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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锦生香-第1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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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银赫物产丰富,与中原人一直有频繁贸易往来。他们长久接受中原文化,也钟爱斯文事务,而且银赫地界出美人,银赫的名产就是银赫美女。因为肤色偏黑,所以又被称为“黑珍珠”。据姜啸之所知,赵王宗恒的生母就是银赫国进献的舞女,后来被太祖赏赐给了上代赵王,所以宗恒也算是半个银赫人。

    眼前的梁王妃,同样是个绝色的深肤色美人,她的模样常常让姜啸之想起梅根?福克斯,那个好莱坞女星。之前他跟着那群锦衣卫去看《变形金刚》时就发觉这一点了。

    上次他见到梁王妃还在七年前,如今再见,这女人依旧艳光四色,美丽绝伦。

    虽然是银赫国的小郡主,但姜啸之清楚,梁王妃对梁王影响非常大,梁王钟爱他的妻子,很多时候王府的事情,都是梁王妃在做主。银赫国夹在大延和鹄邪王之间,地位微妙,两边都不是好得罪的,所以银赫国主才把妹妹嫁给与太后有关系的梁王,又竭力拉拢赵王宗恒,这么做,自然是想借着大延的荫庇,保自家安全。

    不过除此之外,姜啸之还知道一些旁人不知道的八卦,比如,原本这位美丽的小郡主是要嫁给赵王宗恒的,但后来不知为何婚事未成,这其中,太后以及天子大概都起了一点作用。再后来,美丽的小郡主嫁给了与太后更加亲近的梁王,而赵王宗恒也娶了旧齐的湘王妃。更多的事,姜啸之无从了解,不过他觉得,银赫小郡主的婚事,在一定程度上左右了当今朝局的外交走向。

    于是主客落座,姜啸之问起太后的病情,又向梁王道喜,因为半年前梁王世子诞生,是梁王膝下第一个男孩。姜啸之当时人在那边,没能及时道贺,这次为了弥补,也带来了迟到的贺礼。

    “若下官当时在京城,就着人把这贺礼送去墨州了。”

    梁王妃便笑道:“姜大人不想回素、墨看看么?也有好些年没回去了吧?”

    姜啸之点点头:“自从掌门过世,下官这些年忙于公务,都没有抽空回素州。”

    姜啸之少年时,曾被养父送到素州慕家,跟着掌门慕沛学功夫。姜啸之不太懂养父为何要这样做,朝中官员没有几个学功夫的,武林也不是朝廷重视的领域。但养父说,武林是不可忽视的力量,等到大延统一了天下,迟早它将变成朝廷心腹大患,所以不能对它毫无所知,最好能深入了解。

    “而且学了功夫,阿笑自己也能变成一个更强的人,这有什么不好呢?”

    慕家掌门慕沛,之所以肯收下姜啸之,也是因为他曾欠了周朝宗一个人情。武林的规矩,不和朝廷有牵连,虽然武林人瞧不起旧齐朝廷,对狄人也一样没好脸,觉得只要和“官”沾了边,那就是一路货色。姜啸之既然是狄人官员的养子,所以慕沛不肯正式认他为徒,却照样把功夫教给他。

    在素州慕家的那五年,是姜啸之生命历程里,很特殊的一段日子,慕沛虽然不承认是他的师父,但却十分喜爱他,他说姜啸之是学武的好料子,只可惜往后,要把一生贡献给官府。他说姜啸之为何不离开周朝宗,就此留在慕家呢?那样,他就能正式做姜啸之的师父,继而把掌门之位传给他了。

    慕沛从本质上来说,是个诡计多端、性格阴冷狠毒的老者,周朝宗送养子去素州前,也叮嘱过他“要多加小心”,姜啸之自己,则脑补了一堆慕家的明枪暗箭,为此,少年一路上都很惴惴。

    但事实证明,身为一个只是来学学功夫、名字甚至都不能被记载进族谱的“门外弟子”,姜啸之需要抵挡的明枪暗箭并不多。而且慕沛看在周朝宗的份上,对他也有照顾。姜啸之称慕沛为“掌门”,在慕家那几年,姜啸之每日不是习武,就是阅读周朝宗给他送去的兵书策略。那些东西,慕家人却是不感兴趣的,所以实际上,姜啸之没有真正融入过这个武林家族。

    那天姜啸之在梁王那儿呆了不太久,就起身告辞了。梁王热情挽留他在此吃饭,又说正好新得了一坛琥珀香,今天可以不醉无归。

    “王爷好意,下官心领了。可今天怕是不行。”姜啸之笑道,“晚间还得回去一趟,这两天家母身子不大好,今日崔景明要过来,下官得去看看情形如何。”

    姜啸之喜欢把这种表面的友谊,保持得不温不火,既不能真正袒露心灵,又不至于太冷淡,让对方觉得受轻视。

    他这么一说,果然梁王不再挽留,只再三嘱咐,在他离京之前一定再聚一聚,他可不想把这坛琥珀香带回墨州。

    姜啸之笑道:“王爷好贪心,有美人又有美酒,还嫌不够,偏偏要下官这乏味之人从旁看着,心里生了嫉妒,这才高兴。”

    梁王大笑。

    “啸之兄若是乏味之人,这朝野上下三千诸公,简直无一可取了!”

    然后俩人又客套了几句,姜啸之这才告辞离去。

    回去的马车上,姜啸之还在想着刚才与梁王的说笑。每当这种时候,他都会觉得自己生了两层皮,外面那一层,是假的。

    他不知道梁王是否有察觉,因为这两年,一直有锦衣卫在暗中调查他在墨州的动静,不过,就算梁王察觉到,也不会当面与他对质,梁王是个沉得住气的人,同他一样。

    所以姜啸之常常会在心里冷笑,笑对方,也笑自己。

    据说他的生父不是这样的人,那是个合则来不合则去的男人,交好的,肝胆相照;不好的,理都不理,这种暗中的把戏,他从来不屑一顾。

    ……所以后来,才落得那样的结局。

    姜啸之不知道自己这样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究竟是和养父学来的,还是为了避免重蹈生父的覆辙。

    又或者,这是受了慕沛的影响。在慕家那几年,耳濡目染,他不可能学不会权谋和勾斗。

    想起慕家,想起过世的慕沛,姜啸之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但这叹息并不是为他自己。

    他想起了一个人。

    二十多年前的冬天,他曾带着这个人,一路跋涉从舜天到素州。

    那次他本来是回舜天过年探亲的,却没想到临回素州之前,被当时还是太子的宗恪,塞了这么个莫名其妙的包袱在身上。

    那是个比宗恪还小的男孩子,五六岁的样子,小得像个玩偶。那天宗恪名义上是约姜啸之到郊外骑马,但在途中,却牵出这么个小娃娃来,又秘密嘱咐他,让他把这孩子送出舜天。

    “一定不要让我父皇发觉,不然你和他都没命。啸之,你只把他送出舜天。”宗恪说着,又看了看那个小男孩,“再往后,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姜啸之一见那孩子,他吃了一惊,男孩的头发竟如黄金般闪耀。

    “太子,他是鹄邪王族?!”(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一百七十九章

    宗恪倒没像姜啸之那么惊讶,但他也没有直接回答姜啸之的问题,只伸手摸了摸孩子的金发:“……他叫阿濯。我和他说了,你会保护他,把他平安送出舜天。”

    那孩子看起来很孱弱,像是害怕似的,身子蜷缩成一团。姜啸之弯腰抱起他,男孩把胳膊搂住他的脖颈,手臂一伸,有金属叮铮的声响,姜啸之定睛一看,男孩右臂上拴着一串铁链!

    “父皇把他拴在我的书房里,钥匙给了我。我用斧子剁过,断不了。”宗恪悄声说,“这是天山玄铁打造而成的,普通兵刃弄不断它。”

    姜啸之心里疑惑,他忍了半天,才低声道:“太子,这孩子……”

    宗恪沉默片刻,才低声道:“是俘虏。父皇以为我喜欢,所以特意把他送给我当玩具,但是进宫就得净身,我不想他被净身,再留着他,我怕……保不住他了。”

    说完,宗恪又转头对那孩子说:“阿濯,往后,你要自己当心。”

    宗恪的语气很温和,像个历经风雨的大人。男孩默默听着,海蓝色的大眼睛一眨,两滴热乎乎的眼泪,落在了姜啸之的脖子上。

    后来姜啸之才听说,因为放走了这个孩子,宗恪被大怒的延太祖,一刀砍在肩膀上。他差点被失控的父亲给要了命。

    当晚,姜啸之把这孩子抱回了周府,他怕养父母发觉,就悄悄把他藏在柴房里,夜里偷偷给他送吃的和饮水,还有保暖的毛毯。

    次日,他抱着这孩子上了路,一路上,姜啸之都不敢让他离开自己身边,生怕有负宗恪的嘱托。然后他就发觉,阿濯这孩子,不会说话。

    “难道又是个哑巴?”姜啸之唉声叹气,他怎么总招惹哑巴呢?

    后来他才明白,原来孩子不是不会说话,他是既不会说狄语,也不会说齐语。他只会说鹄邪话。

    虽然无法沟通,但是姜啸之从不为难这孩子,他已经大了,不再像两年前那样爱捉弄人。每次吃饭,姜啸之都用小勺一口一口的喂给阿濯,因为他手上绑着铁链,一有动静就哗哗响,姜啸之怕被人发觉。

    而且这金发的小娃娃成天跟着他,特别喜欢软软的让他抱在怀里,那时候,阿濯就像依恋兄长一样依恋他。

    金发娃娃长得很漂亮,他还年幼,很爱哭。夜里自己低声唱着姜啸之听不懂的歌谣,调子总是那么凄惨,唱到后来就哭起来,总得要姜啸之哄好久。这种时候,姜啸之就会抱住他,笨拙的给他擦眼泪,让他把小脸贴在自己脖颈上,他的小嘴像玫瑰一样柔软,又热又潮的气息,弄得姜啸之脖子痒痒的。

    这孩子就像自己的弟弟。姜啸之想,在华胤,他是给人家当弟弟,家里三个哥哥,属他最小,大家都宠着,只要他一哭,所有人都上前来哄。后来那个家覆灭了,他来了舜天,身边却尽是比他年龄小的男孩:井遥,宗恒,宗恪……现在,又加上这么个面团似的小东西。

    他几乎忘记给人当弟弟是什么滋味了,如今他总是给人当哥哥,不光自己哭不成,还要去照顾人家、安抚人家,遇到事情也要让着人家。包括太子宗恪,心理上也在把他当做哥哥看待。所以姜啸之时常郁闷,他还是很想当弟弟,可是再也当不成了,一想到这儿,他就觉得自己很命苦。

    但是这么个泪汪汪的小东西,到底要怎么办才好呢?姜啸之发愁,那时候他也不过十四岁,比这小家伙大六七岁而已,还是个孩子。身边仆从看见姜啸之揽了这么大的事儿,脸都吓白了,姜啸之费了好大的劲儿,才逼迫他们几个发誓,决不去告诉周朝宗。

    但是孩子这么一直跟着他,也不是个事儿。虽然宗恪说只要送出舜天,不要让陛下发觉就行了,可他没说到底该送去哪儿,看来宗恪也不知道。在舜天的宫里呆了一段时间,孩子听得懂狄语,却不会说。姜啸之问这孩子要不要回蓟凉,阿濯沉默,然后摇摇头。

    为什么阿濯不肯回蓟凉去呢?他不是鹄邪王族么?姜啸之弄不懂,他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想必其中另有隐情。

    舜天去素州的路,很漫长,姜啸之曾经考虑要把阿濯中途放在某个地方,但是一路上,他找来找去,觉得哪儿都不妥。孩子生了一头金发,放在哪儿都能被认出是鹄邪人,鹄邪人在中原人心里,一向不受欢迎,这样做,太不安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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