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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锦-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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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筝出来,没有回萧娴那儿,而是往前殿去。

    正是做晚课的时候,僧人多在大雄宝殿,离厢房最近的舍利殿附近没什么人。

    谢筝转了一圈,才寻到一个六七岁的小和尚。

    “正恩大师如今在寺中修行吗?”

    小和尚摸了摸光光的脑袋:“施主是说正恩师叔祖?师叔祖不在这里,喏,沿着这里往东边走,从藏经阁后头上去,他在上塔院。来回要半个多时辰,你现在去,天都要黑了。”

    正是日薄西山时,余晖映在飞檐翘角上,如佛光万丈。

    谢筝与小和尚确定碑廊里的碑铭为正恩大师笔迹后,也没有急着去上塔院。

    天色渐晚,只在几座大殿之中也就罢了,去后山上塔院,她不熟悉路,天黑行走不便。

    反正夏日里天亮得早,明天早早起来过去,比夜里安心。

    “我能参拜佛舍利吗?”谢筝又问那小和尚。

    小和尚合掌道:“可以进去大殿,能不能参拜佛舍利,要看缘分。”

    谢筝浅浅笑了。

    仔细算起来,今夜应当是谢慕锦和顾氏的三七夜里,父母突遭劫难,谢筝自顾不暇,这一路来,别说做七,她连替父母入殓都做不了。

    不能烧些纸钱,便在佛前拜一拜,以求超度。

    谢筝入了舍利殿,大殿之**奉舍利塔。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有机缘,只口诵六字大明咒,转塔而行。

    绕了几圈,终是在塔前跪下,合掌替父母祈求。

    日光只余几缕,殿内渐渐暗了下来,谢筝正欲起身,突然听见轻轻脚步声停在了她的身后。

    谢筝心里一惊,正要扭头,眼前却是一条白绫,横在了她的脖子前。

第十章 遇袭

    白绫绷得很直,没有丝毫犹豫,就往谢筝脖子上招呼。

    谢筝听不见自己的心跳声,也听不见旁的动静,她只是瞪大了眼睛,凭着本能去抓白绫。

    身后的人力气不小,谢筝被钳制住了要害,即便是费力挣扎,都无法挣脱开。

    身子往后头倒去,全身都倚在了来人身上。

    脑海之中隐约有一个念头,她若是个胖妇人,许是能把身后的人拖得一并倒在地上,那就能够脱身了……

    日光愈发暗了,整个大殿如同张开了漆黑的大口,要把殿门处那丁点儿光线吞尽。

    意识变得模糊,视线也不清明。

    挣扎的力气变小了……

    谢筝想,她要死了吧,就这么死在这里,跟那些被勒死在佛前还抓不到凶手的被害妇人一样,死得痛苦、死得莫名其妙……

    她死了,就是阿黛死了。

    因为谢筝早就死在了七夕夜里。

    可分明,她是谢筝啊……

    分明她是有血海深仇的谢家阿筝。

    她若真死了,她的父母呢?

    谢筝的眸子一紧,她不能死,她还不能死的!

    她不能让自己跟父母一样死于非命,她要活着,她逃离镇江,像个叫花子一样,为了一口粮食被追被打,她好不容易才进京,怎么能够就这么死了!

    那些恨、那些仇,在一霎那间化作了力气,她拉不开脖子上的白绫,便用劲扭动身子,撞不开背后的人,就往边上摔。

    身后之人似是没有料到已经力竭的谢筝会突然发难,被她带了一个踉跄,手上的白绫松了松,而后又快速稳定下盘,咬着牙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施主?施主还在拜佛舍利吗?”

    小和尚的声音从殿外传来,他年纪小,清脆的声音一下子划开了室内的沉寂。

    身后的人微微一怔。

    谢筝想说话,可嗓子烧得厉害,她一个音都发不出来,求生的本能让她清醒,她快速地褪下了手腕上的镯子,使出吃奶的力气,狠狠得砸在了不远处的柱子上。

    哐的一声响。

    掐住脖子的劲儿轻了,许是怕那小和尚寻进来,身后之人转身就走,匆匆离开,再也没有管谢筝。

    谢筝全身紧绷的弦松了,她扑在地上,双手捂着脖子,张大嘴喘息,复又重重咳嗽,嗓子胸腔里的灼烧感几乎让她整个人都蜷缩起来。

    小和尚循声而来,见谢筝痛苦模样,一下子也懵了:“施主?”

    小和尚想去叫人,谢筝一把抓住他的手,她不能一个人留在这儿,天知道还会不会出状况。

    她狼狈不堪地爬起来,踉踉跄跄出了舍利殿,前头大雄宝殿里做晚课的声音随风而来,一点点吹散了胸中的灼烫。

    “谢谢你救我。”谢筝匀气,这五个字几乎是一个音、一个音,断断续续蹦出来的,耗费了她全部力气。

    小和尚摸了摸脑袋,他还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照着师父们教的,回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谢筝笑了,咧开嘴,嗓子眼又痛得岔气。

    坐在石阶上缓了缓,谢筝刚准备起身回去,就见许嬷嬷来寻她。

    “你迟迟不归,姑娘着急了!”日已西沉,谢筝又坐在背光处,许嬷嬷起先并未发现她的不妥,等走至近前,眯着眼一看,她哎呦一声叫了起来,“这是怎么了?”

    头发散乱,衣着不整,整个人都奄奄的。

    谢筝扶着许嬷嬷的手站起来,声音喑哑:“我差点没命了,亏得小师父寻来救了我。”

    夏日衣衫不厚,露出半截脖颈,许嬷嬷看到上头的痕迹,想起传言里被勒死的妇人,顿时心惊肉跳。

    一面念着阿弥陀佛,一面连连朝小和尚道谢,许嬷嬷这才搀扶着谢筝回了厢房。

    萧娴歪在床头看书,听见响动,探头一看,惊得手中书册砸落在地上。

    顾不上趿鞋子,她几步过来,紧紧握着谢筝的手:“阿筝,出了什么事儿?你这是……”

    谢筝瘫坐在椅子上。

    屋里点着蜡烛,一室昏暗,却也温暖,尤其是对上萧娴关切的目光,谢筝的心一点点踏实下来。

    张口想说话,才冒出一个音,就成了一串咳嗽,唬得萧娴一怔一怔的,又是倒水又是拍背。

    相较萧娴的慌乱,谢筝此刻倒平静了,她看向萧娴,扯扯嘴角,浅浅笑了。

    “亏你还笑得出来!”萧娴半嗔半脑,“你这幅样子回来,真真是吓死我了!”

    谢筝想揉揉喉咙再说话,指尖刚一碰到脖子,就痛得她龇牙咧嘴,只好作罢。

    歇了口气,她道:“换作是从前,我遇见这种事,肯定要抱着你大哭一场,可是现在啊,还真不算什么。你看,人就是这么长大的。”

    萧娴愣在了原地。

    驿站里那个抱着她大哭的谢筝还清晰地印在记忆里,她没有忘,过多少年都不会忘。

    与当时痛哭的理由相比,今天这状况似乎真的没那么严重了……

    可是,道理是这个道理,萧娴还是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不如不长大,她不想阿筝就这么长大……

    遇到歹人这等大事,萧娴让许嬷嬷去寻了萧临。

    萧临就住在隔壁,听闻状况,沉着脸就过来了。

    他想说不该天黑了还一个人去拜佛,正是人心惶惶的时候,怎么自个儿就不能上点心,非要被别人有机可乘。

    可看到谢筝那脸色发白、惨兮兮的样子,训斥的话还是都咽了下去。

    罢了,反正是萧娴的丫鬟,小丫头片子不懂事,赏罚都轮不到他,他也不做那个恶人,反倒惹了萧娴。

    “冷静下来没有?”萧临在一旁坐下,尽量放平稳语调,“事情怎么发生的?你看到凶手的模样了吗?”

    谢筝能说明白事情,但凶手的模样,她彼时并未看到身后之人。

    萧临见她说话条理清楚,不似被吓得晕头转向的样子,颔首道:“寺中有歹人,我使人去和大师们说一声。今夜来不及下山,未免夜里出事,我会让人守着厢房前后,你们屋里就许妈妈顶一晚上,我们人多,不用害怕。

    等明早下山就报去顺天府,圣上盯着的案子,不能瞒着,说起来这案子毓衍也奉命在查,我就寻毓衍吧。都是自家亲戚,也免得你们去衙门里回话。”

    萧临的安排都妥当,萧娴一一听着,待听闻陆毓衍的名字,她下意识地瞥了谢筝一眼。

    谢筝闻言亦是一怔。

    原以为她不去延年堂里走动,也就遇不到陆毓衍了,不曾想,竟然出了这等事,要撞到他手里去了。

    她是当事人,问话时是躲不开的。

第十一章 黑暗

    萧临回去了,屋里只剩下萧娴、谢筝与许嬷嬷。

    许嬷嬷打了水来,伺候萧娴梳洗。

    谢筝自个儿顾自个儿,绞了帕子擦脸,看着从帕子里被绞落的水滴,她不由勾了勾唇,笑容自嘲。

    双手能使出力气来,刚才在舍利殿里被制服得十指无力的人,仿若不是她一般。

    彼时恐惧,此刻散了大半,谢筝也不许自己再害怕。

    见过烧得只剩下乌黑梁柱的府衙后院,旁的事情,不该再神思恍惚、回不过神来了。

    脑海里有些空,帕子擦了脸颊,习惯性地又去擦脖子,温热的感觉刚一触及脖颈肌肤,就痛得她头皮发麻,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萧娴听见了,扭过头来看她:“当心些当心些!你看不到不好擦,我来帮你。”

    话说完,也不管谢筝肯不肯,萧娴一把夺了谢筝手里的帕子,一手托着她的下颚,一手只用食指裹着帕子,让许嬷嬷拿蜡烛来照着,细细致致替她擦拭。

    因着是白绫勒的,谢筝的脖子上红的青的,甚至有些发紫,还擦破了皮肤,饶是萧娴再小心,还是会碰到伤口。

    萧娴眼下发红,垂着嘴角,让谢筝忍着些。

    等擦好了,萧娴把帕子扔回水盆里,与许嬷嬷道:“妈妈去找找,我们有没有带药膏来?”

    “只一盒跌打擦伤的药膏,”许嬷嬷一面说着,一面翻了出来,没让萧娴动手,自己替谢筝抹了,“不是什么上等货色,姑娘将就将就,等明日回去,府里有宫里赐下来的,涂抹些时日,不会留疤留印子。”

    许嬷嬷知道谢筝来历,萧娴也没避讳,拉着谢筝坐下,低声道:“虽说案子闹得厉害,可我们来时就琢磨过,歹人下手的都是小寺小庵,从未在香火繁盛的大寺里动手,遇害的亦都是些妇人,你这样的姑娘家,按说不该……”

    萧娴的话说了半截,谢筝已经晓得了她的意思。

    歹人行凶,尤其是一而再再而三的犯案,他的行为、想法应当是有迹可循的。

    真遇到那种一拍脑袋、遇见谁就害谁的歹人,那作案的地方、遇害人的身份,都应当是凌乱的。

    而这一次的案子,歹人的思想分明是清晰的,他就寻那些在小寺之中跪在佛前的妇人下手。

    除了同样是在诵经,谢筝与那些妇人根本不同,宁国寺也绝不是香火不盛、连和尚尼姑都没几个的小寺小庵。

    也正因此,最初她们才选择来宁国寺上香。

    谢筝捏着手指尖,她思考的时候总喜欢捏着些什么:“兴许是发生了什么事儿,以至于歹人开始出入这等大寺了。”

    萧娴皱眉。

    谢筝看在眼里,叹道:“姑娘是怕奴婢叫人认出来了,凶手借着这作案的手段来谋奴婢性命,奴婢真被勒死了,也会被记在元凶的头上……”

    “是,”萧娴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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