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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锦-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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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作假

    钱福保越说越伤心,仿佛那一顿板子不是挨在屁股上,而是打在了心头上。

    “一千两,那是一千两啊!”他呜呜哭了起来,“我们家那破铺子,几年也赚不了一千两,你们说说,我能不心动吗?这要是换作元宝给我,能直接压死我!”

    他那五百两还没花痛快,事后能收的五百两也打了水漂,钱福保越想越不是滋味,哇哇大哭着。

    马福和几个捕快简直气坏了。

    没错,他们捕快属于贱民,操了这行当,活生生就低人一等,三代之内即便出了个能念书的,也不能参加科举。

    可见到钱福保翻来覆去就是他那点儿银子,全然没想起被害死的古阮,还是叫他们齿寒。

    杨府尹被钱福保哭得脑门上青筋直跳,拍了拍惊堂木,道:“行了,说说给你银子的是哪家混账!”

    钱福保的哭声乍然而止,半晌摇了摇头:“我又不认识他。”

    杨府尹骂道:“不认识?不认识你还帮他做事?”

    “我认得银票啊,真真的银票,”钱福保说得理直气壮,“再说了,我问人家是谁,人家也不告诉我啊。”

    杨府尹被气笑了,连道了三声“好”,又道:“哪家钱庄的银票?票号多少?”

    “裕成庄,”钱福保脱口道,末了顿了顿,支吾起来,“票号我不记得了。”

    杨府尹哼笑一声,见陆毓衍朝他拱手,便颔首算作应下。

    陆毓衍从堂上退了出来,经过谢筝身边时,低声道:“我们去裕成庄。”

    裕成庄是京中有名的钱庄,在其他州府也有分号,换钱方便,颇受各家商贾信赖。

    总号就在东街上,见是衙门里要问话,掌柜的把人请到了里间。

    “咱们总号经手的生意不少,公子这么问,我也答不上来。”掌柜的搓着手,陪笑道。

    陆毓衍缓缓道:“生意不少,五百两的生意却不一定多,贵号做事仔细,这几日经手的五百两的票面,还能查不出来吗?况且,五百两纹银,取钱的也没拿板车来拉,定然是转存在你们庄子里了,”

    谢筝端着茶盏,上下打量那掌柜。

    掌柜的一脸为难,在屋子里来回踱步,转了两圈,道:“做一行有一行的规矩,按说我们不能把客人的身份随意透露,但既然是衙门里问话,就……”

    让人搬了账册来,抽出一本,掌柜的一页页翻,把账面翻了出来。

    转存的安字第一百四十九号,号主是钱福保,全换了五十两一张的银票,钱福保不肯说,大抵是怕这些银子被衙门收缴了。

    而钱福保拿来的那张银票,地字第七十七号,号主是个江南丝绸商人,叫何金。

    陆毓衍和谢筝出了裕成庄,就让竹雾去打听那何金,待回到顺天府里,钱福保已经被押回大牢里去了。

    马福过来询问状况,一听何金的名字,他整个眉头都皱了起来:“居然是那个混账东西!前回真是便宜他了!”

    谢筝一怔,问道:“马捕头知道那做丝绸买卖的何金?”

    “知道,”马福哼了一声,“以次充好的奸商!去年被人砸了铺子,哥几个上门去查过,他本就不是个老实的,我们也没让他占便宜。当时押他回来的正是老古,莫不是因为这个……”

    陆毓衍抿唇,见谢筝一脸凝重,便问道:“在想什么?”

    “在想裕成庄掌柜的态度,”柳眉微蹙,谢筝细细回忆,“他当时一页页翻时,我看得很清楚,是三天前午初开始的,到钱福保那里,翻了大半,那时候还不到未时。

    当日下午,是钱庄往来最频繁的时候,一个时辰就能写满一本。

    如此大的交易数量,他能一下子就抽出那一册,掌柜的很清楚,我们要找的那一笔在哪本册子上。”

    那一本册子上,有金额更大的,也有两张正巧五百两的,掌柜的眼睛眨都没眨,直接翻过去了,要不是谢筝看东西又快又清楚,只怕也会忽略。

    马福倒吸了一口气:“阿黛姑娘的意思是,裕成庄在银票上动了手脚?”

    “他让我们看到的票号,应该是真的,”谢筝想了想,又道,“但作为钱庄的管事,多经几道手,也是轻而易举的。”

    马福会意了。

    左手进右手出,钱福保拿到手的银票出自何金的票号,可何金的那一张到底是从何而来,也就只有裕成庄自己知道了。

    “何金那点丝绸生意,一年能赚多少银子?”陆毓衍问马福。

    马福想了想,道:“他生意不算大,又是两地跑,一年能有个几百两就算不错了。”

    此话一出,马福一拍大腿,自己想转了。

    就何金那点生意,就他跟衙门那点瓜葛,他怎么会舍得掏出一千两去谋害古阮?

    就算只付五百两,他一年也就白忙乎了。

    傻成这样的商人是不存在的。

    定然是真凶晓得何金与古阮的矛盾,这才嫁祸给他。

    陆毓衍唤了松烟来,吩咐道:“仔细去查查,那裕成庄是谁的生意。”

    松烟苦着一张脸,讪讪笑了笑:“爷,前两年京里有传过,裕成庄背靠长安公主府,虽说没有坐实,但空穴不来风,大抵是公主的。”

    见陆毓衍一副意外神色,松烟瞥了谢筝一眼,补了一句:“您那时候不在京中,这才没听说。”

    陆毓衍一手做拳,轻轻咳了一声,他不在京里,那就是去了镇江了。

    马福附和道:“的确有这么一桩传闻,我也听过。”

    “长安公主?”谢筝沉吟,“莫非是驸马爷?”

    陆毓衍沉声道:“古阮应当是查案时打草惊蛇,这才引来了杀身之祸,马捕头,你说他那几日一直在山下查?”

    马福点了点头:“对,我们就查了山上林子,盯着安瑞伯的庄子,老古就往山下去,我听他提过,他查了邻近几个村子了。”

    谢筝捏着指尖,低声道:“那日,和古捕快在林子里时,他说过一句,如果不是庄子里的人,谁还山上山下抬着宋玉澜走一遭……莫非,他最终认为宋玉澜是从山下被抬上来,故意从庄子附近扔下水的,因此他一直在山下找寻?”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丹娘

    此刻城门已关,又黑灯瞎火的,只能明日一早再去城外查证。

    马福不住挠着脑袋:“这不是吃饱了撑着吗?好不容易抬到了山上,竟然还抛下水,若在山下扔进水里,岂不是更省力些?为了陷害安瑞伯府?这胆儿未免也太大了。”

    安瑞伯府是什么人家?

    就算不进官场,老伯爷整日里听曲逗鸟爬山登高,小伯爷振臂高挥给蛐蛐鼓劲,那也是躺着收银子的伯府。

    再不着调,一二品的大员见了老伯爷,也只能恭恭敬敬的。

    胆敢给安瑞伯府泼脏水,这……

    马福扭头往书房方向看了一眼,里头灯光通明,窗户映出杨府尹伏案疾书的身影,马福摇了摇头,对方来头肯定不小,杨府尹这回怕是要把胡子都给揪下来了。

    “莫非……”马福吞了口唾沫,目光在谢筝和陆毓衍之间来回转了转,“就跟阿黛姑娘说的,真的是驸马爷?”

    出入青石胡同的院子,敢算计安瑞伯,能在裕成庄里动手脚,这三样,驸马爷占全了。

    谢筝没有答案,他们谁也不知道,古阮到底掌握了什么线索,唯有等明日再看。

    夜色深沉,陆毓衍和谢筝出了顺天府。

    谢筝反复想着从段立钧出事到现在,这段时间的事情,隐约觉得有点儿不对劲。

    她不由停下了脚步。

    见谢筝止了步子,陆毓衍亦停了下来,低头看她:“想到什么了?”

    谢筝理了理思绪,问道:“这些日子,驸马爷有在京中走动吗?”

    陆毓衍眉梢一挑,眼底满满都是赞许,小姑娘看事情还挺一针见血的。

    段立钧的案子结了,圣上把驸马爷骂了个狗血淋头,李昀又拿几个乐工狠狠打了驸马爷的脸,长安公主对丈夫怕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最近这些时日,淑妃娘娘身子骨欠妥当,长安公主日日在宫里伺疾,驸马爷为了洗刷那些污名,挽回公主的心,少不得老老实实待在公主府里。

    宋玉澜身上的情疤和瘀伤都是新的,除非驸马爷有胆子有本事在公主府里胡来,不然他应该是没有机会朝宋玉澜下手的。

    “这些天,的确没有听说驸马爷在京里走动,”陆毓衍应道,“反倒是前几日画了一副钱塘风光给淑妃娘娘解闷。”

    圣上当年南巡,淑妃娘娘随行过,对钱塘山水颇为中意,这么多年过去了,都念念不忘。

    林驸马这是投其所好,安抚了淑妃,才能安抚长安公主。

    他既然存了这个心思,肯定会留在公主府里好好表现,府里上下都是公主的人,可不会帮驸马爷做戏。

    “不是驸马爷,却能……”谢筝话才出口,迎面见一人过来,不禁望了过去。

    那人提着盏灯笼,还有些远,晃晃悠悠的烛光照亮了她的脸,显得她面色暗沉泛黄。

    那是古嫂子,她怀里还揣着一个包袱。

    谢筝迎了上去,接到灯笼,柔声道:“这么晚了,嫂子怎么过来了?小丫头呢?”

    古嫂子的眼睛还是肿的,比桃核好不到哪儿去,但她还是挤出笑容,收紧了怀里的包袱,道:“她哭累了睡着了,我让邻居大娘看着她,我赶了件衣服出来,来给他换上。”

    谢筝闻言,心钝钝的痛,扶着古嫂子回到顺天府,到了摆放古阮的屋子外头,就见门半开着,马福搬了把板凳,坐着剥花生米。

    衙门里不能摆灵堂,也没得点蜡烛,马福今夜当值,不能喝酒,就让人弄了点花生米来,陪着古阮,哥俩最后再唠嗑唠嗑。

    见了古嫂子,马福蹭得站了起来,讪讪笑了笑。

    古嫂子打开了包袱,里头一套簇新的衣裳,她摸着有几处歪歪扭扭的针脚,摊在了古阮跟前:“做了几天了,你老说我做得慢,我刚回去赶出来了,昨儿个还给你比过,尺寸应当是正好的。

    你整日里在外头跑,常常回来时袖口裤腿上全是泥,但我晓得,你是最爱干净的。

    咱们最后,换身新衣裳,干干净净地走……”

    古嫂子说得很慢,声音喑哑,饶是她极力克制着,也带了几分哭腔。

    紧紧咬着唇,古嫂子帮古阮换衣服。

    人凉了有一阵了,浑身都僵硬着,马福、松烟和竹雾帮古嫂子搭了把手,替古阮换新衣。

    谢筝退出来,站在庑廊下,心里五味杂陈。

    陆毓衍跟着出来,见此处昏暗,并无灯笼光,便伸手揉了揉谢筝的额发:“别多想。”

    谢筝一怔,咬着唇没吱声。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想得有些多,她想起了谢慕锦和顾氏,没有亲手替他们收殓,谢筝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愧疚。

    庆幸她不用直面痛苦,那种痛苦也许是当时的她无法承受的,会直接将她压垮。

    可她还是愧疚的,为人子女,终究是……

    徐徐吐了一口气,谢筝抬起眼帘,直直看着陆毓衍,把心中纠结说了一遍。

    陆毓衍有些诧异,但他没有打断谢筝的话语,她愿意将内心里的那些痛苦彷徨与他说,他又怎么会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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