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暂且先由六部几位大人各自管着。”
陆毓衍的心中划过一个念头,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抚着腰间的红玉。
他突然想起年前去安瑞伯府时,小伯爷曾经说过,曹文祈想与他套近乎。
安瑞伯两父子压根不想牵扯朝事,小伯爷话里话外也看不上曹家,但陆毓衍当时与谢筝说过,圣上身子还康健,十皇子年幼,但贤妃娘娘已经不年轻了。
数月之后的今日,圣上龙体欠安,白皇后倒了,不年轻的贤妃娘娘是不是……
李昀看了陆毓衍一眼,又把目光挪回到桃枝上:“你在想什么?”
陆毓衍理了理思绪,略有些想法,只是并不完备,便道:“有些念头,先前只隐约感到怪异,现在想来,似乎确有不妥之处,我明日进宫问问阿黛,再说与殿下听。”
李昀颔首应了。
翌日,陆毓衍是与孙氏一道进宫的。
他们快要启程了,进宫来叩别陆培静,折子递进宫里,贤妃自然不拦着。
谢筝在宫门处相迎,扶着孙氏进了内殿。
陆培静写了家书,交给孙氏,道:“嫂嫂替我交给母亲,我不能在她身边,你跟母亲说,让她千万节哀。”
陆毓衍抿了一口茶,心中沉沉,他去年巡按应天府,离开旧都时,老太太还千叮咛万嘱咐的,要他们父子照顾好自己,陆培元既然公务繁忙,就莫要惦记她与家里人,总归她身体还硬朗,等陆培元告老还乡,不会没有机会尽孝心的。
哪里会想到,陆培元是真的失去了尽孝心的机会,让老太太白发人送黑发人。
世事无常,就是这样了吧。
孙氏红着眼睛收好了信,她赶来京城之前,突闻噩耗的老太太就已经厥过一回了。
已过花甲的老人,没有痛哭失声,她只是坐在那儿,泪水擦了又落下。
亏得还有陆培故夫妇照顾老太太,不然孙氏都不能放心进京来。
“嫂嫂跟母亲讲,毓衍还没娶媳妇呢,这么好的两个孩子,等过几年办大礼,还要她老人家镇场子的。”陆培静吸着鼻子,道。
孙氏连连点头:“可不是嘛,毓岚的儿子才周岁,老太太可要振作着,再挑个合心的曾孙媳妇。”
姑嫂两人说得难过,内殿里伺候的嬷嬷宫女们亦红了眼眶。
谢筝攥着手心站在一旁,见陆毓衍朝她使眼色,她与陆培静说了声,跟着他往外走。
寻了无人处,陆毓衍压着声儿道:“前回问过你,巧源和田嬷嬷是谁安排的,你如今心里可有想法?”
谢筝一怔。
彼时猜出傅皇后也许死于淑妃之手,为了弄清楚真相,谢筝进了宫。
毫无下手之处时,她在成华宫里遇见了巧源,才引出了田嬷嬷的那一席话。
若非因此,陈年旧事,还真是不好揭开,闻嬷嬷死后,也使得他们通过一根簪子看清了白皇后。
可这一切都是巧合吗?
巧源和田嬷嬷的存在断断不可能是巧合,那就是他们瞌睡时被人递到脑袋前的枕头。
谢筝拧眉,道:“不可能是白氏,淑妃当时已经倒了,长安公主禁足,有没有查到公主的出身,淑妃娘娘都活不了。
白氏安插梁嬷嬷这颗棋子来对付淑妃,但她不会画蛇添足。
如此看来,这些倒像是朝着白氏去的。”
陆毓衍和谢筝想得一样,颔首道:“闻嬷嬷的死也很蹊跷。”
闻言,谢筝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道:“闻嬷嬷知晓当年内情,怕白氏灭口,十几年间隐姓埋名。若她是被人所害,害她的应该不是白氏。”
要是白氏的人,在害了人之后,一定会把那根簪子翻出来带走。
唯有想对白氏不利的人,才会留下簪子。
这么推断,即便没有陈如师让人画图样送进京,那根簪子也一定会以其他的方式出现在陆毓衍和谢筝面前。
谢筝心中一动,她想到了那夜在凤殿里咄咄逼人的许美人。
那不是李昀安排的,许美人虽然进宫多年,但她娘家势弱,自个儿也就是个美人,哪怕晓得旧年安阳宫里的事儿,也很难知道淑妃小产的内情。
安排了许美人这出戏的人,一定是在宫中多年,深知白氏这三十年里的布局谋划,也有足够的能力,害死闻嬷嬷、指使许美人。
谢筝深吸一口气。
接连几日叫陆培静去成华宫打马吊的段贵人,出现在小花园里的曹家姐妹,好心关照她、让她去找田嬷嬷的巧源……
凤眼灼灼看着陆毓衍,谢筝踮起脚,附耳问道:“二爷的意思是,贤妃娘娘?”
第三百一十八章 老了
这几个字,说得谢筝的心扑通扑通直跳。
陆毓衍微微颔首:“殿下说,他有好几日没见过圣上了,除了贤妃娘娘,没人进过御书房,所有人都被挡回来了。”
谢筝愕然。
曹贤妃摆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把白氏拖下皇后宝座,这是一回事,但若她把持了御书房,不让其他人见圣上,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娘娘这几天顾着白氏的大丧,没去过前头。”谢筝沉吟。
按说圣上病着,陆培静素有圣宠,少不得去床前伺疾。
可白氏大丧,后宫无主,贤妃年纪长些,吃不消那么重的规矩,很多事情就落到了陆培静和其他几位嫔妃身上。
陆培静没有抽出工夫去御书房里,只圣上跟前的内侍每日过来,与她说说圣上当天的状况。
谢筝也在一旁听过,无非是劳累过度、需要静养之类的话了。
旁的就没什么了。
只是,谢筝和陆培静都没有想到,御书房那儿竟然拦了几位皇子的进出。
照陆毓衍说的,不止是李昀几兄弟,连朝臣都见不得圣面。
贤妃这是疯了不成?
哪怕心中有谋算,也没有这么急功近利的做法。
谢筝忆起几次见曹贤妃时的情景,真不觉得这位娘娘会是这样的糊涂人。
白氏未倒之前,贤妃在后宫里很是沉寂,虽说占了四妃之位,但她可以称得上深入简出了。
贤妃现在已过半百,她高龄生下十皇子,宫里人都说,当时真是九死一生,一个不好,大人小孩都要没了,曹贤妃顶着一口气,才逃脱了一尸两命的下场,从鬼门关里把母子两人都拖了回来。
十皇子刚出生时,身体极弱,虽有奶娘看护,贤妃也是半点不敢放松,恨不得事事亲力亲为。
等到十皇子能跑能跳了,曹贤妃的身体就彻底垮了。
这几年,曹贤妃一直在成华宫里休养,白皇后也免了她的规矩,除了初一、初五,曹贤妃都不到凤殿露面的。
谢筝前几次去成华宫里,贤妃那儿不是睡着就是歪着,小药炉支起,养生的药材不断。
许是因为整日休养,曹贤妃说话做事都慢条斯理的,不见半分急躁。
后宫的事情,大小她都不插手,成华宫里头,听说全让两位贵人打理,就拨了个嬷嬷过来指点。
直到白氏被禁足,后宫无人打理,身为唯一在位的四妃,贤妃才不得不走出成华宫,挑起了重担。
这样“出世”的贤妃,只怕谁也没想到,她才是虎视眈眈的那一个。
只是,曹贤妃沉寂已经,她能握着白氏的秘密,那么多年都不显露,可见不是个沉不住气的。
她眼下的做法,与她的性格截然相反。
谢筝一面想,一面看向陆毓衍,她想起去岁从安瑞伯府回来时,陆毓衍曾点拨过她的那句话。
“曹贤妃老了”。
虽然十皇子还小,曹贤妃抱养的七皇子也不过十二三岁,远远不到能给十皇子撑腰的年纪,但曹贤妃不能再等了。
几位成年的皇子各有千秋,皇位之争,比拼的原本也不是皇子个人的本事,还有他们背后的权势官宦。
不扳倒白氏,哪怕白家根基不深,实力不足,但毕竟占了一个“嫡”字。
先皇后没有儿子,白氏所出的三皇子就是圣上唯一的嫡子,况且他已经大婚,又有皇孙在膝下,只这两点,就能有不少助力。
大殿下是向贵妃在潜府里生的,也正因为有个儿子,即便皇太后极度厌恶她,圣上登基之后,她登上妃位。
只是,向贵妃早早就没了,贵妃的称号也是圣上追封的。
大殿下当时也就是十岁出头,失了母妃照顾,由傅皇后看顾了几年,如今虽有儿有女,但向家早就不如从前了,大殿下想争一争,也不够看。
而李昀那儿,齐家、夏家原本就不出众,李昀最大的仰仗是旧都世家,一旦等到李昀与萧娴完婚,再生了一儿半女,那就是跺跺脚,朝堂都要心惊胆颤一番。
其余几位殿下,外家多平平,不足以让曹家忌惮。
可再等数年,谁知道又会再出什么变故?
曹贤妃这个年纪了,多等五年十年,她想替儿子谋划,只怕都有心无力。
眼下是搏一搏,将来,恐怕连下场的资格都要失了。
思及此处,谢筝的心沉到了谷底,低声道:“贤妃娘娘是想……”
一面说,谢筝一面用手指了指御书房方向。
陆毓衍眸色深深,叹道:“极有可能,前头那么多步子都走了,最后这几步,又怎么会轻易放弃。”
谢筝抿着唇,只觉得呼吸都艰涩许多。
帝王家无情,还真不是说说而已。
谢筝感慨了一番,让陆毓衍稍等,转身回了偏殿,取了一封信来。
“这是给萧姐姐的。”谢筝递过去。
陆毓衍接了,不等谢筝放下手,他又伸手握住了她的,掌心紧紧包裹着,指腹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
谢筝睨他,想着四周无人,也就随他去了。
陆毓衍捏着那封信,不晓得写了多少手帕交之间的私密话,厚厚一叠,看起来似是比陆培静给老太太的那封家书还要厚。
晓得她们姐妹情深,这些时日又遇了这么多事,定然有一肚子的话要讲了。
其中最要紧的那些,陆毓衍也猜得到。
他沉吟着,道:“殿下跟我说,他不会那样对表妹。”
简单的一句话,可里头的意思,谢筝听明白了。
如今如何,往后又如何,谁也不知道。李昀这句话在未来到底有用无用,谢筝越发不晓得了,但她知道陆毓衍的想法。
陆毓衍是在宽慰她,是不想让她为了萧娴的将来牵肠挂肚的,他的这份心是真切的。
谢筝莞尔。
人生多起伏,今日不知明日事,与其烦恼十年二十年之后的事情,甚至因噎废食,不如怜取眼前人。
送陆毓衍与孙氏出宫,谢筝附耳与陆培静说了御书房那儿的状况。
陆培静惊讶,当即让人备了粥点,带着谢筝跟于嬷嬷往御书房去。
第三百一十九章 担心
陆培静得圣上喜爱多年,但她不曾恃宠而骄,除非圣上召请,否则她是不到御书房里来的。
守在书房外头的程公公突然瞧见她,面上划过一丝讶异,忙不迭请安:“婕妤娘娘怎么过来了?”
“圣上身子好些了吗?我送些粥点来。”陆培静道。
程公公接了食盒,点头道:“圣上今日龙体大安,上午批了会儿折子,这会儿睡着。”
陆培静勾了勾唇,目光往御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