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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锦-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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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敢胡说,不敢胡说,”韩婆子赶忙开口,“我是跟青石胡同里的几户人家做过买卖,但沿河的那一家,没经过手。

    我还特特打听过,盼着能多一桩生意,但听人说,那宅子里住了两三匹瘦马,从江南挑回来就养在里头的,从来不找京里的。

    有一回呢,我正好有一匹新鲜瘦马,水灵灵的,就想再去试试,结果不仅没成事,差点被护院打一顿。

    我气不过,不当值的时候就守在院墙边,终于有那么一回啊,叫我瞅见了。

    有个公子哥从那院子里出来,还连连朝里头拱手,可惜夜里太暗了,我看不清院子里的人,跟了那公子哥走到亮光处,才认出来那是国子监里念书的段立钧,我以前当差时,有去国子监送过饭,里头的学生还认得两个嘞。”

第六十七章 机会

    韩婆子说完,期待极了。

    杨府尹让衙役带她下去,晚饭时先加个鸡腿。

    韩婆子走时一步三回头,恨不能再说几桩官家腌事情,来换口腹之欲。

    陆毓衍压着声儿问谢筝:“你觉得呢?”

    谢筝抬起凤眼睨他,这人明明心里都有数,偏偏喜欢来问她。

    “段立钧连连朝里头拱手,与他往来的人之中,有哪个能叫他这般恭谨的?”谢筝反问道。

    陆毓衍勾着唇,不置可否。

    反倒是杨府尹,听了这话,双手颤了颤,道:“莫非是驸马爷?”

    书房里一下子静了下来,落针可闻。

    杨府尹只觉得头皮发麻,恨不能甩自己一个耳刮子,叹一声“好的不灵坏的灵”,白天林驸马来衙门里时,他脑海里就兴起了那么一瞬的念头,难道真要成真了?

    苏润卿摆了摆手,道:“要说驸马爷有几桩风流事,我相信,可要说他收宅子养瘦马,我不相信,他没那个胆子。”

    杨府尹一拍脑袋,长长松了一口气。

    谢筝亦领会了。

    她当年未离京时就听过些长安公主的事情。

    长安公主是淑妃娘娘的长女,模样随了娘娘,打小就是美人胚子,颇受圣上宠爱,也使得公主的性子骄纵,说什么就是什么。

    林驸马做皇家女婿,行事自然要斟酌一番。

    春风一度也就罢了,在宅子里长长久久养起来,这要是传到了长安公主耳朵里,可不是什么小事。

    况且,林驸马不缺银子,不至于被那身外之物迷了双眼。

    汪如海想靠银子、宅子打动林驸马,几乎不可能。

    “还有一个人,”桃花眼沉静,陆毓衍道,“秦骏。”

    秦骏是林驸马的表弟,表兄弟感情不错,段立钧与林驸马交好,自然也跟秦骏亲近。

    在京城之中,秦家的根基比段家深厚,秦骏蒙荫得了个闲差,每日里点个卯,多是跟着林驸马走动。

    以秦骏的本事,借林驸马的面子,让汪如海在京中立足,只怕不难。

    古阮在一旁直抓头,急道:“无论是林驸马还是秦公子,没凭没据的,衙门里都惹不起啊。”

    陆毓衍道:“惹他们做什么?人又不是他们杀的。”

    古阮瞪大了眼睛,再一想,倒也明白了。

    即便坐实了在青石胡同里饮酒宴客与瘦马纵情的人是秦骏,他的客人是林驸马、段立钧等人,但那又如何?这根本治不了秦骏的罪。

    官宦子弟在外头养女人的多了去了,顺天府敢拿这一项开刀,改明儿就惹火烧身,不晓得为了哪一桩事儿被参上一本。

    眼下最要紧的,是把凶手缉拿归案。

    杨府尹搓了搓手,道:“贤侄,那依你看,凶手是……”

    “易仕源,**不离十。”陆毓衍声音不大,却透着笃定。

    杨府尹悬着的心踏实了许多。

    查案子,最怕没有方向,无论是没有线索无从下手,还是细碎的点太多分散了人手,都是头痛事情。

    像现在这样,确定了目标,那只要盯着,就能有收获。

    夜色深深,再查也要等明日了,杨府尹便催着几人回去歇息。

    苏润卿去见李昀,松烟去叫轿子,陆毓衍和谢筝站在石狮子旁等着。

    雨停了,云层厚重,并无月光,只顺天府大门上的灯笼照亮偏隅之地。

    谢筝垂眸理了理思绪。

    昨夜段立钧在河边遇见了吃了酒的楚昱杰,两人起了争执,打了一架。

    楚昱杰气恼回家,段立钧入了那养瘦马的小院。

    子初时,他离开那院子,还没走远就叫易仕源捅了刀子。

    “易仕源想害的是楚昱杰,还是一石二鸟?”谢筝疑惑道。

    昨夜,易仕源离开酒肆之后,是跟着段立钧到了青石胡同,遇见两人相争,还是他跟着的是楚昱杰?

    那两人会碰见打架,纯属意外,易仕源是设计已久,还是临时起意?

    陆毓衍微微低着头看她,柳叶眉微蹙,樱唇抿得紧紧的,一副纠结样子。

    好看也生动,却叫人怪舍不得的,不忍心看她这般模样。

    “我猜是设计已久,但事出突然,”陆毓衍出声,打断了谢筝的思绪,见她仰头看过来,解释道,“从诗作看,易仕源一早就想挑起段立钧和楚昱杰之间的矛盾,不过他并不匆忙,上个月段立钧留诗清闲居,昨日他才向半醉的贾祯透露诗作来源,真要动手,恐怕也要等上一段时间。

    不曾想,遇见了段立钧和楚昱杰动手,楚昱杰甚至伤到了段立钧,机会如此好,他才下手了。”

    谢筝原本就想得七七八八了,再由陆毓衍一点,拨云开雾一般,思路清晰许多:“因着是突如其来的机会,所以他错过了下手最好的时机。”

    若在楚昱杰离开时就动手,段立钧的死亡时间会让楚昱杰更加百口莫辩。

    可偏偏,昨夜易仕源没有提前准备,身上没有刀子,才会让段立钧进了那院子,等他带着凶器回来,直到三更天时段立钧才出现了。

    “大雨、深夜,又是个胡同深处,没有人看到真凶,又有楚昱杰这么个替罪羔羊,易仕源想脱身,那还真不好抓。”谢筝叹息道。

    这案子时间不宽裕,易仕源不露出狐狸尾巴来,到最后,还是楚昱杰遭殃。

    不远处,松烟领着两顶轿子过来。

    陆毓衍瞥了一眼,又看向谢筝,道:“证据未必有,但吓唬吓唬他,许是能有些收获。”

    谢筝刚想追问如何吓唬,轿子已然停在了跟前。

    陆毓衍先一步上了轿,她也不能再问了。

    送谢筝到了萧家,陆毓衍便回陆家去了。

    安语轩里,萧娴歪在榻子上,捧着一本书册子打瞌睡。

    谢筝轻手轻脚进去,刚冲着一旁的浅朱笑了笑,萧娴就醒了。

    “吵醒姑娘了?”谢筝问她。

    萧娴上上下下打量了谢筝两眼,目光最后落在了她的鞋子上,啧了一声:“出去一日,鞋子都和早晨出门时不一样了。”

    谢筝脸上一烫,萧娴笑得越发揶揄。

    好不容易止了笑,萧娴指了指绣墩,道:“我听说是太常寺卿的孙子死了?”

    谢筝颔首:“被捅死在河边。”

    萧娴坐起身来,把书册随手放在一旁,取了个引枕靠着,嗔道:“明明是我身边的,却跟着衙门里的跑了一天,我不依了,仔细跟我说说,要不然,明日不放你出门了。”

第六十八章 偏向

    谢筝回屋里歇息时,已经二更过半了。

    案子的状况,她与萧娴说了不少,只觉得思绪清晰许多。

    比起杀人夺命,萧娴更关注楚昱缈与易仕源的关系。

    “从七品的主簿,家里又不缺银子,只要易家人脑子清楚,就不会让易仕源娶楚昱缈,易仕源晓得紧跟着段立钧,也不像是视官途如无物的。”

    萧娴的这番话,不得不说,极有道理。

    若真如易仕源所言,他盼着楚昱杰高中谋缺进入官场,可楚昱缈的年纪是断断等不到那个时候的。

    易仕源平素与荫监们一道,与楚昱杰那样的刻苦学子并不是一路人,他看重的是交际关系,而非真才实学。

    如此性格之人,即便是对楚昱缈有好感,也不会叫情感冲昏了脑袋。

    反之,楚昱杰蒙难,甚至最后做了替罪羔羊,楚昱缈想在京中立足,就不得不依靠易仕源了。

    这算盘打得响亮。

    谢筝把两双脏了的鞋子洗了,凉在窗沿。

    指腹捻着鞋子上的绣花,不由自主笑了起来。

    楚昱缈要面临的处境,与她何其类似?

    她也是后路断了,即便晓得陆培元是绍侍郎杀妻案的主审,不清楚在父母的死之中,陆培元到底是如何立场,可她只能仰仗陆家、萧家了。

    楚昱缈对易仕源的信任,恐怕没有好结果。

    那她呢……

    闭上眼,是中秋那夜隔着幔帐望月诵读咏桂诗的陆毓衍的侧颜,是松烟说起过的同窗对陆毓衍的为难和笑话……

    谢筝叹了一口气,不管真相如何,她是已然相信了的。

    一夜睡到天明。

    萧娴今日去陪傅老太太用早饭,见谢筝过来,啐了一声,笑道:“不耐烦看见你了,赶紧去赶紧去,让人等急了,指不定还说我耽搁衙门查案子呢。”

    谢筝啼笑皆非,送走萧娴后,略收拾了一番,往门房上去。

    松烟和轿子已经候在了外头。

    到了顺天府外,谢筝刚从轿子上下来,抬眼就见楚昱缈与守门的衙役在争论着。

    “楚姑娘?”谢筝出声唤她。

    闻声,楚昱缈转过头来,眼睛通红,她原本就生得楚楚可怜模样,伴着泪眸,愈发招人怜惜了。

    谢筝才刚心疼了一瞬,楚昱缈就提着裙子冲了过来,扣住她的肩膀,道:“为什么?”

    “什么?”谢筝没有领会。

    泪水溢出,楚昱缈的声音抖得厉害:“哥哥明明不是凶手,为什么要胡乱说?现在满京城都在传,说是哥哥杀了段立钧!名声都毁了!衙门抓不到凶手,就能让我哥哥抵罪不成?”

    谢筝怔住了,转头看着松烟。

    松烟亦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一早出府去萧家接人,这一路来来回回的,没听说什么传言呀。

    楚昱缈急得不行,她虽是文弱模样,但毕竟是穷苦出身,双手力气不小,扣得谢筝的肩膀直发痛。

    “紫云胡同里都传遍了,对着我们家一阵指指点点的,”楚昱缈哭得停不下来,“我到大街上又问了问,都是那么说的,说哥哥是真凶,你们怎么可以这样!”

    谢筝吃了一惊,昨儿个早上,衙役去紫云胡同唤楚昱杰的时候,是正儿八经地“请”,而不是“押”,即便是最后扣下了楚昱杰,那外头也是不知内情的。

    衙门里没有结案,更没有开堂审案,衙役们也不会在外头说事。

    段家虽然知道,但段大人身处高位,自然晓得李昀督察顺天府,在案子大定之前,段家是不敢在市井里胡说八道,楚昱杰是真凶也就罢了,万一不是,一点儿蛛丝马迹落到李昀耳朵里,圣上跟前,段大人要喝一壶了。

    林驸马和秦骏来过衙门里,但并不知道大牢里扣押了谁,知道实情、又胆儿大的,恐怕是昨日一道被请来衙门里问话的监生们了。

    其中,最可疑的自然是易仕源。

    谢筝心里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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