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鬟婆子之类过来搭话,聊得多了,便会听到些这府里的人和事,有回无意提到三等家丁的管事周林,那嘴快的丫鬟便脱口而出:“周林啊,他家那口子也在这府里做事呢!”
据那丫鬟说,周林的老婆姓许,做得一手好菜,因为周林的关系,在大厨房里做管事娘子,两人成亲十几载,感情敦厚,育有一双儿女,并没住在上京,而是都养在老家。
那丫鬟还说,周林对他家娘子可好了,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的,给他娘子花钱买东西却大方得很。
根据以上情报,易倾南从一大堆物事里挑出了一只鎏银发簪,做工还算精细,梅花造型的图样也不会显得招摇,却是所买物件里最贵的一样,趁这日收了工,找了个机会,悄然给周林送了去。
周林一开始是不收的,可易倾南却说了:“我这是给嫂子买的,嫂子在大厨房里给我们煮饭做菜,烟熏火燎的,我送个小玩意给她表示感谢,哪有什么关系?”
周林看那发簪也是喜欢,想想便收下了,却没忘严正叮嘱一句,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可把易倾南给开心得,连声答应,春风得意往回走。
回到寝室正好看见那几人在铺上翻着什么,瞥见她进门,江玉涵便指着那摊开的包袱,笑道:“小五,你这包里怎么全是碎布头啊?用来做什么的?”
易倾南见得那一堆五颜六色的零碎布料,不由得一拍脑门,暗道糟糕,这两日夹起尾巴做人挣表现,力求咸鱼翻身,东山再起,却把这大事给忘了!
她那**oss要的布老虎玩具,现在已经是第三天,而且天就快黑了,可如何是好?
当下急出了一身汗,赶紧将江玉涵抓过来道:“小江,你会针线,快些帮帮我,我得赶出个布老虎玩具来!”
王福贵和陆大庆都是笑起来:“小五你没毛病吧,都十几岁的人了,还玩玩具呢?”
“又不是我,是别人要的,唉,跟你们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反正十万火急,做不出来我可就死定了!”她自己也是纳闷,她十几岁,那将军主子都过了二十了,却要玩玩具,不会是有什么怪癖吧?还有啊,他即便要玩,只要开个口,全京城的女子都会发疯似的做好送上门来,为何非要找上她?!
想归想,怨归怨,可东西还是得做,忙找出纸笔,一边比划一边在纸上画出图样:“小江你看,布老虎,就跟我们演那个武松打虎时的道具差不多,只不过要小多了,个头差不多一个拳头的样子,肚子里就多塞些碎布撑着,要装得满满的,脑袋要大,身子要小,四肢都缩短,颜色要鲜艳,尽量做得卡通一些……”
“卡通,是什么意思啊?”又听到个新名词,江玉涵忍不住问。
易倾南在纸上一笔一笔勾画,头也不抬道:“卡通,就是可爱,我们上台那老虎是伤人的猛虎,必须威猛可怖;而这个是玩具……”画着画着,动作越来越慢,忽然间停了笔,豁然开朗,眉开眼笑,“这府里不是有现成的样板吗,我这就去求了来,照着做!”
正愁进不了那小校场的库房,拿不到虎头呢,没想到却应了那句老话: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不,机会来了!
相见欢 第十章 聪明反被聪明误
就在易倾南兴高采烈往飞鹤园去的时候,裴宝正端了一盅银耳莲子羹立在裴夜的房前,轻叩房门:“主子,宵夜来了。”
裴夜抬眸看他一眼,眸光又落回手持的书卷上:“谁送来的?”
裴宝答道:“是表小姐让她的丫鬟送来的,说是表小姐亲自守着炖的。”
裴夜点点头,声音清淡:“老规矩。”
“是!”裴宝高兴答了一声,大步跨进,在墙边找了位置坐下,捧着那又甜又糯的汤羹,开心享用起来。
“味道如何?”
“挺好!”裴宝吃得头都埋进去了。
裴夜看得扯下唇角:“这一年多你长胖了不少啊,该减减了,我可不想在身边养头猪。”
裴宝闻言停了嘴,苦着一张脸道:“我也不想啊……”
他也知道自己近来长得臂粗腰圆的,硬是从当年清瘦端正的少年变成了而今脸宽肉厚的肥佬,可有什么办法,自从这表小姐在府里长住之后,三天两头往园子里送东西,不是补品就是甜汤,要不就是宵夜,而他那主子一概收下,自己从来不吃,等人一走就顺手甩给他。
那表小姐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主,说是亲自做,其实就是清波园小厨房给做出来的,而且每回都换着花样,什么栗子琉璃糕,什么核桃杏仁糊,什么蜜糖雪梨水,什么五色八宝粥,都是香香甜甜的味道,还份量十足,睡前这么一吃下去,体重那是蹭蹭往上涨,这还不算,最郁闷的是,习惯一旦养成,打死都改不过来!
每次都在反省自责,也下定决心不吃了,但闻着那香甜味,却又忍不住食指大动,事后又捶胸顿足后悔贪嘴,偏偏那始作俑者,他的将军主子,时不时还要将他提醒敲打一番。
这什么世道,真是没天理啊!
裴宝捧着那半盅汤羹,涕泪长流,真是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忽听得啪的一声,裴夜合上书卷,看看天色,突然蹙眉问道:“今天是第三天了吧?”
“呃?”裴宝张嘴。
“那易小五今天没来找你交东西?”裴夜又问。
“易小五……”裴宝这才反应过来,“还没来呢!这小子,肯定是忘记了!”
不仅是易小五,连他自己也把这事忘得差不多了,要不是这会儿主子提起,还真想不起来。
这可不能怪他,那什么布老虎的说辞,明明就是句玩笑话嘛!
记得那天他跟着主子从酒楼出来,正好遇上宫里的总管穆公公,说是皇上有事急召康亲王入宫,说得个神情肃穆若有其事的,其实彼此心知肚明,肯定是那闲散王爷又在哪里惹了祸事,被人告到御前去了,皇上碍于颜面,只得差人拿他去讯问。
宁彦辰一走,这主仆俩也没什么事,于是坐了马车打道回府。
他这主子却跟别的高官贵人不太一样,别人上朝出行都坐轿子,这主子倒好,愣是要坐马车,可苦了他这贴身随侍,每天还要充当车夫的角色!
不过话又说回来,记得主子刚回上京就职的时候,没改掉在沧州军营的习惯,却是骑马出行,在当时可是上京街头一大盛景,每天天还不亮,那些个大姑娘小媳妇老婆子就早早埋伏在街头巷口,等着一睹这少年将军的风采,主子一连几次都被围追堵截,险些误了上朝,这才改为马车,而且还是辆府里最寻常最不起眼的,后来又传出皇上指婚将军婉拒的传闻,再后来,裴府与沈家来往甚密,总算将众人心里那股子兴奋劲给消减下去。
裴宝在车前一边回忆往事,一边悠闲赶车,裴夜在车厢里静静坐着,也不知在车窗里看到什么,突然轻咦一声,跟着便是打开车门跳下去,随他而去的还有隐在暗处的七星卫之一,天玑。
他这七名侍卫乃是自幼收养的孤儿,经过长年累月的非人训练,最后成为死士,七人没有自己的姓氏名字,以北斗七星的名称相称,分别是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和摇光。
这七星卫平日贴身相随,从不远离,即便是在裴夜出府上朝之时,也是轮流派出一人暗中跟着,司职保卫,此刻见主子跳下车奔进条小巷,便也跟了过去。
裴宝却不知后面出了什么事,赶紧靠边停了马车,三步两步追进巷子,挨家挨户四处寻找,才终于在一家布料铺子将人找到。
进门的时候,只见那店家正在搬竹梯,准备爬上货架去找布料,裴夜则是好端端坐在店里的太师椅上,一见是他,悄然比划了个手势,意思是天玑已经潜入探查,主仆俩只须在门口守着就行。
裴宝方才在酒楼里倒是听得那两人低低聊了两句,据说那钦犯白沐并未出城,极有可能是躲在城里某处,也不知有什么阴谋诡计,近来御林军表面上没有动静,可暗地里却调动了不少人手加紧搜查,见裴夜面色慎重,不由得心头一惊,难道刚刚就是发现了那白沐的踪迹?
主仆俩长年朝夕相处,素有默契,他一个疑虑的眼神过去,裴夜便是轻轻点头,没错,他正是因为无意中瞥见巷子里一名行人像是白沐,才跳下马车追进来,谁知追到这铺子附近,那人影却消失了,不得已,只好让天玑进去找人,自己佯作顾客进店选布,实际却是镇守门面堵其出路。
两人没想到,钦犯没堵到,却堵到个休息日出府游玩的小家丁。
这便是易倾南会在那深巷小店遇到**oss的缘由,后来天玑在里面敲墙传出暗语,说是没能追到人,主仆俩这才匆匆而出。
而那句什么三日之内做布老虎玩具的话,裴宝一开始就没当真,只当是主子跟这小家丁开的个玩笑,所以此时被问及,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
“这小子,倒是把我的话当耳边风了……”
听得裴夜自言自语,裴宝赶紧附和,还不忘添油加醋汇报:“是啊,这臭小子也忒不懂事了,主子你亲自下的命令,竟然左耳进右耳出,压根没放在心上!要不我把他找来教训一顿?周林性子软脾气好,铁定是压不住他的,光靠点增加劳作的处罚哪行?!”一想到那小子竟然一斧头劈了将军府的旗杆,他便来气,将军大人大量不予惩处,可他心里堵得慌啊,庄严威武的大将军府,岂能让一个毛头小子随便撒野?!
“处罚?增加劳作?”裴夜挑了下眉。
裴宝点头道:“主子你还不知道,我听说那帮新进府的小家丁前晚在寝室里打架斗殴,打得个鼻青脸肿的,个个都受了伤挂了彩,后来被周林知道了,罚他们三天的活计一天之内完成,还罚不准吃饭,最后被扣了这月月钱……”他也是听人说起,并不太清楚内情,是以讲得含含糊糊,待说到扣罚月钱一事,忽然想到那天在酒楼里一群小家丁拍着桌子骂郑直的情景,默然闭了嘴。
裴夜听罢,略想了下,只淡淡一笑:“挺好,也当是杀杀他的傲气。”
裴宝听他这么一说,更是来劲了:“嗯,我估计啊,这臭小子这两天肯定是累得瘫下了,所以压根就忘了做布老虎的事,正好,逮着这错处,好好罚他一罚,主子觉得如何?”
裴夜哼了一声,瞥他一眼道:“话说你这身形越来越壮实阔达,可心眼怎么没跟着长啊,那易小五哪里得罪你了,让你转弯抹角想要对付他?”
裴宝嘿嘿笑道:“我这不是气愤他对主子不尊么,就是干活再累再苦,主子交代的事情也一定得完成,就算有苦衷,也总该来禀报一声吧?”其实那易小五倒也没得罪他,只是不知为何,他对那小子直觉喜欢不起来。
话刚说完,就听得门外有人禀道:“将军,家丁苑的三等家丁易小五在园外,说是有事想见裴宝。”
裴宝冷不防会是这样的结果,微微一怔,就见裴夜摆手道:“既然是找你,那就赶紧去吧。”
这个臭小子,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是这会儿过来!
裴宝一路都在低低诅咒,等到了园子大门处一看,不由得乐了,那小家丁两手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