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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茯苓,对付这样的人,要有耐心。”
茯苓不解的望向斯文安静的辰文,他和少奶奶一样,外表柔软如柳絮,话语却坚硬如磐石,让她好生思量。
夜深,月亮圆如玉盘,美艳万方,桂花阵阵飘香,晚风凉爽,吵杂声些许,王妈趁月色明亮,在院子里做梅酱桂花,用的是夏季腌制青梅的汁液,俗称梅露,来浸泡加工清水桂花。
凌菲披了条杏色绒线方巾,坐在凄凉凉的石凳上和王妈随意的讲话,王妈开心的忙活着,嘴里絮絮叨叨,完全不把凌菲当外人。说了会她遇上的稀奇事,大约觉得没话讲了,王妈道:“下午你和老爷太太去送老太爷,少奶奶和少爷又吵架了,说不清楚的事情,吵的没完没了,把我跟李管家给担心的,都说要当娘的女人这性子会收一收,可这位少奶奶倒好。”
凌菲笑笑,“小两口吵架,正常的。”
王妈也笑,“少爷在为一件事情和少奶奶置气呢。”
凌菲无以应答,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
“家里曾有一个叫小红的丫鬟嫁给了少爷的同学路少爷,不知怎么的,前段时间路少爷休了小红,小红哭哭啼啼的跑回家找少爷哭诉了一番,然后就去当窑姐了。”王妈摇摇头,“天晓得好端端的姑娘受了什么刺激,据说是少奶奶背后捣的鬼,后来被少爷发现了。”
“王妈,我看少奶奶不是那样的人,她不至于和一个丫鬟过不去。”
“若不是因为她,你现在和少爷……”王妈意识到语快,顿了顿,道:“你还帮着她说话。”
王妈不明就里,凌菲婉转的道:“我是有丈夫的,我和周少爷以前没有缘分,今后也只是兄妹。”顿了一会,凌菲问:“王妈,当年我的母亲是怎么离开周家的?”
王妈的脸色骤变,手中的桂花撒到地上,搪塞着:“我也不太清楚,小姐还是去问老爷吧。”
“老爷说是因为母亲和他起了矛盾,所以一走了之,但我不相信。王妈,我想听你讲,你是家里的老人,你最清楚真相了对不对。”
“这”,王妈为难的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半响,道:“小姐,我真的不知道。”
她的顾虑更添加了凌菲的疑心,凌菲笑笑道:“不知道就罢了。”
瓶盖挨个拧上后,梅酱桂花挨着窗台放成一排,王妈微笑着岔开话题,“今天太太向老太爷请示了,说要给你觅一个夫婿,不论小姐嫁给谁,恐怕小姐这辈子和少爷是错过了。”
凌菲听进去前半段话,吃惊不已,原以为是墨茹一时兴起,不料她较上真,着急的如扬鞭驱骏马。
“我是有丈夫的”,凌菲重复道。
“太太说你的丈夫在报纸上发了离婚声明,现在人又没了踪影,女人最不禁等,再等下去,你就白白浪费了好光景,不如重新找个好男人过安生的日子。”
“王妈,你也觉得太太的话言之有理?”
王妈点点头,“是的,小姐,太太说的没错,有个男人给你依靠,你的肩膀上得卸下多少包袱。”
凌菲并拢双腿,裹紧披肩,丝丝寒意从脚心升上来。
月亮穿过柳梢头,又一句搭一语的聊了些闲话,只听身后脆蹦一声,“小姐!”
凌菲应声扭过头,“茯苓,你回来了。”她招手道:“快过来,这是王妈。”
茯苓双手捏着发尾,脆生生的喊道:“王妈,你好,我叫茯苓。”
王妈笑的合不拢嘴,“我认识,认识,丫头小子们都在议论呢,说新来的姑娘长的标致漂亮,还懂礼貌。”
茯苓格格的笑,“以后请王妈多多照顾。”
“照顾谈不上,反正有王妈一口吃的,绝不饿着你。”
茯苓夸张的给王妈行礼,把她逗得直乐。凌菲站起身,道:“时间不早了,茯苓,我们回房吧,王妈,你也早点休息。”
穿过月洞门,洞窗外偶见慈鸟扑棱翅膀,哑哑闻哀音。两人在长廊里留下削长的影子,凌菲问茯苓:“和李帐房玩的可开心?”
茯苓嘟嘴道:“尴尬的要死,独处的时间仿似很漫长,到最后便是没话找话说,吃完饭后,他自觉无趣,就叫了一辆黄包车把我送回来。”
“早上见你俩说说笑笑,怎么到了晚上突然尴尬起来了?”
“我也说不太明白”,茯苓低头,踢了踢脚下的石子,“他跟我说了许多周家的事情,让我提防这个,注意那个,我万万没想到,他看上去那么干净的一个人,心里面却藏着许多复杂的想法,我感觉怪怪的。”
“也许他是关心你,才愿意对你敞开胸怀,若是不相干的人,大概他不会如此不厌其烦的提醒你。”
“话虽这么说,可毕竟接触的时间不久”,茯苓害羞的笑了。
“我看他十有**喜欢上你了”,凌菲说着,习惯性的去挽茯苓的胳膊,茯苓触电般躲闪,靠在柱子上缩成一团。
“茯苓,你怎么了?”
“小姐,你别碰我,我不适应”,茯苓的脸因痛苦而变得扭曲,呢喃着:“别碰我,别碰我。”
凌菲举在半空中的手落了下来,联想起昨日茯苓奇怪的举动,不罢休的问道:“茯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快告诉我。”
残存的意志逼迫自己平息下来,香汗涟涟,茯苓喘着粗气撒谎道:“这长廊里太黑,生地方,我害怕。”
“啊”,凌菲下意识的抬头打量墙上的壁灯,鬼魅的昏黄光圈映着奇形怪状的影子,强劲的夜风乍起,卷滚枯干的秋叶,莫非茯苓被长廊两边沙沙作响的竹林吓到了,凌菲勉强找了个理由,急促的道:“茯苓,我们快走吧。”
茯苓双手环胸,惶惶的向前小跑,待到凌菲的房间,她的脸色已白如秋雾,双腿发软,飘飘欲坠的恍惚。沪森正穿着长褂等在房前,茯苓惊呼几声,立在原地发呆,神情茫然的指着他道:“你别过来,别过来,不然你要遭报应的,要遭报应的!”
“她这是?”沪森疑惑的望向凌菲。
凌菲对他摇头,表示自己并不清楚原委,好一番安哄,把茯苓引到内屋床上躺下,走出来道:“不知道茯苓受了什么惊吓,到了晚上和白天判若两人,刚刚冒犯了你,不好意思。”
沪森道:“这世上伤害女子最深的,除了男子,许是无他人了。”
凌菲讪笑,“天色已晚,你来,有何急事?”
沪森端起脚边的粉色珠芽秋海棠,栽在高瘦状的宜兴紫砂花盆里,柔美娇滴的花朵搭配苍松劲拔的容器,在从远方飘来的悠长笛声中,大有几分诗情画意。他恳切的道:“送你的,我想你是喜欢的。”
凌菲拨弄落在耳畔的一丝刘海,安静的道:“就放在墙根处吧。”
沪森的目光从期许变得黯淡,小心翼翼的道:“秋海棠需要晒些阳光,墙根处太潮湿黑暗,不如放在你的梳妆台上,紫色的紫砂和家俱很相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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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作荷心万点声(2)
凌菲道:“本就是见不得光的礼物,若是能大大方方的送来,为什么要等到天黑,我看它和黑暗是最相配的。”
再一次被拒之千里之外,沪森止不住流下两行清泪,“凌菲,你该懂我的心的。”
凌菲无情的道:“周少爷,请回吧。”
她背过身去,泪水比珠帘绵长。
“凌菲,今天隔壁的陈先生来找过我,他说何偲告诉他,念薇生的孩子是沂铭的,你知道吗?”
凌菲愣住了,迅速用指腹揩去泪水,镇静的道:“陈先生是谁?他为何跟你讲这些?”
“他是吃公家饭的,前段时间他们抓了一批壮丁,何偲不幸被抓到,他找到陈先生,让我花钱去赎他,不然他要去告沂铭抢了他的老婆,让沂家身败名裂。凌菲,念薇生的孩子真的是沂铭的吗?他们母子二人现在在哪?”
听到何偲的名字,凌菲明白他们千方百计想掩盖的真相暴露了,再隐瞒毫无意义,吐了口气,轻轻的道:“念薇死了,死于难产,孩子是我哥哥的,念薇为了保住孩子才嫁给何偲,可惜她去找我哥哥的时候,我哥哥已经有了未婚妻,她去世之后,沂家也不能给她名分。”
沪森惊讶不已,“那孩子呢?”
“在枣城遭到空袭的时候,和我的母亲一起失踪了。”
“难道报纸上所登的,你的私生子?”
“就是我哥哥的孩子,他叫沂隔山”,凌菲苦笑,“这些年我在枣城的名声不好,因为外面传闻我是沂成若的私生女,与其让哥哥再受非议,不如让我来背负恶名,在这方面的承受经验,我比哥哥丰富,再说他有妻子,无法带孩子去香港,还是我来抚养实际些。我的父亲一辈子注重家族名望,我们做了万全的准备,以为把秘密深藏地下,却忽略了何偲”,凌菲皱紧眉头,“赎金要多少?”
“三十万。”
凌菲沉重的叹了口气,“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的。”
“不,这件事情交给我处理,我不是来向你讨要钱的,我只想问清楚情况”,沪森在脑海里梳理方才听到的,如晴天霹雳般的信息,念薇死了,他的心一阵绞痛,提醒凌菲道:“熙萍是念薇的母亲,这件事情不可再让家里的其他人知晓,此事涉及到沂铭,再牵扯起你,你在这个家里又会竖起一个敌人。”
凌菲无所谓的笑,“早晚要知道的,隔壁的陈先生不是已经来通风报信了,当初我们给了何偲封口费,如今他照样予以威胁。”
“陈先生是有一定身份的人,他拿了钱是绝不会再反悔的,这些年,他靠向商人倒卖官场消息养身立命,如果这也能称作信誉的话,他的信誉是极高的。”
“那再好不过”,凌菲思索了会,“把何偲赎回来后,如何安置他?”
沪森道:“我自有安排,你不用再操心了。”
凌菲走向花坛,姹紫嫣红的月季妖娆万向,人若能抛弃尘事间的烦恼,专心品味大自然的奇幻之美,想必是生来最奢侈的事情。明月思故乡,花香曾相识,林府里的月季是否同是这番鲜亮的光景?她想起了和梓慕在林府花园里的嬉笑打闹和彼此无间的惺惺相惜,即便他和露娜已远走高飞,凌菲仍然想知道他在世界的那一处,过的好不好。
凌菲道:“你说陈先生是政府里的人?”
“是的。”
“我想见他。”
此刻的沪森明白,凌菲打算通过陈先生打听她丈夫的下落,心中失落里夹杂着欣慰,但若要她跟其沪森不知底细的男人结婚,他宁愿凌菲和她的丈夫长相厮守。
她守着繁花相思,他候在她身旁陪伴,然而北方的那个家,正逢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
茯苓失常的症状在阳光普照窗台时无影无踪,浑然不记得发病时的情景,但一到晚上,黑暗,他人的碰触,抑或惨淡的月光总会将住在她身体里那个惊恐的灵魂唤醒,疯疯癫癫,胡言乱语不休,连着持续数日,每日如此。找王大夫上门来看,王大夫讲不出所以然,断定茯苓患上了疑难杂症,并说解铃还需系铃人,让凌菲仔细想想茯苓在哪里受过刺激。
凌菲坐在画架前思来想去,正巧茯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