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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他麻利地取出鸡蛋打进碗里,石头在旁边递上洗干净刮了皮的丝瓜,宗恪操过刀来,咔咔一阵轻剁,嫩绿丝瓜片片薄细均匀,很快占满了一盘。
油烧热了,鸡蛋先进去,差不多熟了就铲出来,再放丝瓜,冷蔬菜遇见热锅,轰得起了一大团油烟,宗恒不由后退半步!
宗恪炒到一半,加了点水,又很得意地说:“这个菜就得嫩,鸡蛋得嫩,丝瓜也得嫩,哪一个老了都难吃。”
宗恒在旁边默默无语,他觉得,他的人生好像不需要知道丝瓜炒蛋的诀窍。
三两下出了锅,他把菜往宗恒面前一放:“帮忙端过去。”
宗恒勉强咽下嘴里那句话,端起那盘菜低头出了厨房。好在屋外就那么一桌客人,他径直走过去,顺手把菜搁在了桌上。
才刚转身,宗恒就听见那桌有人说:“你小心点成不成!都烫着我了!”
宗恒一怔,转头再看,原来刚才他搁下菜盘的时候太随意,溅出的一星半点儿油汤,烫在那人手上了。
“烫着你了么?”宗恒诧异道。
他本来是单纯的疑问,却引来对方暴怒!
“你态度怎么这么差!端盘子就好好端啊!想什么哪你!”
宗恒霎时脸变得铁青!
宗恪忙奔过来,笑道:“各位!各位对不住,他是我弟弟,不是在这儿打工的。”
对方还不依不饶:“……你哥在这儿当厨子了不起啊?!什么德性!”
宗恒勃然大怒!堂堂大延亲王,又何曾被这样羞辱过?他没有和普通平民动手的习惯,眼下身边又无侍从,但一时间双目似电,那股不怒自威的腾腾杀气,还是让对方感觉到了!
那客人被宗恒这惊人气势给吓得,不自觉蹬蹬后退了两步,椅子都倒了。等醒悟过来,其他几个就纷纷起身撸袖子:“怎么?!想打架?!”
宗恪使劲把宗恒往后一拽,又对那桌客人赔笑道:“他不懂事,别和他计较。”
既然对方收势了,那人知晓轻重,不敢再造次,也嘟囔着坐了下来,宗恪把宗恒拉到远处,他使劲瞪了堂弟一眼:“别给我添乱行不行?”
宗恒气得额头青筋都暴起来了!
看他这样,宗恪叹了口气:“行了,一点儿小事生这么大气。”
在宗恪面前,宗恒自然是不敢抱怨的,他忍了又忍,才低声道:“皇兄为什么要在这里?”
宗恪哈哈一笑,解下围裙:“因为,只有这里能炒菜。”
“……”
“那些不要放在心上。”他耸了耸肩,“我就从来不放心上说吧,你刚才没说完,是什么事急着找我?”
宗恒定了定神,这才道:“之前晋王世子谋反,曾经有五百鹄邪人突然失踪,这事儿皇兄可还记得?”
宗恪不由一震!
“当然记得。”他神情立即严肃起来,“怎么?找到下落了?”
宗恒点头道:“后来有人在素州看见了他们。”
“素州?!”
“他们回去了。”宗恒说,“过了素州,回蓟凉了。”
宗恪抓着围裙,慢慢坐下来,他冷哼了一声:“大老远跑来华胤一趟,什么都没干,就这么回老家了?”
“还有,皇兄曾提到过的那个蓝眼睛的鹄邪人。”宗恒说,“臣弟这儿,有人送来了画像。”
“知道底细了?”
宗恒神秘道:“皇兄猜猜,他是谁?”
宗恪叹了口气:“我不猜,不然今天就没心情做菜了。现在也别给我看,你等会儿给阮沅看吧,我对人的脸基本上没记忆。”
宗恒点头道:“臣弟是这么打算的。”
“儿还好?”宗恪问。
“是。太子很好,每日照常读书,也问起过,问父皇到底去哪儿了。”
宗恪握着围裙的手松开,他低头抖了抖那上面的灰,面露苦笑。
“臣弟就和太子说,陛下出宫静养去了,太子想了半日,就说,‘不知道父皇这次能给我带什么回来’。”
宗恪叹息:“过两年再和他说实话吧,你也多少让他学着历练一点,给他些时间做铺垫。”
宗恒恭敬道:“是。”
他们正说着,孙连喜一掀帘子进来:“大哥!”
宗恒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他喊的是谁,神情一怔,再看宗恪站起来,宗恒就有点傻了!
孙连喜没注意到他,只急急忙忙冲宗恪道:“大哥,麻烦了!麻烦了!”
看他神色紧张,宗恪赶紧说:“什么事儿?你别急,慢慢说。”
原来孙连喜的儿子在街上玩滑板,不小心把头撞了,血流不止要送医院。孙连喜手头没那么多钱,想起宗恪,这才急忙跑过来找他借钱。
宗恪掏出钱包一看,里面只有两百多,孙连喜说两百就两百,他再去找邻居凑一凑。
“用不着找邻居。”宗恪说完,拿胳膊戳了戳宗恒,“还呆着干嘛?掏钱。”
宗恒虽然一头雾水,既然被宗恪要求,也只好打开黑色公文包,里面装着奏章的黄色绸子不小心露出来,他把绸子往里掖了掖,又从夹层里拿出一叠人民币。宗恪一把抓过来数了数,两千块。
“拿去吧。”他大方地将钱塞给孙连喜,“赶紧把虎子送医院去,别耽误了。”
孙连喜又惊又喜,拿着钱,惶恐地看着宗恒:“大哥,他是……”
“是我弟弟。”宗恪得意地笑,“人家是大财主。”
孙连喜哦哦了两声,又向宗恒道了谢,这才急急忙忙奔出去。
宗恪看看宗恒,一笑:“是这儿的厨子,和我一样打工的。”
宗恒叹道:“臣弟快要不认识皇兄了。”
“别啊。”宗恪马上说,“不就两千块钱嘛,为了两千块就不认我这个做哥哥的了,多不值当啊!”
看他脸色还是很糟,宗恪索性拍拍他肩膀:“算了,别在这儿说了。你先回去,找阮沅要钥匙,等我下班到家咱们再细谈。”
宗恒答应了,转头正要走,宗恪却突然喊住他。
“这两千块,等他还了我,我就不还给你了啊。”他恬着脸道,“赵王殿下就请装作忘记好了,哈哈!”
宗恒郁闷得不行,只好道:“臣弟遵命。”
看着宗恒走远,宗恪拿过围裙重新套上,他走进厨房,石头从洗着鱼的盆旁边抬起头来:“师父,他是谁啊?”
“是我弟弟。”宗恪说。
石头一呆:“家里出事儿了?”
“没出什么事儿。”宗恪笑了笑,“就是过来和我说说。”
“哦,孩子挺好的?”
“挺好的。”宗恪拿过青椒,细细切碎备用,“说,还等着我给他买礼物回去。”
“师父该抽空回去瞧瞧。”石头说,“我进到这城里,见不着我爸妈还有我妹妹,心里都想得厉害。”
宗恪切着青椒的手,停下来。
半晌,他轻轻叹了口气:“那孩子……和我不是太亲。”
石头一怔,想了想,却说:“在一块儿不亲,离着远了反而觉得亲。我和我爸也没怎么亲,在家成天骂我没出息,说不到两句就拿笤帚疙瘩抽我。可是上次进城来看我,他还抱着我哭呢。”
宗恪听的又是想笑,心里又发酸。
“师父和我沅姐的孩子,那肯定又聪明又漂亮。”石头憨厚地嘿嘿一笑,“往后,带城里来让我瞧瞧吧。我带他上公园去玩飞艇,一块儿去吃肯德基。”
宗恪心里一阵感动,他想说,那孩子不是你沅姐的孩子,他还想说那孩子根本没法玩飞艇,他连路都不能走。
可是终究,他还是没说出口。
“行啊。”宗恪勉强笑道,“到时候,你就带着他满世界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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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宗恪折回便利店,找阮沅要了钥匙,又问了详细地址,便自己先去宗恪家里。
到家,打开门,换了鞋。宗恒把公文包放下,在屋里转了一圈。
房子半新不旧,家具东西也不算多,卧室床上那个超大加菲猫抱枕挺醒目,除此之外,没什么引起宗恒注意的东西。
家里挺干净,看得出来住在这里的人很珍惜,经常打扫,虽然是租来的屋子,也像对待自己房子一样,所有东西都归整得像模像样。
宗恒走到卧室门前,他的目光,落在了桌上的婚纱照上。
那是他的皇帝兄长,还有他的禀笔女官。
宗恒久久凝视着那张婚纱照,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为什么要来过这样的日子?这是他刚才怎么都想问宗恪的一句话,为什么要弄得自己这么惨?这到底是为什么呢?如果缺钱,状况不好,为什么不找姜啸之他们开口?……
但是宗恒也知道,答案就在那里。
是宗恪不肯。是他要来过这样的日子,他的皇兄想和“那边”的一切撇清,想毫无挂碍的来过他自己想过的人生。虽然人家觉得惨,宗恪大概一点儿都不觉得“惨”,因他不想再求他们任何人,不想再让任何人来服侍他、照顾他,给他安排好一切……如果不是和之前的生活彻底分开,到另一个极端去,那他就会感觉依然被牵绊着,依然不自由。
宗恒甚至怀疑,宗恪这么做,不仅仅是为了阮沅。
可是皇帝的目的,真的能够实现么?
宗恒的思绪,回到了不久之前的一件事上。
前几日,他与周太傅一同讨论政务,筛选要将哪些送呈宗恪过目。宗恒在言语之中,忍不住流露出沮丧,他觉得当下这种局面不伦不类,而且不知道将会延续多久。
周太傅在一旁听着,却微微一笑。
“王爷不要太过着急。”老头子说,“这种局面,不会维持太久。”
宗恒一怔!
“太傅的意思是……”
“陛下不会一直停留在那边。回宫来,是早晚的事。”
周太傅这么一说,宗恒大惊!
“太傅,你该不会是打算……”
听出宗恒的意思,周太傅摇摇头:“不。王爷误会了,老夫不会去插手陛下的私事,更没必要去对一个女官不利。”
“那太傅又如何能知道,陛下一定会回来?”
周太傅当时,说了一句高深莫测的话:“当你把事情前后的种种端倪,全都考虑进去,就能知道未来的结局了。陛下最终必定会回来。而且不会太久。”
宗恒瞠目结舌!
之前他就觉得不太对,宗恪这么任性要跑出宫去,在外面生活,周太傅应该是决不会同意的,按照惯例,这老头子必定会用最为严厉的措辞,抨击宗恪的这种荒唐行径,甚至会采取极端手段来阻止他。
之前元萦玉干政,周太傅就曾激烈反对过,就因为有他在,元萦玉才不得不收敛很多,后来她犯了事,叫嚣着废后处死的那群人里,周太傅也是态度最强硬的一个。他甚至都不顾忌自己的女儿琬妃也在后宫,更不在乎自己这么做会被人指点为别有用心、是为女儿往后能当上皇后造势。
周太傅这个人思维冷酷坚决,从来不在乎别人怎么想,在他看来,必须要去做的事,哪怕冒着天下之大不韪,也一样要去做。
可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