之中闪烁着幸灾乐祸之意,随即便上前恭恭敬敬地讨好道:“奴婢的已经完成了,姑姑若是有什么吩咐,不如让奴婢替您做罢。”

    周围的人都寂静下来,低下头,悄悄抬眸看着廊下,只见昏黄的灯光下,那被唤为“曹姑姑”的嬷嬷眼尾含着冰冷的笑,随意地看了眼那角落里堆积如山的衣服,心中早已明了。

    “既然你这般勤快,那就顺带着将那四五盆顺带洗了好了。”

    此话一出,那名宫女脸色一僵,几乎是不可置信地看了过来。

    平日里就属她最讨曹姑姑喜欢,今日这是怎么了?

    此刻就连那名叫杏花的宫女和下面的一众人也都难掩震动,愣愣看了过去。

    “你们谁何时浆洗了多少衣服,我这心里如明镜一般”

    只见那曹姑姑冷而警告地扫眼过去,不紧不慢道:“都给我记好了,来这儿的都是下贱的命,便别想着做主子,自个儿分内的活儿都给我干好了,若是再偷奸耍滑,养着自己的一双手,让旁人去帮你做,那我便废了那一双没用的手,连这浣衣局也别想呆下去了。”

    当话语落下,寒意却不减,只见在场的许多人都胆寒的瑟缩了身子,下一刻,那曹姑姑便头也不回地率先走了,那唤杏花的宫女才随之跟了上去。

    当随着曹姑姑七转八转,总算来到了一处房前,相比于方才那处,此地也算是清幽安逸了。

    “你们都下去罢。”

    听到这声吩咐,提灯的宫女都应声退了下去,只等到二人消失在夜色中,那曹姑姑才推开了那扇门,抬步间,微微侧首道:“跟我进来。”

    只听得门“吱呀”一声被再次关上,凛冽的风雪便被丢在了外面,二人静静朝里走,直至到了里屋,便见那曹姑姑谨慎地抚了抚鬓边,又悄悄掸了掸裙子,当即便换上了极为奉承的笑脸,微微躬下腰掀开了软帘。

    与方才高高在上的模样,判若两人。

    “奴婢给长孙妃请安。”

    一听得曹姑姑满怀讨好的笑声,跟随而入的宫女明显身形一顿,变得僵硬而异样。

    “杏花,还不来行礼?”

    骤然听得提醒,只见那宫女停顿了片刻,上前行礼时,已然恢复了平静。

    “随月,别来无恙。”

    女子平淡而略显清冷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屋中多了几分慑人的气势,听到这个久违的称呼,面前的人终于颤抖的动了动,却是觉得恍如隔世。

    抬起头时,女子的容颜虽是晦暗,却也难掩曾经姣好的模样。

    “奴婢给长孙妃请安。”

    一句简单的话,却几乎是从随月的齿间挤出来,生硬而满含对未知的惶恐。

    身着琵琶襟绣金银袄裙的顾砚龄此刻高坐在上,身形端庄而不失气度,含笑间唇角星点的意味,却是让人胆寒。

    有谁能想到,曾经在长春宫那般风光的人,也会落到如斯地步。

    如今想来,这长春二字也是讽刺。

    念及此,顾砚龄唇边浮起冰冷,保养得宜的右手垂下,正好覆在凸显无疑的小腹上。

    “起吧。”

第四百零六章 尘封的辛密

    衣料摩挲声在屋内响起,眼看着二人站起,顾砚龄似是累了般,随性将左手撑在软枕上,微微斜倚着身子,眼角微挑,扫了眼眼前那熟悉的身影。

    “杏花?”

    顾砚龄玩味般念出口,有些不喜般微微蹙眉,转而看过去不紧不慢道:“何时改的名字。”

    随月立在那儿,默然不动,一旁的曹姑姑见了死死瞪了一眼,随即满是陪笑的抬头小心道:“回长孙妃,随月曾有幸送衣裙去余美人处,因着余美人喜欢杏花,不喜随月这名字,便重赐了新名。”

    对于余美人,顾砚龄似是并无记忆,一旁侍立的醅碧见此微微倾身,低声提醒道:“余美人住在撷芳殿,与禧嫔卫氏一同进的宫。”

    一听到禧嫔卫氏,榻上的女子眉间淡然一松,明白了过来。

    禧嫔卫氏,便是当年那个方入宫,便被淮王萧康看中,以至于萧康生出不轨之念,让其犯了皇帝大忌的卫淑女。

    卫氏自打进宫便圣宠不衰,可见这余美人在这宫中而言,只是芸芸众人里的一个罢了。

    人都说虎落平阳被犬欺,如今看来,也是应景。

    从前长春宫于余美人这些嫔妃而言何等风光,一朝败落下来,便是连成贵妃王氏身边的婢女,也不过成了他人作践的对象。

    在这宫中向来这般,从前那余美人尚要看随月这些大宫女的脸色,可如今于那余美人而言,羞辱随月,便也如同羞辱当年的成贵妃了罢。

    “你下去罢。”

    那曹姑姑听得上座传来的声音,不敢停顿,当即应声躬腰下去,临到随月身边时,仍不忘警醒地棱了一眼,这才消失在屋内。

    寂静中,顾砚龄默然打量着眼前的随月,一身灰蓝步裙子早已浆洗的发白褪了色,一双搭在身前的手伤痕累累,更是生了无数红晕的冻疮,就连那一把好头发也失了光泽,变得粗糙而缭乱。

    “淑女王氏即便是进了北宫,每日也是衣食无忧,清闲度日,你们这些受连累的人,却是活成了这般。”

    顾砚龄的声音似叹惋似可惜,语中平白多了几分怜悯与同情,随月垂着的头微微一动,原本交叠的双手蜷了蜷,似是觉得耻辱般朝袖子里缩了缩,说出的话却是生硬而倔强。

    “这是奴婢们的命。”

    一声哧笑轻而平淡,顾砚龄悠然摇了摇头,再定眼看向随月时,却是眸光熠熠,含着几分无法参透的深意。

    “这话若是旁人说,我只觉得没骨气,可若是你说,我却觉得可笑。”

    话语渐渐弥散在空中,但顾砚龄唇边的那抹嘲讽却是犹有未尽。

    随月听得此话,只觉得分外刺耳,身体内有一股难以言状的气息冲撞而出,让她竟是难以自制,只见她抬起头来,面无表情的敛衽行礼,随即木然出声道:“奴婢尚有衣服未洗,先行告退。”

    话音一落,眼前那瘦削的可怕的女子转身便朝外走去,掀帘间,身后那平淡而轻缓的话语,却是将她牢牢钉在原地,再也迈不动步子。

    “若是当年的孙琦孙太医听到你方才那句话,也不知可会为自己那白白送去的性命而不值。”

    那一刻,仿佛是历久的积尘骤然从破败的窗户上抖落开来一般,骤然听得这早已被她尘封在心底的人,让她竟是怔怔然,久久未能缓过神来。

    周围渐渐变得死寂,仿佛是一滩从未起过波澜的水潭,绿茵茵不见底,深的让人望而生畏。

    似是过了许久,那怔愣的身子微微一动,僵硬而异样的转了过来,只见随月的脸色早已没有方才的疏离与戒备,仿佛只在听到那人名字的那一刻,便丢盔卸甲,忘记了一切。

    “你说什么。”

    女子清瘦到几乎凹进能够看到颧骨的连苍白没有一丝生气,一双眸子定定然看着座上的人,微微颤抖的唇瓣呢喃出声,带着几分久违的期冀,却又携着难以言状的逃避。

    看着随月的变化,顾砚龄并不意外,却似乎也并不急着去回答,只是缓缓扶着软枕站起身子,一旁的醅碧见状连忙上前扶住顾砚龄,顾砚龄习惯性地将右手护住小腹,一步一步,缓缓走下去。

    “长孙妃”

    听到醅碧担心的声音,顾砚龄却是并未顿步,反而直直走向随月,这一刻的随月才发现,从前那个高贵冷淡的少女,莫说是身形个子,便是那周身的气势,也足以当得起毓庆宫一宫之主的能耐。

    “我说”

    顾砚龄的声音平和而舒缓,仿佛在徐徐说着一个故事般,缓缓凑近,在随月的耳畔轻声呢喃道:“孙太医是如今你以命尽忠的好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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