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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倾南听得真切,不由得暗道一声天助我也,这现成的救兵就在外面,哪里需要她到那衙门去搬!
可怎么才能让外面的人知道,这里边有异状呢?
正当思索,又听得外面脚步声声,沉着稳健,与之前追她的那声音却有不同。
“不是说在抓那冒充本府家丁的小子么,怎么都堵在人家院子门口?”
此话一出,原本吵吵嚷嚷的众人顿时安静下来。
“禀报将军,我们怀疑那麻脸小子就躲在这院子里……”
“只是怀疑,又没有证据,这样兴师动众的做什么?全都给我回去。”嗓音虽低,却暗含威严,不是旁人,正是那有过一面之缘的裴大将军!
众人不敢有违,喏喏称是,齐齐往外走。
易倾南一听着急了,这救兵都走了,那还了得?!
赶紧捏着嗓子变了声音叫道:“救命!救命啊!恶狗咬人啦!”叫完又拉了石头,低声叮嘱道,“这群人会进来救你的,你脱险之后,就去那平安客栈大门附近等我,我很快就会来找你!”
谁知那外间的脚步只停了一停,即被人劝说回去:“大将军有所不知,这院子里住了个疯子,成天瞎嚷嚷,我们都听习惯了。”
易倾南简直是七窍冒烟。
你才是疯子,你们全家都是疯子!
罢了罢了,咱小五哥舍身取义杀身成仁,敢于直面这凶险的人生,死就死!
心一横,便是朝那院门冲过去,高声叫道:“外面的人听着,老子就在里面,那姓裴的小白脸,有种你就进来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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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救命恩人
一声吼完,易倾南慌忙罩上那件黑衣服,扯散自己的头发,呸呸往掌心吐了口唾沫,在地上胡乱抹了两把,再往脸颊上又抹了两把,五秒钟搞定这些,便是火烧屁股般的蹿上大树,从原路跳上墙头,往远处飞奔。
如此挑衅开骂,那裴大将军肯定气得没法,铁定要闯进门来,这样一来,石头和那些被关押的少年人就得救了!
而自己,别无选择,只有撒开脚丫拼命跑!
跑着跑着,感觉距离已经很远了,忍不住回头望去,只见那院门仍是紧闭,居然没人闯进来,而那院子里却站着一道挺拔轩朗的身影,正被石头紧紧抱住大腿,哭得稀里哗啦。
好石头,倒是个不笨的!
易倾南在心底一声赞。
许是察觉到她回头窥视的眸光,男子黑眸微微一闪,手指勾起,轻轻弹出。
易倾南刚转过身去,没奔出两步,就听得下方细微声响,右腿腿弯处不知被什么刺了一下,哎哟一声,身子一歪,从高高的墙头上直摔下去!
这墙头比之前的院墙稍稍矮些,但至少也是一丈多高,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还不断胳膊瘸腿的?!
易倾南脸色煞白,迷糊间好似是本能翻了个筋斗,膝盖一弯,双手一扑,竟稳稳着地,完好无损!
心头一喜,听得后方脚步声声,又有大群人追过来,赶紧扭头就跑。
这一动不打紧,却觉右腿酸软,使不上劲,只得拖着条腿努力朝前挪。
刚转过一个巷口,忽见路边停着辆马车,一名中年男子正站在车前与人说话,只考虑了一秒钟,易倾南当机立断,悄声凑近,趁其不备,打开车门钻了进去。
还没坐下,就对上一双狭长清淡的眼。
呀,这车里竟是有人的!
易倾南听得外间追兵奔近,忙对那人比划了个嘘声的手势,她也知道自己如今披头散发,满面污泥,这副尊荣实在有碍观瞻,只得稍微往门边退了一点,讪讪笑道:“这上京城治安不好,大白天的有人打劫,害我摔了一身泥。”说完自己先汗了一个,话说就这身衣装长相,能将她作为打劫对象,估计那劫匪是个色盲加白内障。
那人轻哼了一声,没有搭话。
易倾南缩了缩脖子,用衣袖抹了下脸上的泥,又理了下理头发,自觉应当顺眼了不少,刚要找点话题来套近乎,就听得车前有人唤道:“白先生,可以走了么?”
“走。”那人惜字如金,只吐出两字,便闭眼假寐。
车轮轱辘轱辘转动,马车缓缓前行,忽然间,车厢猛然一顿!
易倾南没坐稳,直直朝那男子扑过去,手掌刚要搭上男子的肩,就见他眼眸睁开,眉头蹙起,也没见什么动作,自己的身子就朝反方向摔了出去。
车厢里除了两人之外,还堆放着好几只大木箱,另有花花绿绿的衣物绸带之类,易倾南正好撞在一堆衣物上,倒也不痛,就听得车外有人斥道:“你这人走路不长眼睛的吗,这样宽的路,为何非要挡在我马车前面?”
“大叔对不起,我们是裴府的下人,在追一个穿灰衣服的麻脸小子,刚刚应该就从这里跑过去的,请问大叔你看到没有?”
易倾南一听这话,吓得屏息噤声,见那男子有意无意瞟了自己一眼,忙扯了衣襟向他展示,这可是黑色,不是灰色!
“什么麻脸小子,没看见!”中年男子哼了一声,又道,“裴府是,我们展家班班主前些天才被请去你们府上见了杨嬷嬷,商量筹备月初老夫人的寿辰,今日正在这店里制戏服呢,一来二去的还得修改好几回,正愁时日不足,你们还拦我的车,耽误了大事谁来负责?”
他这一责问,追赶的众人忙不迭退开,自觉让道。
“我们追人心切,对不住了。”
中年男子撇撇嘴,转头过来问道:“白先生,你没被撞着?”
易倾南眨了眨眼睛,神情无辜,可怜兮兮望着那男子,男子看了眼面前脏污泥泞的少年,明明是张丑陋不堪的麻子脸,却生了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羽睫颤动,潋滟生光。
似被那盈盈波光闪了下神,男子微顿一下,方才应道:“我没事。”
那中年男子瞪了车下众人一眼,赶着马车走了。
听得马蹄声起,车轮滚滚,易倾南暗地舒了口气,朝那男子拱了拱手,讨好一笑:“谢谢先生相助。”
男子面无表情坐着,看都不看她一眼。
易倾南碰了个软钉子,也不觉尴尬,眼见一场大祸化于无形,紧绷的情绪顿时松弛下来,笑嘻嘻自报家门:“我姓易,名叫小五,先生叫我小五就好,请问先生尊姓大名?”
男子还是没回应。
换做别人,也许早没了声儿,但易倾南就是个自来熟,小嘴啪嗒啪嗒动个不停:“先生是本地人,可是在上京开办学堂的?身边需不需要个书僮什么的?帮先生打扫打扫,铺铺纸,磨磨墨?先生你看我合适不,我认识很多字的,还会作诗,画画,编歌,煮饭,洗衣……”边说边是小算盘打得不停,看这人少言寡语的,心眼儿还不错,至少没把她供出去,人家叫他先生呢,看来也是个有身份的人,要不就他了?
“不是。”
易倾南愣了好一会,才慢慢反应过来。
真是言简意赅啊,她说了那么多,他就两字,一下子就把她后面的理想全都否定了。
呜呜,不过是想找份差事而已……
好在她抗压能力超强,很快就调整了心态,对方不爱说话,那她也就不鼓噪了,安心坐车便是。
那马车行了一阵,车速缓了下来,慢慢悠悠停住了,易倾南也不赖着,当即站起抱拳,信誓旦旦道:“先生大恩大德,没齿难忘,将来先生若有用得着我易小五的地方,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男子仍如老僧入定,端坐不动。
易倾南笑了笑道:“那个,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后会有期。”说完朝他挥挥手,拉开车门就要往下跳。
“等下。”男子蓦然抬眸,沉静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表情。
易倾南回头:“啥?”
“你会修琴么?”他问。
“修琴?”易倾南怔了下,只见车外的日光照在他的脸上,面色微白,眉目如画,山水般清朗轩秀,一袭绿衣宽松舒展,叫人想起湖边青盈盈的竹林,枝叶修美,随风荡漾。
这上京城怎么尽出美男,个个出类拔萃,独具特色,真把她眼睛都看花了!
易倾南一听有戏,也顾不得看美男了,欢喜得连声答应:“会的!会的!”
这会儿别说是修琴,就是修航空母舰,她都会拍着胸脯说没问题!
第三十章 过河拆桥
男子点点头:“白沐。”
“呃?”易倾南又怔一下,见他弓身立起,赶紧先跳下车,按住车门,再伸只手臂过去,由他扶着自己下来。
当书僮,就当有书僮的自觉。
做着做着,忽然间有丝醒悟,别人不是唤他白先生吗,这个当是他的全名?他在告诉自己他的名字?
就不知是哪个字,木头的木,幕布的幕,肃穆的穆,还是放牧的牧……
“白先生。”那中年男子过来,刚唤了一声,突然看见站在他身边的易倾南,疑惑道,“这是……”
易倾南满脸堆笑迎上去,自报家门:“你好,我叫易小五,是先生新收的书僮。”
“书僮?”中年男子低喃一声,下意识望向白沐。
“琴童。”白沐纠正一句,径直走向前方的小院。
“好的。”中年男子回头朝易倾南瞟了一眼,心里倒是纳闷,不知怎么冒出来个琴童,只道是白沐的熟人,便清了清嗓子道,“我是展家班的管事,姓钱名通,大伙儿都叫我钱叔,白先生是班主面前的红人,你跟了他算是天大的福气,记得做事机灵些,多学点本事。”
“是,钱叔。”易倾南答应得爽快,今日既躲开了祸事,又找着了活计,心里也很是欢喜。
钱通看了看她的脸,又道:“进去之后别到处乱走,免得吓到了别人,往后就跟着白先生在台后,不管有事没事都不要逛到台前去。”
易倾南低头:“哦,知道了。”其实此话正中下怀,如今她是这上京城里人人追打的角色,巴不得退居幕后,隐身不现呢。
白沐在前已经走得不见人影,钱通便领着她进了院子。
这小院地方不大,不过是座寻常四合院,正对面是三大间正屋,东西两侧各有两间厢房,院子里晾着些长衫短褂之类的衣物,门口摆着几只粗瓷大花盆,盆里养着些花草,空地上也没栽树,只几名身着素衣的青年男女在练功,或马步,或压腿,或倒立。
一名年过半百的男子身穿藏青色长袍,黑发中银丝点点,面目慈祥,静静站在廊前。
钱通停下脚步,努嘴道:“瞧见没,那就是我们班主,鼎鼎有名的展天魁展大爷。”末了又道,“走,我带你过去见见他。”
易倾南还没从周围的景致中回过神来,懵懵懂懂随他走过去,就听得钱通恭敬唤了声班主,将自己推到那展天魁跟前:“这是白先生指名要的琴童,叫易小五。”
“班主好。”易倾南低眉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