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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锦-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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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公子?”杨府尹一怔,“哪个段公子?”

    古阮道:“还有哪个?前几天才出了考场的段监生,太常寺卿段大人的孙儿段立钧。”

    “哎呦,还真是这一位!”仵作一拍大腿,瞌睡完全醒了。

    杨府尹一听太常寺卿的名号,只觉得噼里啪啦的雷声劈到了他的脑门上。

    完了!

    好端端死了个这一届秋闱的考生,偏偏还是个三品官员的孙儿。

    杨府尹双手按着发胀的脑袋,叹道:“不破案,睡不踏实了。行了行了,该查的查,该办的办,先去段家报个信。”

    雨渐渐停了,天色亮了些,京城慢慢苏醒,半夜河边死了个监生的消息也传开了。

    辰初,陆毓衍和松烟刚走出陆家大门,就见两个衙役急匆匆过来。

    之前办罗妇人的案子,陆毓衍与这帮衙役也算相熟,道:“大清早就这么着急?”

    其中一人是古阮,他憨憨笑了笑,道:“陆公子,昨儿个半夜,段立钧段公子被人捅了刀子,死在青石胡同的河边,听说公子昨日见过他,甚至……”

    古阮耿直,对陆毓衍亦是信任,后头的话就堵在嗓子眼里说不出来了。

    陆毓衍皱眉道:“段兄死了?”

    古阮点头。

    “有人说我昨日与他说道过几句?”陆毓衍明白过来,道,“既如此,我就去衙门一趟。”

    昨日清闲居里,段立钧和陆毓衍在言语之中闹得有些不愉快,这是众多同窗们都听见看见的,尤其是段立钧嘴巴不老实,拿陆毓衍那与人殉情的未婚妻说项,换作是谁,都落不下这个面子。

    顺天府里依着规矩,少不得要请陆毓衍去问一问话,但也就是个流程罢了。

    要说陆毓衍就为了几句话的事儿,对段立钧捅了刀子,别说杨府尹,顺天府外那两只石头狮子都不信。

    衙役之中,甚至有人暗悄悄交流,陆毓衍若有心要段立钧的命,肯定做得干干净净,怎么可能捅一刀子就把人扔在河边?

    陆毓衍进了衙门大堂。

    杨府尹没有坐在大案后头,另备了几把太师椅,与段立钧的父亲、叔伯们一道坐着,几人面色沉沉,心事沉重。

    “贤侄来了?”杨府尹一见陆毓衍,赶忙起身过来,指着那几人,压着声儿道,“与你引见引见?”

    陆毓衍颔首。

    段立钧的父亲是段大人的嫡次子,虽然内心悲痛万分,但表面上还是强忍着,看了陆毓衍一眼,重重咳嗽一声,也是打过招呼了。

    与他相比,段立钧的伯父更沉稳一些,上上下下打量了陆毓衍,叹声道:“立钧讲话不中听,出了这种事,我们做长辈的,也不是不讲道理的,昨儿个的状况,还请贤侄仔细跟我们说说。”

    这番话讲得极其克制,仿若段立钧只是挨了旁人一拳,还不是被害了性命一般。

    杨府尹看在眼里,心里也透亮。

    毕竟只是几句言语交锋,陆毓衍和苏润卿很快就离开了,没有证据能证明,大半夜里的凶案是陆毓衍所为。

    陆毓衍是世家出身,父亲又是都察院的都御史,生生压了段家一头,没凭没据,段家想要张口就寻陆毓衍麻烦,那是自讨苦吃。

    这会儿冷静处置了,真是陆毓衍行凶,将来怎么发作都行,若不是陆毓衍,段大人在各处衙门里,在面对陆培元的时候,也都能交代得过去。

    陆毓衍对段家人拱手行了一礼,原原本本说了昨日经过。

    “落雨前已经回府了?”

    “是,”陆毓衍答了,转头问杨府尹,“我来时听说,段兄是四更天被发现的?他出事时,身边就没跟着人?”

    杨府尹道:“那小厮自个儿都吃醉了。昨夜,段立钧是和几个同窗在酒肆雅间吃酒,几个小厮自成一桌,落雨前,同窗陆陆续续都散了,段立钧那小厮已经喝趴下了,掌柜的说他交了银子把人留在酒肆里,自个儿孤身出的店门,那个时候刚刚二更,还没开始下雨。昨夜吃酒的那几个,我也去让人去请了,估摸着快到了。”

    仵作查验完了,过来禀道:“应当是子初遇害的,一刀捅进胸口毙命,他的指甲缝里有些皮肉,应当是与凶手纠缠时抓伤了对方所留。”

    段家人的目光在陆毓衍和松烟的脸、手、脖子上转了一圈,干干净净,没有半点伤痕,彼此交换了个眼神,长长叹了一口气。

第五十二章 传言

    萧娴梳洗完,谢筝端着铜盆出去倒水。

    浅朱从大厨房回来,裙摆鞋尖湿哒哒的,看起来很是狼狈。

    “阿黛,你先进去摆桌吧,我回屋里换一身,”浅朱把食盒递给谢筝,瞅着鞋尖上那朵湿了的兰花,嫌弃地撇了撇嘴,“昨夜的雨太大了,我们院子还好,大厨房那儿都积了水,可难走了。”

    谢筝颔首,道:“赶紧去吧,小心脚趾都泡白了。”

    浅朱转身往厢房去,走了两步,突得又停下来,挨近谢筝身边,左右张望两眼。

    谢筝叫她这一番动作弄得莫名其妙,刚想问一问,就见浅朱凑到她耳边,压着声儿道:“我听采买上的妈妈们说的,衍二爷清早就去顺天衙门了。”

    虽说浅朱晓得她的真实身份,但猛得来这么一句,谢筝还是心跳快了一拍。

    “许是为了之前的案子吧。”谢筝随口应道。

    浅朱摇了摇头:“好像不是,似乎是半夜里有人被害了,衍二爷认得那个人,就被衙门里叫去了。具体的事儿,妈妈们也没说明白。”

    “熟人遇害,被叫去问话也是章程,总不至于误会他谋人性命,”谢筝道,“你赶紧去换衣裳吧,我先进去了。”

    浅朱听着有理,点了点头,匆匆忙忙去了。

    谢筝进了东次间,打开食盒盖子摆桌。

    自从中秋那夜之后,她就没有再见过陆毓衍了。

    陆毓衍说不逼她,但谢筝还是逼了自己一把,她已经下定了决心,等合适的时候把镇江所有的事情都告诉陆毓衍。

    至少是在陆培元回京之前,先与陆毓衍说说明白。

    萧娴从内室里出来,见谢筝摆桌都摆得心不在焉,笑着问她:“想什么呢?”

    谢筝回过神来,屋里只许嬷嬷一人,她也就没避讳,道:“浅朱刚跟奴婢说,外头传言衍二爷大清早就去顺天衙门了,似乎是他的熟人遇害了。”

    只听前半句,萧娴正弯着眼睛笑,想打趣一句“果真是与表兄有关”,后半句冒出来,她的笑容顿了顿,添了几分困惑:“他如今倒是和衙门有缘了,就跟在里头挂了职似的,整日里过去点卯。

    你也别担心,左不过是问几句话,最多再让他查案子,让许妈妈去和哥哥说一声,有了消息就赶紧给传回来。”

    谢筝抿唇,想说自个儿没担心,话还没来得及出口,许嬷嬷已经转身去了,她只好把话都咽下去。

    没让旁人进来伺候,萧娴也不与谢筝讲究,拉着她一道坐下用饭。

    刚咬了半块米糕,远远的传来惊雷声,谢筝看了眼不算透亮的天色,道:“估摸着今日还要落雨。”

    萧娴笑了起来:“一场秋雨一场寒,我恨不得赶紧凉快些,秋老虎厉害,我都快闷出病来了。”

    等吃完撤桌时,雨水已经落下来了。

    不比昨夜风大雨急,只滴滴答答的。

    许嬷嬷去前头走了一趟,回来时亦是狼狈,连声抱怨雨天难行。

    中午时,萧临那儿还没有消息传回来,门房上却来传了话,说是松烟在外头等着阿黛姑娘。

    萧娴听了,瞪了谢筝两眼,叹道:“三天两头的,我都不知道该生气质疑,还是该习以为常了。”

    谢筝亦是一头雾水,这个时候,松烟、或者说陆毓衍到底为何要寻她。

    陆毓衍的同窗遇害,她难道还能帮得上忙不成?

    心里嘀咕归嘀咕,见萧娴挥着手催她赶紧去,谢筝便撑着伞去了。

    出了安语轩,穿堂果真跟浅朱和许嬷嬷说的那般,积了不少水了,饶是谢筝再小心翼翼,走到角门处时,鞋尖也有点湿了。

    松烟见她出来,指了指边上的小轿,道:“姑娘先上轿吧,免得再沾了雨水,我们一路走一路说。”

    轿子抬起,谢筝撩开帘子,疑惑道:“我早上听说衍二爷的一个熟人遇害了,二爷还去了衙门里。”

    “哎,哪里算什么熟人,爷与他合不来,”松烟哼了一声,道,“就是那个段立钧,前回在茶馆里提起来过与驸马爷交好的那一位,不晓得姑娘还记得不记得。”

    谢筝记性本就不错,当时提起来的时候,正好又说到了清闲居,因着谢慕锦的关系,那番对话她是认真听了的,后来她又问过松烟林驸马与段立钧的交情,这回一提,谢筝便对上号了。

    “太常寺卿的孙儿?”

    “就是他,昨夜被人在河边捅死了,”松烟接着道,“昨日傍晚,我们爷去寻苏公子时,与那段公子有几句言语上的不愉快,早上刚出门,衙役就来问了。要不是我们爷平日里行得正、站得直,杨府尹又知道他的为人,说不定就要被当凶手问话了。”

    谢筝惊讶,她早上还跟浅朱说“总不至于被人误会他谋人性命”,原来还真的差点就被误会了……

    “如何闹得不愉快了?”谢筝问,话音一落,她就见松烟的肩膀垂了下来,一脸的无奈。

    “为了、为了我们那个还没过门的奶奶呗,”松烟叹了一口气,“你知道谢姑娘吧,与你们姑娘是手帕交,镇江的事儿传回来,背后不晓得多少人笑话爷呢,还有像段公子那样当面就讽刺的。”

    撩着帘子的手不禁颤了颤,谢筝只觉得呼吸都艰涩了些。

    她猜到陆毓衍会因为谢家的事情被人指点笑话,所以当初在萧娴跟前,才会有“恨不得掐死她”的断言,但亲耳听松烟提起,心中的不安和惭愧远远超出了谢筝之前的想象。

    不仅仅是在背后,甚至是当面被出身、才学远不及他的同窗讽刺……

    垂在身侧的那只手不由地捏紧了,谢筝稳住语调,问道:“我看衍二爷一直都挂着红玉,谢家出事之后,他没怪过吗?”

    “一天都没摘下来过!”松烟想到陆毓衍这一个月间受的非议,想抱怨谢筝几句,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爷不让说谢姑娘不好,刚得了信就让竹雾去镇江打听了,就你跟许妈妈去善堂问消息那天,竹雾才回京来,前脚刚进城回了话,后脚又被爷赶到旧都去了。

    我听爷那个意思,是不信谢姑娘能看上个书生。

    不过啊,看得上看不上又怎么样?

    谢大人夫妇和谢姑娘都不在了……”

第五十三章 方便

    松烟说的话反复在耳边盘旋,就像是一只勺子,一下又一下挖在了谢筝的心口上,手掌心掐出了深深的月牙,她都不知道。

    慢慢的,松烟的声音也都听不清了,视线隐约有些模糊,脑海里只剩下那句“一天都没摘下来过”。

    撩着帘子的手颓然落下,眼泪滴答,砸在了腿上。

    雨天难行,轿子比平时颠簸,谢筝坐在其中,亦是摇摇晃晃的,像是她的心,又像是那块“没摘下来过”的红玉。

    轿子停在了顺天府外头。

    落地一颤,谢筝此刻才回过神来,好在她此前一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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