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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生意不错。叶大娘看着见了底儿的木桶,心情甚好,将宝珍挂在身前的竹筒拿下,从里面数出了十几文钱来道:“我去买些面粉,你自己先回家去。记住一定把钱看好喽。”
宝珍闻言,自然不敢怠慢,双手护住胸前的小竹筒,应了声是。这点钱,可是全家人好几天的饭钱,她就算丢了自己,也不能丢了它。
叶大娘还是不放心,扭头又叮嘱她好几句,方才挑着担子离开。
宝珍抱着竹筒一溜小跑地往家走,只见胡同里挤着几个半大的孩子在哄笑。心下顿感不妙,急忙忙跑过去一看,果然弟弟宝祥正被人堵在墙边欺负。
宝祥憋红了一张脸,用手指扣着旁边的砖缝儿,也不敢抬头跟别人回嘴。
宝珍见状,心里又气又急,伸手拨开了那些围着的孩子,护在弟弟的身前,厉声道:“你们几个干嘛?”
那几个孩子闻言,不约而同的笑起来,开口道:“哼,就知道猫在你姐的身后!胆小鬼,真不知道害臊。”
宝珍看着他们几个,故意冷下脸来道:“我看你们才不害臊呢!以多欺少,算什么本事?”说完,宝珍便回手拉住弟弟,径直往家里走。
两人的身后传来那些孩子的哄笑声,一声高过一声,十分地吵闹。
回家之后,宝珍先将竹筒里的钱收好,然后,将闷闷不乐的宝祥拉到身边,问道:“他们为什么又欺负你?”
宝祥只是垂着头,一声也不吭。他天生胆小,脾气秉性又像极了他爹叶阿林。胡同里的孩子们都认准了他好欺负,所以三番两头地来找麻烦。
宝珍见他不言语,接着道:“好了好了,姐姐唤小鸟来给你看。”
宝祥闻言,抬起头来看姐姐,显然是来了兴趣。
宝珍清清嗓子,然后从自己的喉间,发生一连串唧唧啾啾地声音,乍听之下,音准竟然和麻雀的叫声一模一样。片刻,只见不知从哪儿蹭地飞来几只麻雀,落在院子的树上跳脚张望,似乎在探寻着声音的来处。
“叽叽喳;叽叽喳---”
“吱吱喳,吱吱喳——”
宝珍就好像能跟它们对话一般,有来有往。拥有这样特殊的技能,连她自己都觉得纳闷。对于声音的模仿,宝珍似乎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天赋。虫鸣鸟叫,只要稍加练习,自己便可一一学来。
宝祥暂且忘掉了刚刚的沮丧,仰头看着树梢上的麻雀,嘟着嘴跟姐姐一起学鸟叫。
两人正玩着,门外突然响起一阵忙乱的动静,惹得树梢上的麻雀也跟着受了惊飞走。只见,叶大娘满身狼狈地推门进来,她的脸上有几道通红的巴掌印十分的醒目。
宝珍见状,忙跑过去扶她,待走近一看,才发现叶大娘的嘴角都破了。
叶大娘疼得直蹙眉,将手中的扁担推给了宝珍,咬着牙恶狠狠道:“那帮天杀的混蛋,早晚都得被雷给劈喽。”原来刚才,她在街上遇到了几个地痞滋事。为了保住那十几文辛苦钱,她免不了要和那帮人纠缠。不过,既然是地痞,又怎么会是心慈手软的善茬。这一顿打,叶大娘着实挨得无辜也无奈。最近两年天灾不断,哪怕是生活在天子脚下,老百姓的日子也没那么太平如意。
平白无辜的失了钱,叶大娘很郁闷,一个人歪在炕上连连叹气。阮氏倒没多说什么,只亲自过来给她擦脸擦药。
阮氏平时就总冷着脸。按说,一家人生活这么多年早该习惯了。可这会,叶大娘心里正窝着气,待见如此,顿时就觉得她在给自己摆脸色看,没好气道:“唉,都怨我!这辈子也不知道触了什么大霉头,一天安稳日子都过不上,这就是命啊!”
阮氏觉得她话中有刺儿,心里发烦道:“家里还剩下些钱,我等会儿就出去买粮。”一面说,一面端着水盆出去了。
叶大娘一听她要出门,虽不乐意,却没出声拦着。家里还等米下锅,她不愿意让宝祥跟着饿肚子。她歪了歪身子,想趁着中午睡一会儿,却疼得怎么也不睡踏实,心里免不了又将那些抢钱的混蛋大骂了一通。
阮氏从自己攒下的钱里拿出了一些来应急。晚上,她用买回来的糙米给家里人做了野菜粥。阮氏的手巧,不过是极普通的材料,也能做得有滋有味。
一家人正吃着饭,突然听见外面有人敲门。宝珍随即放下碗筷,跑过去问道:“谁啊?”
此时,叶阿林正站在自己的家门外。他原本是一个壮实的汉子,不过,两年的劳役让他整个人几乎就像是脱水般地变了样儿。幸亏他的身体底子结实,撑过了这两年,不过,左腿却瘸了,走起路来很不利落。
宝珍开门看着他,竟然都没有认出来,客气地问他要找谁。
叶阿林仔细看了看宝珍,眼圈顿时红了道:“闺女,是爹回来了啊。”
宝珍听了,定睛一看,眼前这人可不正是叶阿林。松松的头发结成一股长辫子,盘在脑袋上,就像是一根破旧的麻绳。瘦长的身上只穿着一件大褂,单薄的很,上面又皱又脏,也不知道是有多久没有洗过了。x下的裤子挽到膝盖,黝黑的小腿满是溅上的污泥。
“爹—”宝珍看了看他,又回头向屋内望去,使劲咽下一口唾沫,叫道:“奶奶,娘,爹他回来了—”
话音刚落,叶大娘最先从屋中奔了出来,看望着站在院中的儿子,大步上前,双手捧住他的一只手,口中连连叫着阿林。两年了,她每每遇庙就拜,一心一意替他祈福,就是盼着他能平平安安地回来。
家人重逢,叶阿林忍不住抬手擦擦眼睛,阮氏领着宝祥也跟出来,离着他们还有几步的距离。
阮氏的眼中闪过一丝讶色,没有想到丈夫会这般突然回来,一时定不下心绪,张了好几次嘴都没有说出话来。
叶阿林偏过头看向妻子阮氏,只是**一笑却没有说话。
叶大娘的心情激动,拉着儿子好一阵子地痛哭流涕。片刻,她才好像想起什么似的,将宝祥拉到身前,推给儿子道:“傻孩子,快过来让你爹瞧瞧。”
叶阿林闻言,随即俯身好好的打量着宝祥,摸摸他温热的小手,感叹道:“你都长这么大了。”
宝祥有些怕生,转过头去看向姐姐宝珍,宝珍连忙冲着他点一点头道:“祥儿,快叫爹啊。”
宝祥闻言,方才往前凑了凑,开口喊了叶阿林一声爹。他一说完,便扭身跑回宝珍的身旁。也难怪,他会不好意思,叶阿林离家出门时,他不过刚满三岁,想必记忆还恍惚的很。
须臾,一家人重新回到屋中,叶大娘将自己的粥递给儿子,关切道:“阿林,你一定饿了吧。来,趁着还温乎快吃。”赶了一整天的路,光吃菜粥肯定不够的。
阮氏想了想之后,便扭身出去再给他张罗一些吃食。她特意向对面去借两个鸡蛋,王氏一见是她,倒也没犹豫,立马回屋拿了两只鸡蛋出来。
阮氏想要算钱给她,不料,王氏却眯着眼笑道:“可别逗了。大家都是邻里邻居的,不过才两个鸡蛋还算什么钱啊,拿去吃吧。”
王氏本不是这样大方的人,平时和过往的小商小贩砍价都能争执半天。这会,她却对阮氏一副爽快大气的模样,其中自然是有原因的。要说,王氏有一个远房的表亲,家里做了点小本买卖,还算得上有几个闲钱。最近,有意差她给自家那痴傻的小儿子觅一个姑娘成亲家。王氏左瞧右看,倒是看中了自家对门的宝珍。不过,这会她还没想提,抻得越久,表亲家里就越着急。王氏的目的,自然也是想要多一点的媒人红包。
阮氏从来不喜占人便宜,所以执意塞了几文钱过去。
王氏见她如此坚持,也没再说什么,瞧瞧手里的钱,撇着嘴笑了笑。
另一头,叶大娘盯着儿子那条蜷着的腿,眼泪禁不住又落了下来,接着道:“阿林啊,你这腿是怎么弄坏的?”
叶阿林闻言,叹口气道:“一年前被派去修桥。我不小心从高处滑下去,这条小命是保住了,可腿却摔断了。”
叶大娘在旁听得心惊胆颤,想着儿子受了这么多的苦,忍不住骂道:“那帮狗仗人势的混蛋,良心都跑到哪里去了?”
“唉,算了。娘。”叶阿林低头应道:“只是瘸了条腿,总好过去那些去打仗的,连命都给搭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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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宫卷 第三章 十两银子
一大碗滚烫的热汤面,外加两个荷包蛋,和一小碟的萝卜咸菜。阮氏将家里能吃的东西全部都拿了出来。
叶阿林把鼻子凑过去,闻了闻道:“真香啊。”说完,便赶紧拿起筷子,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想必真是饿极了,也顾不上烫嘴,不一会儿便热得满头是汗。
阮氏爱干净,此时见他这般模样,不免又出去给他拿了块毛巾擦脸。
叶阿林稍微抹了把脸,却看见宝祥坐在对面,正瞧着他碗里的荷包蛋,偷偷地咽了一下口水。
叶阿林连忙探身过来,将那两个荷包蛋夹给了宝珍和宝祥。含笑道:“来,你们俩也吃。”
叶大娘见此,忙出声阻止:“嗳?这是特意给你做的。”说完,她故意望向宝珍道:“孩子们不是还有粥呢。”
宝珍本就是懂事的孩子,听了叶大娘的话,忙将荷包蛋又递了过去,道:“我已经吃饱了。”
宝祥见姐姐如此,也跟着有样学样,“我也吃饱了。爹,你吃。”这一声爹,他唤得十分自然,完全不似刚才那般的吞吞吐吐。
叶阿林听后,忍不住又红了眼圈,心道,俩孩子真是长大了,也懂事了。难为他累死累活的撑过这两年,到底是没有白白辛苦。想到这里,他低头吸了吸鼻子,伸手将自己搁在脚边的包袱拿到桌上。
半大的蓝布包袱里放着一些衣服和草鞋,叶阿林从最里面拿出一个小纸包,轻轻地放在桌上,笑笑道:“想吃什么?明天爹统统都给你们买回来。”
一家人闻言都不免看着那个纸包,似乎隐约猜得出里面包的是什么了。
叶大娘最先开口问道:“这是钱么?”
叶阿林点头,道:“恩,是我两年来的工钱。”原本,收编的时候说得是每人每月发一两银子,可是,这期间东扣西扣的,到最后却只拿到了十两银子。不过能有这些,叶阿林也已经很知足了。
纸包展开,露出来一顶白润润的银锭子。
叶大娘见此,直挺挺站起身,哎呦一声道:“我的老天爷,这是多少钱啊?”
“十两银子。”叶阿林忽然抬头,望向妻子阮氏笑道:“有这些钱,咱们家往后的日子也会好过点。”说完,他又看了看家里的摆设,开始盘算着要不要一并收拾收拾屋子。
宝祥对钱的意识不高,看着奶奶瞪得大大的眼睛,一只手拉了拉姐姐的衣角,问道:“姐姐,十两银子是多少?”
宝珍顿了一顿,回道:“我也说不清。不过,应该能买很多很多的大米和白面。”
宝祥闻言,拍拍手道:“好哇,好哇。有银子吃米饭喽。”
“祥儿。”叶大娘道:“小点声儿,仔细让别人家听见了。”
叶阿林见儿子高兴,跟着笑道:“由他说去吧。”
叶大娘闻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