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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幅父慈子孝的健康图,都可以上杂志封面了。”宗恪冷笑,“老家伙对我可没这么上心。”
阮沅都改口了,他却直接称呼“老家伙”起来了。
“咦?那你是怎么当的太子?”阮沅奇道,“难道你爹不管你的?”
“管也是后来才管的,实在没人可管了,才找到我的头上。”他哼了一声,“不然,我怎么会被送去做人质?”
阮沅这才想起,幼年的宗恪曾被作为人质,送来齐朝。
“我们当时是那种为了求得一己平安,要把君主的儿子送去当人质的藩国。”宗恪说,“送去之后,生死听由天命。”
阮沅的心,咚的一跳!
“五岁送去的。母亲在父亲面前磕头,磕得额头破了流血,她求父亲不要把我送去……”
“你父亲,就你一个孩子么?”阮沅轻声问。
“不,还有两个哥哥。我是最小的那个孩子。”
“为什么要送最小的儿子去?”
“因为那两个,一个是嫡出,一个是最宠的宜妃生的孩子,我是普通宫人所出。”宗恪笑了一下,“并且母亲不得宠,父亲看来对她只是暂时的兴趣,母亲原是管库房的女官,不过是偶然撞见,老家伙一时兴起罢了。他大概没想过,发泄**却发泄出一个孩子来。母亲全因为生了我,才得了个品阶较低的婕妤之职,连妃都不是。”
“那之后……”
“我离开国家还没两年,她就过世了。”宗恪淡淡地说,“父亲既不喜欢她,皇后和宠妃视她为眼中钉,唯一的孩子又送去做人质,她没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宗恪说得很平静,阮沅只觉得一阵心酸。
“你前面的两个哥哥呢?为什么后来是你做太子?他们难道不在了么?”
“嗯,大哥死了很多年了,还有一个哥哥为此一直被软禁,还没等我继位就病死了。”
阮沅记起,那本说明书里提到过这一段。
“总结起来就是宫闱惊变,**女人们的斗争,太子被下了毒,突然发病身亡,另一个因为母亲牵扯进毒杀太子的案子,也随之失宠,后来又查出二哥有不臣之心,甚至想谋害我父亲、妄图早日登基,所以就更别想咸鱼翻身了。”宗恪说得神情恹恹,似乎不太喜欢描述这种事情,“此事株连宫内人等一两百,被凌迟的宫女太监就有十多个。”
阮沅听得脊背发凉!
“经过这么一折腾,我父亲变得谁都不信任了,两个儿子他原本都爱如明珠,偏偏他们在自己还值春秋鼎盛时就你争我斗,弄得丑态百出,虽然剩了一个活下来,拿他自己的话来说,蛇蝎心肠的女子,生出的孩子又能好到哪里去?果然最后又查出了谋逆之事。啧啧,反正孩子出色,是他的基因棒;孩子不好,那是生他的女人有问题,左右都和他没关系。”
阮沅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宗恪!她忽然觉得宗恪脸上的表情微微改变,似乎他沉浸在了旧事中,那双原本温和的眼睛,眼底竟泛起了冷冷的微光,使得眼睛如宝石,更加纯黑发亮。
“也许是因此,父亲才想起我母亲的好来了。”宗恪从鼻子发出一声轻笑,“我母亲地位低贱,人格外和顺,我几乎记不起她的模样,回想起来,母亲安静得像一幅画。这之前我父亲是看不中这样的女人的,他喜欢妖娆缠人的,像我二哥的母亲那样,但那样的女人却把他的长子给毒死了。”
阮沅默默听着,她觉得心里说不出来的难受。
“怎么了?”宗恪注意到她的神色。
“没什么。”她垂下眼帘,摇摇头,“我不喜欢这样的事情,真惨。”
“喏,这就是皇族。”宗恪笑了笑,“所以,千万别搅进皇族。”
阮沅继续问:“后来呢?”
“后来嘛,父亲终于记起来,他还有个儿子留在敌国呢。之前他几乎都忘记了这档子事儿。我被父亲放弃,独自在敌国呆了五年……”
阮沅心有不忍,她低声说:“那五年……你怎么过来的?”
“就那么过呗。看着太阳东升西落,光柱从墙头屋檐上的雕花,一直慢慢低到院里水缸上,这一天就过去了。”
宗恪的声音,平淡得什么都捕捉不到:“活一天算一天,谁也见不着,哪儿都去不了,什么希望都没有,渐渐就对周围所有都痛恨起来……”
他说到这儿,突然停下,转了话题:“直到父亲终于想起我来,才想办法疏通齐朝的官员,又用大量财货贿赂当朝重臣,最终把我接回了舜天。”
阮沅想了很久,才说:“你好像到现在也没原谅你父亲。”
“我原不原谅他又有什么要紧?”宗恪淡淡地说,“我小时候因他而倒霉,后来他把这皇位传给我,也算互相扯平。”
这是阮沅第一次听宗恪提起他小时候的事情,到现在,她也多少明白这个人苏打水一样的性格,到底是怎么养成的了。
第三十四章
阮沅的“大闹天宫”并不是真的没人管。
宫内总管凌铁曾经向宗恪旁敲侧击过好几次,但宗恪却始终装聋作哑。
后来凌铁不耐烦了,干脆在散朝的路上堵住宗恪,问他“到底打算怎么办”。
宗恪左看右瞧,凌铁那架势,很明显是不问清楚不罢休,宗恪逃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被围堵的皇帝知道自己已插翅难飞。
凌铁是他师父,宗恪的那点本事只能在他手心打转。
于是宗恪干脆放弃,他问凌铁:“你到底要我怎么办。”
“很简单,让她学会宫廷礼仪。”凌铁很干脆地说,“适应宫廷生活,就跟宫里这其他女人一样。”
宗恪冷冷地道:“她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干嘛非要让她和她们一样?”
“不管她是什么人,都得守规矩。”凌铁继续说,“总得不让人为难才好。”
“她让你为难了?”
“很为难。”
宗恪瞪着那张丑脸,凌铁毫无躲闪的意思。
“身为尚仪,伺候在陛下身边,本该礼数周全,可她行事乱七八糟,说话一直不改口,竟然直呼陛下名字。这样下去,别人也会学着她的样子,坏了规矩。”
“她们学不来的。”宗恪笑起来,“给她们换个脑袋也学不来。”
“陛下这样纵容一个女官,与礼制不合。这会授天下以话柄。”
“天下管不着这些。”宗恪不悦,“她一没杀人二没干政,只在我身边伺候笔墨,有什么不得了的地方非要她改?”
“阮尚仪的事情暂且不提,陛下,目前**嫔妃均无子息……”
“烦不烦啊?!”宗恪火了,“这件事我说了,不要再提!”
“那怎么行?陛下子息单薄,太子身体孱弱,陛下理应为社稷大计……”
“内事朕自处之。”他说完,拔腿就走。
这是一个信号,表示宗恪已经不想再谈下去了,但凌铁才不怕他不耐烦,他跟在宗恪身后,继续说:“难道是因为陛下还念着元废后?”
“和那无关。”
“那又是为什么?”
凌铁盯着宗恪,他发现宗恪把嘴闭得紧紧的,那副样子,像死掉了的贝壳。
凌铁无奈,他知道对话已经不可能继续下去了。
“既然如此,老奴也不再追问,”他低声说,“如今丹珠仍未回来,老奴只怕这宫里再添是非,往后可就麻烦了。”
理所当然的,他没有得到宗恪的回答皇帝已经一声不吭地走掉了。
宗恪不想说话的时候,就算你给他上刑、拿烙铁烫他的嘴,他都不会吭声,关于这一点,凌铁在几十年前就已经知道了。
他收了个不听话的徒弟,凌铁有点烦恼,不过也没关系,世事不能尽善尽美,反正为徒弟不听话而发愁的人,并不止他一个。
凌铁是在宗恪八岁那年遇到他的,那一年,对延齐两边,意义都十分重大。
短短二百四十年间,原本默默无闻的边境蛮族,在三代君主的励精图治之下,国势蒸蒸日上,以都城舜天为基,内修制度,外行侵伐,其实力然已能与大齐帝国相抗衡。持续了将近五十年的东收西降之后,这个生于帐篷死于马背、终生流浪在荒漠里、被中原蔑称为狄虏的民族,于当年统一了整个辽阔北方。
那一年,对凌铁个人而言更为重要。
凌铁心中,产生了一个大计划。
一个几乎要耗费一生的庞大计划,他打算投入一切来完成这个计划:时间、精力、今后的人生,也包括他自己的**。成功了的话,他能复仇,能一雪前耻。
失败了的话,那也没什么,他早已走投无路,甚至连此刻的性命都悬在线上,想办法活下来,是他眼下最迫切的事,他得找个稳妥的偷生办法。
反正他什么都没有了,包括名字。
而这个庞大计划的起始,却是一件很小的事情:找一个孩子。
寻找本身并不费事,凌铁在齐朝皇宫转了一两天,就找到了那个孩子。
那是个不大的院落,院门外头挂着一把铁锁,破损许久的木门下面,有最近新钉上的板子,以防止里面的人从门下的缝隙钻出来。凌铁一攀上墙头,就看见那孩子正坐在院墙角,眼睛盯着不远处的水缸。
确认应该就是他,凌铁轻巧从墙头落下来,走到那孩子的身边,尽管有人接近,孩子还是一动不动,甚至连眼睛都没抬一下。
事前,凌铁曾担心对方会因为自己脸上那些丑陋疤痕放声尖叫,因为几乎没有孩子不怕他,然而,他没等到预料中的那声尖叫。
孩子盯着水缸的眼神,十分专注。
“你是宗恪?”
没有回答。
“干吗要盯着水缸?”凌铁突然问。
依然没有回答,也没动。
这孩子并不是瞎子更不是傻子,凌铁知道,因为他的眼神清楚坚定。那么,难道他是个聋子?
凌铁忽然在孩子的耳畔大声击了一下掌,孩子还是没动,连眼睛都没眨。
这下凌铁来了好奇,他围着孩子转了一圈,忽然伸手抓住了男孩的胳膊!
凌铁抓得很紧,他用了内力,想逼迫孩子出声,哪怕只是皱眉挣扎一下。
但是没有。
被他紧紧抓着胳膊,男孩的目光依然没有离开水缸,只是那双眼睛睁大了,他的嘴唇开始发白……
知道再用力他的胳膊就得断了,凌铁松开了手。
男孩的胳膊上,留下紫黑色的指印。
到底,孩子也没吭声,更没挪动一下目光。
这是个七、八岁大的男孩,脸上还带着鞭挞的旧伤,手背上的伤口有化脓的迹象。他穿得并不华丽,看起来甚至疏于照顾,但他也不是下人的孩子,他的脸上,没有安于从命的怯懦或自得,一般仆从的脸上,多少都会带点儿那种神情。
与其说表情麻木,不如说,这孩子已经把所有的感情都藏起来了,只剩了一张白纸。
关于这孩子,凌铁之前曾经做过无数个设想,他曾想过他该如何说服这孩子,凌铁自己也有过孩子,虽然他的孩子和女人早已不在人世,不过这不妨碍他对小孩有一定程度的认识。
在凌铁看来,世间的孩子也无非分几种:贪欲强烈的、叛逆不羁的、乖巧伶俐的,还有畏缩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