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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食欲很差,他就会想方设法,淘到很多有营养,做法又新奇的食物给他吃。
他会抚摸她的肚子,低声和肚子里的两个小家伙说话,也会在胎动来临的时候,眉梢眼角漾出清淡的笑意。
那应该是他们相处这十年中最平淡幸福的日子,幸福得有些像梦境,一点都不真实。
他性子一直孤冷寂寞,她就想,尽自己所能对他很好、很好。但其实,剔出他们两家是世仇,其实,他才是对她很好、很好的那个人。
从在学校的时候,他就一直很照顾她,有关她的事,事无巨细,他都一一为她打理好了。他性格冷清,对谁都是淡淡的,但对着她的时候,心思却很细腻。
其实,现在的他已经很少发脾气,虽然一如既往的沉默内敛,但笑容却逐渐多了。
他喜欢她,喜欢他们的孩子,手术后,他可能依然提心吊胆,但是确实是比之前明朗了许多。
她下意识的抚向自己的胸口,那颗本不属于她的心脏,正在她的胸腔里有力地搏动着。
她不知道这颗心脏原来的主人是谁,他不许她胡思乱想,也不许她多问。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事是她想不通的,她想的,只是好好守着他,守着杜蘅和芳芷。
她想,他们四个人在一起应该很幸福,还有一个她不太敢提及的人,就是她的爸爸。
他们已经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她想在有生之年能和他们一直在一起,陪着他们慢慢老去。
想到他也会变老,她静静地伸手抚上他脸颊,有一天他的眼角也会蔓延出淡淡的纹路,甚至会变得白发苍苍。这样绝世风华的一个人,就算是老去,应该也会风采依然。
不对,在她的心里,他永远不会老去,一如她十八岁那年初见他的模样,白衣黑裤,风采卓然。
十八岁?真是花骨朵一般的年纪,想什么事情都那么简单,不会怨恨谁,也不用思前想后,如今的自己同那时候比较起来,已经是满目沧桑了……
“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睡觉!”他不悦的低声斥责。
“我想到了十年前,第一次见你时候的样子。”
“哦?那时候你应该犯花痴了吧!”
“哪有?”她为了维护自己的面子,利落的反问。
“没有?”他凑近她,四目相对,鼻尖碰到了一起。
“有……还是没有?”
“呵呵……”他轻声笑,又无奈的摇头:“有没有这种事你还要问我吗?”
“有就有,反正被你这皮相吸引的也不是我一个人……”她自暴自弃的反击。
他爱惜的在她的额头上浅浅的印了个吻,语气绵长认真:“能吸引我的……却只有一个你……”
这算是他的表白么?这个喜欢用实际行动来表白,却从不肯轻易说出喜欢这个字眼的人,这应该就是他的表白了……
眼睛忽然觉得有点儿异样,她两手揽了他的腰际,将脸颊埋在他胸前,闭了眼睛,轻柔的说:“会没事的,我一定会没事的,我们还要白头到老,我还要看着孩子们长大。”
“你已经胡思乱想了大半日,去睡一会儿。”耳畔,辗转过他的声音。
“你陪我睡一会儿吧,我一个人睡不着……”
在他的印象里,自从她生产那日过后,她每每浑浑噩噩清醒的时候,总见他在自己身边,她不知他有没有睡过觉,因为他把疲倦都掩在眼底。
他低声笑:“你自己都做母亲了,怎么还像个孩子,睡觉还要人陪着?”
“那你都做父亲了,怎么也还像个孩子,睡觉还要别人提醒?”
白晨风会心一笑:“那我就勉为其难的陪你睡一会儿。”
“好。”她柔顺地说。
他拦腰抱起她走到床边,又动作轻柔的把她放在床上,然后脱了鞋子上床,挨着她静静躺下。
林空空依偎进他怀里,声音轻柔:“小白,出院后,我想回学校看看。”
“好。”
“等杜蘅和芳芷长大了也让他们读f大,你到时候要告诉他们,咱们从学校里发生的事。”
白晨风把她的手放进被子里,轻抚了抚她的发,声音温和:“你是让我讲故事?这个我不擅长,到时候还要你告诉他们。”
林空空知道移植的心脏是有使用寿命的,可能十多年已经算是比较长。国外有心脏移植过后,生活了30年的,可那似乎是奇迹,不然也不会被人们铭记知晓。
命运之神似乎从来都没有眷顾过她,从始至终。她不知自己如何能相信,奇迹会出现在她身上,但她也不会轻易放弃,她应该努力活得更长久。
意识逐渐迷离,她静静的睡在他的怀里。白晨风却睡不着,他只想这样看着她,不敢闭眼,怕再睁开眼睛时,触手冰凉。
她每天承受的风险都是巨大的,他不怕她死去,因为,他会陪着她。可他怕她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离开,孤单冷清,她胆子那么小,应该会害怕的。
所以,他要守着她,永永远远的守着。
怀中的人呼吸绵延悠长,显然已经熟睡过去,白晨风翻身下床,半跪在床前,修长的手指,轻巧的去解她的衣扣。
他要看看她的伤,这在她清醒的时候是绝对不允的。他知道女子都是爱美的,尤其是在心爱的人面前,绝对不允许自己有任何瑕疵。
所以,他不强迫她。
只是有些事情,他一定要知道,比如这场手术中,她受到了多大的伤害。有关她的事,他绝对不允许自己一无所知,都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他不知自己的手为什么会轻微颤抖着?这双手持过刀,握过枪,做过最残忍、最血腥的事,毁灭过生灵,生杀予夺。
可如今,却是不可控制的颤抖。
他闭了眼,深呼吸几次后,才缓缓睁开双眼,一双眸子一如往常清冽,寒光微敛。
她的衣扣被解开,如玉无瑕的胸前,狰狞的伤口触目惊心。
白晨风眼睛瞪得老大,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物,瞳孔一阵剧烈的收缩。
对于她的伤口,他是有心理准备的,因为手术进行了四个多小时,医生也说过伤口缝合了一千多针。
可眼前的一切还是让他感觉不置信,因为,刀口足足有一尺长,那么纤细柔弱的一个人儿,该是经历了怎样的过程?
他痛得一口气没缓上来,眼前一阵发黑,脑袋里也一阵轰鸣,耳畔都是鸣鸣声,他痛得一口气没缓上来,眼前一阵发黑。
好半天,他缓过劲儿来,喘着气,伸手想要触碰,却又不得不退缩回去。只替她扣好扣子,又把被角掖好,平静的走出病房,关了门。
一出门,他整个人瞬间变得无力,背靠在墙壁上,心脏像是被一双手掐住,狠狠揉捏着,让他疼得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弯了腰,缓缓滑坐在冰冷地板上。
他想到初见时她怯怯的眼睛,清澈明亮,却总是小心翼翼。也想到她披散着一头长发,浅笑着坐在自行车后座上,校园的林荫小路上,唯一留在他印象中的只是她的笑。
她曾经那么美好,纯净无瑕,笑起来的时候又那么美,在他心里,他一生中唯一的圆满就只是遇见她,剩下的都是残缺又破败不堪的。
现在,她却变成了这副模样,他心心念念想守护的,却受到了疾病带来的巨大伤害,命运待他何其不公?
许久过后,疼痛愈演愈烈,他两手紧紧握拳,额上青筋毕显,却仍是抑制不住漫天而来的痛意。
最终,他忍不住低低的发出一声,不是哭却痛到了极致,像受伤的野兽在轻声嘶鸣。
眼底刺痛,有什么液体想要夺眶而出,被他强行忍住。他闷声笑,声音苍凉,有凄惶,有痛苦,有纠结,闻者都要跟着心伤。
359:涅槃(三)
林空空在白晨风伸手解开她衣扣的时候,就已经醒了,可她不知该用怎样的姿态去面对他,索性就装睡,可以避免掉不少尴尬。
直到他出了门,她才艰难的起身,走到浴室内,对着硕大的镜子,颤抖的去解衣衫。其实,她是害怕的,对于一个女子来说,没有人会不在意自己的身体变成什么样子。
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经历了什么,全麻、开胸、心脏停跳、机器代跳、手术缝合,最后才是心脏复跳。
有很多人走到最后一步,心脏却没能跳动起来,所以,那时候她想的完全都是自己能不能活着,根本就没关心伤口。
如今,来自生命的威胁暂时没有了,而他又那么在意,所以,这就成了她不关不得不关注的事儿。
她看到自己身上触目惊心的伤疤,轻轻的一动就疼痛难忍,她知道那是因为开胸手术的时候锯断了胸骨。
一个伤口是换心手术留下的,另外一道则是剖宫产,这样的身体连自己都看不下去,难怪他看了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这些疤,似乎是一个埋着她的大坑,他就站在坑外,可她却怎么也爬不上去了。
还有最让她心绞的,依然是她换了的这颗心脏,机体随时都可能产生排斥反应,她永远都摆脱不了自己是个病人的事实。
她以前在医院见过身患癌症的病人,在经过多次化疗之后,性情大变,情绪处在崩溃边缘。
她不知道是不是疾病可以改变一个人,她也一直认为自己心态是平和的,可这一刻,心中的怨念还是无论如何都抑制不住。
是的,她心有怨念。她本就是个平凡之人,一直心怀善意,不曾伤害过谁,不曾做过一丝有违良心之事。
可她得到了什么?一个病体,一个破败的身子……不公平,不公平……
再不公平她也做不了什么,于芸芸众生之中,她渺小的如同蝼蚁一般,到今天还能活着,也只是凭着自己心中那一丝放不下而已。
她脸色苍白的整理好衣衫,尽量控制住自己由内至外的颤抖,平静的走出病房。本来还算稳定的情绪,在看到坐在地上人的时候,瞬间就忍不住了。
她的小白总是对什么都不甚在意,冰冷孤傲,却又十分强大,仿佛这个世上所有的事,没有他解决不了的,也没有他承受不住的。
可现在,他怎么会这般落魄?又这么脆弱?是因为她吧!因为她惨不忍睹的伤口,也因为她这副缠绵的病体。
“小白……”她低声唤,隐隐约约伴随着哭腔。
白晨风骤然抬头,目光触及到她,匆忙的起身,语气也掺杂着几分焦急:“你不是在睡觉么?怎么出来了?嗯?”
“你不是也在我身边睡觉吗?又怎么会在这里?”
“我……我睡不着,出来透透气,病房里实在太闷了。”
可能白晨风自己也知道,这个借口有点蹩脚,所以说出来的话,竟然有些吞吞吐吐。
“不是不让你看的吗?你为什么不听话?在我的印象里,你的好奇心没有这么强。”
“我不是好奇,我只是想知道经历这个手术后,你被折磨成了什么样子……”
林空空鼻子一酸,低头不语,一抽泣伤口就疼,伤口一疼,她也就更控制不住想哭的冲动。她想,她可能真的是被压抑太久了,不然她不会在这个时候哭。
“别哭……”白晨风低声安抚。
“那你看也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