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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间,过去所有的一切,他的模样,他的眼神,他的每一个不直白的微笑,他的每一次不直接的关心和教导,都像潮水般铺天盖地地向我涌来,一下子窒住了我的呼吸。
他的眼睛,再也不会睁开了吗?
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失去他了吗?
我的心里忽然之间剧痛。是的。我曾经思考过。如何拒绝他的心意却又不伤他的心,我想的是这样的事情。可是在我的心底,他占据着一个很特别的位置,像灯塔。像航标。像亲人。像背后的神明。我用一生的时间证明了,这个位置从来都没有动摇过。
我认为自己亏欠他。他全意全意地关怀着我,可是我却曾经浑然不知。所以。我也曾认真地思考过,在这一世,我究竟能为他做些什么,我究竟应该用怎样的一种方法来弥补我欠下了他的这笔债。
现在,连这样的机会,也不肯给我了吗?
我很小心很小心地握住了他的一只手,用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他的手很大,骨节突出,略有一些粗糙。那只手是如此冰冷,冷到我轻轻地打了一个哆嗦。
“张老师,不要吓我,好吗?”
我望着他,十分认真地问道。
我是十分认真地问他的。我根本就不能相信,如果当我明天在课上又毛手毛脚地犯了错误,却看不到张扬那略带着嘲讽的眼神,听不到他讥讽的话语,没有一只有力的大手伸过来若无其事地替我纠正,那这个世界,还对头吗?
所以我的眼泪忽然汹涌地流淌,模糊了周围的一切。
手忽然被谁猛地一握,捏紧了。握住我手的人劲很大,疼得我吸了一口冷气,被自己的眼泪呛得一阵咳嗽。
我猛地一惊。一直,与我的手接触的手就只有那一只,那皮肤的触感一直都在,从来没有分离过。那么,就是这只手,握紧了我的手?
我抬起手臂,用手腕使劲地擦了擦自己的眼睛。
没错的,我手里握着的,就是张扬的手,就是这只手反握过来,把我握紧了。
我惊得“啊”了一声。
又仔细地看了看,没错的,就算我看得不对,感觉也不能不对。那只苍白的手,紧紧地握住了我的,刚才,还不是这样的。
果然是吓我的!张老师,你这家伙,什么时候这么腹黑了!
就是嘛,明明都看不出什么伤的,你怎么会死呢?!
“大夫!!!”我大喊起来。
随着我的喊声,张扬的眼睛缓缓地睁开了。他先是将眼睛张开了一条缝,被正午的阳光刺到,又猛地闭上了。隔了一会儿,他才再次慢慢地张开了眼睛。
他的双眼似乎薄薄地覆着一层雾,眼神十分迷惘。从他的角度,第一个看到的人应该是刚刚冲上来的一位医生,当他的目光落到医生身上的时候,眼睛倏地张大,仿佛吃了一惊。接着,他迅速地扫视四周,直到看到与他双手交握的我。
他的目光定定地落在了我的身上,用一种难以形容的五味杂陈的眼神看了我十几秒,忽然,他的脸上缓缓地,缓缓地绽开了一丝微笑。
“张老师,你,你觉得怎么样?”
张扬没有说话,只握着我的手,口角噙着鲜血,望着我微笑着。
“家属让一下!”医生急迫地说着话,又把刚收好的器械都搬了过来。
我连忙起身给医生让道,一抽手,却没能抽出去。
张扬的手死死地抓着我的,眼神里莫名其妙地掠过了一丝惊慌。
就好像是那种眼神,实验室里的小白鼠,走失了的小孩,总而言之,那不应该是张老师的眼神。
莫非,撞到头了?
我赶紧对他说:“张老师。是我,是真真。你被车撞了,不过现在没事了。你不要动,让医生给你检查。”
张扬皱起了眉头,似乎在拼命地回忆和思考。
医生们趁机围了上去,扒开了他紧握着我的手,开始往他身上上各种仪器。
老刘走到我身边,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们听到医生们小声地商议着。
“怎么回事?刚刚摸到的,肋骨确实断了好几根,而且。从那个深入的位置看。应该是刺破心脏或肺脏了。”
“现在摸不到折断的肋骨了。怎么回事?不可能是三个人同时弄错啊?”
“先补液!”
当吊瓶的针头刺进张扬的左手背,他猛地哆嗦了一下,“呼”地就坐了起来。
所有人都差点背过气去。
“别动!!!”医生大吼,完全丢了范儿。
张扬呆呆地坐在那里。医生这才抓会机会。用胶布贴住了他手上的针头。
“小张。别紧张,现在,感觉怎么样?”身边的老刘问他。
对。就是这个感觉,张扬现在似乎是在莫名其妙地“紧张”着。
张扬望着老刘,沉默了有半分钟,忽然开口说:“教授,我感觉,我没什么事。”
所有的人都以不可思议的眼光看着他。后来我听目击者说,他都被车撞飞出去十好几米了,竟然没有事,没有事那就简直不是人了。
“抬上车!”急救医生里面那个为首的断然说道。
旁边飞快地出现了一个担架。
“真真!”张扬忽然着急地呼唤起我来。
“小张,真真也去,我们都去,我们不走的。”老刘迅速地回应道。
不愧是刑侦学的老教授,连张老师心里在想什么,他也看得一清二楚。
张扬安静了下来,乖乖地上了担架,被救护车拉到了中心医院。
接下来就是一长串形形色色的身体检查。
各种片子都拍了,抽血就抽了几大管。结果出来,令医生们大跌眼镜。
除了有些皮下淤血,筋骨、脏器什么问题都没有,连心跳血压这些常规指标都是正常的。
“怎么会这样呢?刚刚生命体征都消失了啊!”
医生们集体石化在核磁共振的片子前头。
张老师,真是命大啊!
我终于放下了心。
本来医生是要张扬住院观察两天的,可是从各种片子以及他本人的状态上实在看不出留下他观察的必要。最终,医生们集体拍板,签字放他出了院。
“先回去休息,如果身体没有问题,今明两天恐怕还会有人去找你取证。”老刘善意地提醒他。
张扬点了点头。老刘就看向了我,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
“真真送张老师回去好吗?小张,你住集体宿舍吧?邻居都有同事在的吧?真真,不要留张老师一个人,要确定找到他的同事,确定他身边有人之后再回来,听明白了吗?”
“明白!刘老师,保证完成任务!”我信誓旦旦地说。
“任务,唉!”老刘向张扬转过头去,“小张啊,真真这孩子心眼是少点儿,可人是很不错的,带了她好几年了,这一点我很了解。刚刚知道了你的想法,我很支持!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当个介绍人!”
啥意思嘛,总觉得话里有话,好像是在说,我有点儿缺心眼儿?
张扬笑了笑,说:“不好意思,谢谢教授,请教授多多帮忙。”
“好说好说!”老刘拍拍张扬的肩膀,“那你们聊,我先走了。”
“张老师,你,真的没事了吗?没有哪里难受,不舒服,疼?”
送走了老刘,我们俩也肩并着肩,很慢很慢地走出了医院的大楼,踏进了病人们散步的小花园里。
张扬忽然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张……”
话还没有说完,我就感觉手心一热,原来是手被张扬一把抓住了。他把我用力往前一带,我一个趔趄,就跌进了他的怀里。
他张开双臂一裹,紧紧地抱住了我。他抱得如此之紧,箍得我气都快要喘不上来了。(未完待续。。)
No。278 伤逝
“张扬,你干嘛?你先别动手……我我我,我有话跟你说!”
我的身体被非常陌生非常男性的气息包围着,这一切令我的心怦怦乱跳。拜托,我已经在古代有了那么多年的人生经历了,早就阅尽人间无数,可是这一刻,我怎么会像个幼稚的小女生一样呢?
身体,可不就是个小女生吗?
细想想,也可能在古代的那么多年,我都没有变得成熟稳重过。在古代那个男人的千般纵溺之下,没准我一辈子都保持了一颗天真幼稚的心呢。
只是眼下这种情况怎么办?没想到张扬没有用语言表达,直接动手了,还真像他的作风。可是现在我的却不能反抗,一是知道自己的斤两,他若不想放,我也挣不出去。二来,这还没出医院的大门呢,我哪里敢对一个伤员动粗啊!
“别!这!样!”拜托,有话好好说啊。
张扬却低下头,把脸埋在我耳边的发丝里,贪婪地嗅着我身体的气息,一只手还在我的身上轻轻地抚摸着,摸得我当时就石化了。
张老师,你怎么变成这样了……这不是在耍流。氓吗?
我还没来得及想出应对的法子,却听到张扬的声音轻柔地在耳边响起。
“银烛秋光冷画屏, 轻罗小扇扑流萤。
天阶夜色凉如水, 坐看牵牛织女星。”
竟然是在……背诗?
但是这首诗的含义太多,让我瞬间呆若木鸡。
在另一个遥远的时空。我爱的男人坐在树杈上,还能稳稳地把我抱在怀里。我们一起看夏夜的流萤划破黑暗,缅怀和感谢那个沉默地消逝,却给予了我生命的美丽的女子。
那个时候,诗人杜牧还没有出世,但是我已经教我的爱人背诵了这首诗。他很喜欢,我们还互相依偎着,抬头仰望了天上的牵牛织女星。
这首诗里,含着我古代的名字--流萤。
我猛地抬头,惊讶地望着张扬。
张扬也在凝视着我。
“为什么……难道说……”
张扬的脸上显出了一抹悲伤的神色。
“真真。我知道是真真。可是如果叫你作真真,就什么也证明不了。流萤,我的爱,是我。我们约好了的……”
这“流萤”二字像铁锤一样重重地击在了我的心上。
“……秋?”
这么说。眼前这个人。不是张老师,而是……我的秋吗?
男人把我揽在怀里,我才发觉原来那拥抱的方式是如此的熟悉。
我们在一起生活了几十年。我的秋所有的习惯,我都是了如指掌的,他的拥抱,他的吻,他的爱抚,他对我亲昵的方式,都像我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所以,根本就不需要更多的证明了。
我任他抱着,静默地立着,站着站着,我的泪水就落了下来。
不是因为聂秋远的到来,他的到来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我对他有百分之一万的信心。就在此刻,当我意识到拥抱着我的男子确实是我的秋的时候,另一个沉重的事实就足以占据一切了。
“他还在不在?”我沉默良久,终于问道,“你刚才叫了教授的,你不该知道这些。”
已经变成秋的张扬也沉默了一会,才回答道:“是的,我知道教授的,可是,那个人已经不在了,已经走了。”
我知道聂秋远是不会骗我的。刚刚我的心已经碎了一回,现在不过是重来一次。
我抬起头来,望着眼前的人。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