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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接通后,叶蔚然直奔主题:“请问你母亲是几年前生病住院的?”
王慧欣张口就答:“6年前。”
叶蔚然深吸口气:“请问…你父亲是何时对你提起那个老学者顾客的?”
王慧欣回想片刻:“好像是…6年前吧。”
对上了!
终于对上了!
关键的时间……对上了!
6年前,都是6年前!
叶蔚然心中的困惑在此刻瞬间烟消云散。
叶蔚然最后确认道:“请问,你母亲住院期间是否发生过什么事?”
王慧欣回想出很多内容,最后提及:“对了,我想起来了!
有次我母亲病危,急需手术,但我们家那时已经拿不出那笔手术费了。后来我父亲忽然筹齐了那笔钱,说是有位好心的老顾客借给他的。
而那位老顾客,就是我父亲口中的那位老学者。
虽然我母亲最终没救过来,但我还是很感谢他出手相助,也想当面感谢他。可我父亲说他每次来都是周一,恰逢我上学,因此一直没见到……。”
后来王慧欣又说了很多,但叶蔚然已经找到想要的答案了。
结束通话后,叶蔚然闭目不言。
身旁的楚瑶媛开始还懵懵懂懂,许久后忽然震惊的掩唇惊呼。
“天哪!不会吧!原来这里面还有这样的故事!!”
楚瑶媛此刻彻底想通了,呢喃的说出自己分析和心得。
“当年王老实忽然交齐那笔手术费,应该不是老学者借他的,而是他利用别的什么手段弄来的。他骗王慧欣,应该是想隐藏这笔钱的不明来源。
他不能说跟邻居借的,因为那样容易穿帮。而他说那笔钱是老学者借给他的,不容易穿帮。且学者形象的老人应该很有钱,借钱不突兀,稍显合理。
当王慧欣提出当面向老学者道谢的想法时,王老实便声称此人只周一来,且寒暑假不来。这样可以避免两人相见,避免穿帮。
于是,这个谎言便持续整整6年时间!
欺骗消费者的事情发生后,王慧欣询问王老实当时情况。王老实印象最深刻的就是老学者形象,于是情急下就声称老学者是受骗的人,不想让女儿知道他骗人的事。
此时恰好是7月,大学迎来暑假。按照谎言,老学者这两个月都不会出现。王慧欣即便想寻找老学者也找不到。王老实的谎言便可持续下去。
而所有人都找不到老学者这个被骗的人,便无法对证。于是王老实就可以狡辩,称自己是无辜的。甚至弄出打官司和上吊闹剧,博人同情,洗脱嫌疑。
他知道这个官司难度很高,不会有律师接,因此肆无忌惮。而官司打不成,那么就不会出现法庭对证。这样报社也不会真的找来受骗的人。
仔细想想,王老实用心好深啊!几乎所有的情况都被他想到了。
可是他怎么都不会想到居然出现你这个变数。更不知道你这么执着。
现在终于真相大白了!
我说呢,他迫切的找律师打官司,可找到律师,又躲着不见。原来原因在这!……叶律师,我们要不要揭发他?”
叶蔚然白痴似得看着她:“你脑子里面全是水吗?说话不过过大脑?代理律师揭发委托人,还想不想在律师行业混了?”
“嗷呜…”楚瑶媛像被训的小狗似得,缩着脖子、吐了吐舌头。
教训完没大脑的菜鸟,叶蔚然深深的叹了口气。
除了最后那句话,楚瑶媛前面的内容几乎就是他内心的主要结论。
为掩盖那笔钱的不明来源,王老实杜撰了老学者这个人物。
为掩盖欺骗消费者的真相,王老实又再次抬出老学者这个杜撰人物。
此刻几乎可以得出结论:王老实以前就有不良前科,这次真的有欺骗消费者。现在他说的话,都是谎言。请律师打官司、上吊,都是闹剧。
现在他要想想,是否真的要单方面终止委托合同。
终止,可以避免大麻烦。
但继续代理,最后胜诉可以获得免费的楼二使用权,诱惑不小。
权衡利弊,叶蔚然最终放弃了代理此案。
当事人不配合,胜诉难度太大。为了获得免费的二楼使用权,不值得。
“走,回去跟他们说明情况。”叶蔚然恢复平淡表情:“此案,我不接了。”
——
经过烈日半天的暴虐,午后更加闷热,万物都显得憔悴昏倦。行人打不起精神,狗趴在地上吐出鲜红的舌头。所有生物的动作似乎都慢了下来。
叶蔚然驱车来到满霞里,步伐急促的走进王老实的汤包店。现在他手头拮据,必须尽快寻找下个案件保证生存,时间对他来讲很宝贵。
汤包店冷冷清清,温度似乎也低上不少,跟外面的炎热形成鲜明对比。
见到王慧欣后,叶蔚然直接开门见山:“我…”
叶蔚然刚开头,却见王老实从厨房走了出来,面容非常憔悴。
王老实现年不到50岁,却苍老的如同60岁,满脸褶皱,皮肤干枯的如同龟裂的大地。那浑浊、死寂的双眼黯淡无光,毫无生气。
看到叶蔚然到来,他呆滞的双眼生出几分明亮:“您来了!”
声音干瘪,但其中的惊喜味道显而易见。
他在高兴、期盼?
可他在高兴什么、期盼什么?
因为说谎的缘故,他不应该躲避嘛?怎么见面后会是这种神情?
叶蔚然心中纳闷,却神色正常的回答:“哦,我上午去见了见那位记者。”
王老实忽然上前两步,急迫的近距离询问:“怎么样?她同意道歉了?”
叶蔚然摇了摇头,遗憾道:“没有!他的态度不太好,很不配合。”
“想到了,我早就想到了。”王老实无比落寞:“她们那种大记者,怎么会对我这种小人物道歉。呵呵…”
叶蔚然没搭话,定定的看着王老实,目光复杂。
身旁,楚瑶媛心里恶心的不行:“装!太能装了!你接着装!”
她偷偷碰了碰叶蔚然,建议他摊牌,免得在这里看那副恶心嘴脸。
可叶蔚然却说:“你也别太担心,我们还可以想想其它办法。”
王老实摇头苦笑,瞥了瞥饭桌上的调味瓶,悔恨道:“其实这都怪我。”
楚瑶媛瞪大双眼,心道:“难道他良心发现,决定坦白真相了?”
可王老实接下来说讲的内容却南辕北辙:“当时门口那位客人打翻了调味瓶,然后他觉得过意不去,就急忙把洒在桌上的调料装了回去。
我当时很忙,也没注意到这点。要察觉到这点,怎么也不会让客人吃那么脏的调料啊。更不会发生后来的事。
后来那位记者来了,正好就坐在门口那个位置。
她开始对汤包的味道很满意,还笑着跟我说了很多话。可后来不知怎么的,脸色变得很不好看。不久后就开始找我麻烦,当众说我欺骗消费者。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是她吃了那脏兮兮的调料,心里有怨气,这才找我麻烦。后悔啊,我要是早早发现调料脏了,换上新的,也不至于有后面的麻烦。
呵呵…没想到小姑娘看着挺善良文静的,心胸却那么狭隘。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现在这人,怎么都这样,为了点小事,就要把人往死了整。”
楚瑶媛越听越气氛:又开始编故事了!编出这个故事解释原因,是想将所有责任都推给那个记者?真是够无耻!还说什么知人知面不知心,我呸!
楚瑶媛气不过,就要开口揭穿王老实的真面目。
可叶蔚然却制止了她,表情诧异的对王老实问道:“等等!你说那个记者是女的?”
楚瑶媛因心中带有偏见,因此没注意到这点。但叶蔚然注意到了,且非常诧异。
王老实不疑有他:“是啊,是女记者啊!怎么了?”
“……”叶蔚然惊出一身冷汗。
“……”楚瑶媛彻底迷糊了。
第七章 重归视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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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揭发王老实的那名记者是…女的?!
可那篇报导的署名记者是王志斌啊!叶蔚然上午刚见过此人,对方分明是男的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蔚然忽然觉得,他遗漏了什么,而且遗漏的这点信息相当重要。
叶蔚然匆匆结束了跟王老实的谈话,带着楚瑶媛快速离开。
路上,楚瑶媛不解的问:“叶律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王老实编出这个谎言的目的是什么?我怎么想不通啊。”
叶蔚然摇了摇头:“应该不是谎言。毕竟这个谎言太容易穿帮了!”
楚瑶媛反问:“那是怎么回事?”
叶蔚然抹了把额头汗水,心有余悸:“应该是我找错了人!”
“错了?”楚瑶媛满脸的不认同:“不能啊!那片报导的署名记者就是王志斌,那家报社又没有同名同姓的记者,我们怎么会找错人?”
“署名记者是王志斌没错,但当时采访的记者不见得就是王志斌!”叶蔚然手指敲着方向盘,分析完又看了看楚瑶媛。
楚瑶媛被盯得发毛,摸摸脸颊,不解问:“怎么了,我脸色有什么东西?”
叶蔚然不答反问:“你是什么身份?”
楚瑶媛张口就答:“助理律师啊。”
“你现在如果代理案件,那最后的成果属于谁?”
“属于带我的师傅啊!这是行业规矩嘛。”
叶蔚然打了个响指:“问题就出现在这里!行业规矩,助理无人权!
如果暗访的记者是助理记者,那么报导后面的署名就应该是她师傅的名字。这应该是记者行业的类似规矩。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王老实说见到的记者是女人,而我们找到的记者却是男人。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取得的信息很可能是错误的。”
叶蔚然对记者行业不甚了解,但他通过律师行业的规矩举一反三,瞬间联想到最有可能的情况。且他毫不避讳自己可能犯下的错误,承认的异常干脆。
——
两个小时后,叶蔚然证实了先前的猜测。
当时暗访的记者名叫杨晓妮,女,25岁,新闻系应届毕业生,目前在《魔都日报》报社实习,而带她的师傅正是王志斌。
杨晓妮皮肤白皙,如牛奶般水润嫩滑,鼻梁上架着一副黑色大眼镜,文文静静的,学者气质十足。单看外表,确如王老实说的那般,善良、文静。
报社一楼大厅接待室内,叶蔚然介绍完身份后,开口询问:“杨晓妮记者,请问你对几天前发生在满霞里弄堂的事还有印象吗?”
杨晓妮脸颊微红,连连摆手:“我还不是正式记者,您叫我杨晓妮就可以。那天的事情我记得,毕竟是我第一次取材,印象很深。您想问什么?”
叶蔚然没想到杨晓妮这么好说话,心中微楞,继续道:“请问,是你当场揭发汤包店老板欺骗消费者的事实?”
杨晓妮鼓起腮帮,抿着嘴点了点头:“是我。有什么问题吗?”
还真是她!
叶蔚然忽然觉得此案有继续调查下去的必要,很有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