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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这个问题,姜啸之会回答,他依然忠诚,但那只是对大延。
他已经丧失了对主君的忠诚,从他与厉婷婷有暧昧之后。
他已经丧失了对养父的忠诚,从他看着黑豹死去之后。
但是姜啸之也明白,这道证明题,他必须做出来。他必须自证忠诚,他必须打赢这一仗。
否则,别说回舜天养老,到时候,就连保全自己的性命,恐怕都不可能了。
大军出发的时间,定在了半个月之后,姜啸之离开锦衣卫,他的职务暂由萧铮代理。
随同他参加平叛的还有丁威裴峻以及游麟兄弟,他们都是重要的武将,此次要发挥他们的作用。
出征的日子终于来了!
那日一大早,风一如既往的狂暴,虽然太阳高悬半空,但空气却是接近零度的冰冷,猎猎旌旗之下,列队整齐的千军万马静静伫立,毫无声息,寒冷的天气给每个人的铠甲都铺上了一层冰霜。
披霜挂雪的金属,反射着冰冷刺目的光芒,那么闪耀,却寂静无声。
饮了那杯酒,向天子辞行之后,姜啸之跨上他那匹雪飞翩。
“出发。”他淡淡地说。
姜啸之率军讨伐南方的消息,很快传入了厉婷婷的耳朵。
起初,她质疑这消息,南方出乱子了她知道,但她没想到,宗恪会派姜啸之出征。
厉婷婷心中七上八下,这任命来得太快,也太没道理,现在都知道太傅夫人病重,姜啸之连朝会都告假了,这种时候,宗恪偏偏派他去南方……
联想到之前姜啸之和她说的那些话,厉婷婷觉得自己抱有忧虑是完全有理由的,她甚至怀疑,宗恪这次的任命,里面藏有别的什么意图。
几个晚上,厉婷婷都无法入睡,她发愁,却不敢让人瞧出来,只有近前的一两个宫人觉察到了她的异样。
沉樱在沉默许久之后,终于问她,是不是在为什么事发愁。
“是有事情发愁,可我没办法解决。”厉婷婷说,“遇到了力不能及的坎。”
沉樱垂下眼帘,她踌躇片刻,才抬起眼睛:“是与武功侯有关么?”
厉婷婷一惊!
“为什么……这么问?”她有点结巴。
“奴婢感觉得出来。”沉樱低声说,“前两天公主在昭阳宫外徘徊,好几次都差点进去,又出来。公主此举,必然不是为了琬妃娘娘,对吧?”
厉婷婷苦笑,原来这么细微的地方,都被沉樱察觉到了。
“而且公主病重时,奴婢听见公主呼唤武功侯的名字……”
厉婷婷吓了一跳:“什么?!有这种事?!”
沉樱点头:“那两日公主发热,神志不清,经常有呓语……”
厉婷婷一个激灵,她忽然想起,那几天宗恪也有经常过来探视难道是他听见了自己的呓语?
厉婷婷的冷汗都出来了,她万万没料到,事情竟然是从自己这儿泄露出去的……自己为什么当时不找针把嘴缝上呢?!
看厉婷婷神色呆呆的,沉樱试探着问:“公主?是真的么?和武功侯的事……”
良久,厉婷婷点了点头。
“事到如今,我也不必瞒着你了。”她哑声道,“我也没指望别的,往后,也不指望能再和他相见眼下我更担心他的安全,宗恪既然对他满腔怨恨,这一趟南征,必不是好差事。”
见沉樱沉默不语,厉婷婷勉强笑道:“你肯定不高兴这种事,对吧,我和一个狄虏。其实姜啸之他……”
“奴婢没有。”沉樱摇摇头,“那些,奴婢不在乎。”
“……”
“奴婢的父母把奴婢送到公主跟前,奴婢就只听从公主的吩咐,别的,奴婢不会去管。”她停了停,才道,“当年,公主让奴婢给太子下药,奴婢不会违命。如今公主一心为太子着想,奴婢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厉婷婷苦笑连连:“沉樱,是我错了。你不该对我言听计从,那不对。”
沉樱看着她:“公主又要提那个所谓的‘自由’了,是么?”
厉婷婷只得长叹。
“我不知道现在逼着你去‘自由’,是不是更加不对,可是既然你肯听我的,沉樱,那我就再拜托你一件事,”厉婷婷说到这儿,思绪翻滚,她忽然显得有些悲哀,“也许,就是最后一件事。”
“公主想要奴婢去做什么事?”
“和姜啸之一同去南方。”厉婷婷说,“沉樱,我不放心他。不需你做什么,我只想知道他的情况。”
沉樱略一沉吟,点头道:“奴婢知道了。”
“还有,这件事完成之后,如果喜欢外面,你就不必再回宫来了。”厉婷婷握住她的手,“这儿不是什么好地方,是牢笼,不该关你一辈子,青菡她们出不去,那是没辙。沉樱你还年轻,往后,不要再自投罗网了。”
沉樱眨了眨黑色的眼睛,却没出声。(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三百二十章
最近一段时间,姜啸之时常会想起自己的生父。
那个叫靳仲安的男人。
事实上,虽然靳仲安是他的生父,但姜啸之却极少认真去想,父亲是个怎样的人。
在姜啸之过往这几十年里,他一贯的思维只是:父母手足蒙冤被害,他要复仇。
后来,大仇得报,所剩的思维也仍旧是:他有一个悲哀痛苦的过去。
一想起父亲,姜啸之的心,就会被浓浓的近乎窒息的悲哀笼罩,以至于,除此之外的任何东西,他都无法仔细考虑。
但是近来,他却开始思考起一些别的来,一些从前不会想到的细节。
比如,父亲最后一次去定州讨伐狄虏时,他有没有对自己的未来产生过预感。
那时候姜啸之才八岁,太小了,无法了解到这一点。
但他却奇怪地记得那一幕:父亲独自坐在书房里,像是在发呆。
他还记得天已经黑了,书房里没有上灯,父亲面前的书摊开着,却好久都没有翻动一页。
小小的姜啸之在门口看着,心里觉得奇怪,却不敢问。
后来父亲发觉他在门口,便起身来,笑着把他牵进书房,让他坐在高高的椅子上。
那个傍晚,父亲和他说了很多话,时间太久远,姜啸之记得不是那么清楚了。他只大略记得,父亲说,自己要去定州打仗了,哥哥们也要跟去。
“我也要去!我会骑马了!”姜啸之记得当时自己争辩了两句。
父亲就笑起来。
“光是会骑马可不够。”父亲说,“那些狄虏,可凶得很呢!”
姜啸之被父亲说得有几分害怕,他赶忙问:“爹,你不怕那些狄虏么?”
被小儿子这么一问,靳仲安笑起来。
“要是怕的话,那还怎么去打仗?”他摸了摸孩子的脑瓜,“心里生了惧怕,一上战场就输了。”
男人停了停,忽然说:“狄虏其实不算什么。这世上,有比狄虏更加可怕的东西。”
这话,姜啸之当时听不懂,在他看来,那些吃人肉喝人血的狄虏,应该是世上最可怕的生物了,怎么会有比狄虏更可怕的东西呢?
很多年后,姜啸之终于明白,狄虏不吃人肉也不喝人血,他们和他一样吃米饭馒头。
而这世上,还真的有比狄虏更加可怕的东西,那就是不信任你的人的心。
时隔多年,再回忆起父亲当时的神色,姜啸之暗自疑惑,他觉得父亲当时,应该已经洞悉了朝中那股席卷向他的险恶,他已经对未来遭遇的一切,有了预感。
可他为什么不逃呢?
姜啸之想不通,既然知道自己效忠的那个人,根本不值得效忠,那为什么父亲不改弦更张,另谋出路?
为什么还固执己见的带着全家人去送死呢?
他曾经长久的卡在这个困惑上,并且深深为自己的父亲所不值,甚至隐约对父亲的选择有种鄙视,鄙视他的愚忠,姜啸之认同养父的说法,血统从来就不能说明什么,人渣一样的帝王,根本就不值得臣子为他去送死,若换做姜啸之自己,恐怕会急流勇退,辞官避难。
然而如今,姜啸之却恍然大悟。
父亲效忠的,其实并不是景安帝,而是他自己的信念,那个“必须倾尽全力扫清狄虏”的信念。
为了这个信念,哪怕最后被腰斩,父亲也不会觉得后悔。
那么,自己的信念又是什么呢?为宗恪扫平威胁到他的障碍?危险就在眼前了,他为什么不逃呢?为什么还要领命带兵,去南方平叛?
难道自己这就不算愚忠了么?这不是比父亲的信念,更加荒谬的愚忠么?……
姜啸之答不上来。
大军行至皖州,暂且停下来,原本王师的计划是直接从玉龙关去楚州,这是一贯的路线。然而如今却行不通了,玉龙关落在了叛军手里,他们被堵在了皖州边界。
现在,摆在姜啸之他们面前的一个难题是:接下来该怎么打。
玉龙关已经丢了,如果继续这么向前冲,只会撞墙,白白损失兵力,那样就落入了元晟的陷阱。
姜啸之召集了部下,大家围着军事地图开会,一时间,谁都提不出更好的办法。
姜啸之俯下身,仔细盯着庞大的地图,他的手指忽然伸向其中一块:“试试从这儿过去,怎么样?”
游麟低头一看,有点吃惊:“大人,这一块是僮人的地盘啊。”
“嗯,我知道。可咱们为什么不能从这儿穿过去?”姜啸之飞快用手指划过地图,“从这儿穿过去,可以直抵楚州,这就好像一把刀刃,能彻底劈开叛军。”
然而帐内,却没有赞同的声音。
“僮人的地界,咱们能过去么?”游迅的声音带着迟疑,“那边是禁区吧。”
僮人的地盘,是一块禁区,这个认知几乎是公认的。皖州西北,是一大片莽莽丛林,据说布满了藤蔓,僮人祖祖辈辈居住其间,他们像猴子一样在藤蔓上攀援,在平地上行走惯了的中原人,根本没法深入其中。
这是个与世隔绝的地带,双方一向奉行互不来往的政策,中原人不进丛林打搅僮人,僮人也从来不从密林里出来、和中原人混居。
就算当年宗恪亲征,在皖州这边也是绕道而行,没去惊动密林里的僮人。
姜啸之想了想,却道:“我们只是借道,又不会打搅僮人的正常生活。去问问他们,既然他们能在里面生活,也一定知道如何穿越这片森林。”
部下们认为这个办法可行,请求即刻送进密林。可是很快,回复就来了。
“僮人土司拒绝我们的要求。”游麟说,“他们禁止我们通过。”
姜啸之皱着眉头,盯着地图不出声。
几百年来,僮人都不与外界来往,他们自成一体,虽然年年岁贡,但并不遵从朝廷律法,之前旧齐也曾派兵进剿过好几次,最后无不损兵折将,主要就是因为平原地带的人,无法适应里面藤蔓遍地的环境。这片原始丛林,最深处核心叫连藤谷,几乎没有人能进到那儿,除了僮人自己。
“先礼后兵。”姜啸之忽然道,“既然客套的不管用,咱们就来硬的。”
旁边下属均一脸诧异:“侯爷,难道咱们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