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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好歌词?”李楷生突然进来。
周赫煊问:“合同都弄出来了?”
李楷生解释说:“已经拟好了,正在让打字员打印。”
聂耳指着歌谱本激动地说:“李经理,你快看周先生写的这首关于长城抗战的歌,歌词真是太好了。”
李楷生好奇地凑过脑袋,顿时看得双眼异彩连连。这首歌跟《松花江上》不同,后者让人哀伤而愤慨,前者却能激起无数国民的斗志,录制出来绝对不愁销量。
周赫煊写完歌词,开始照着歌词写简谱,笑道:“李经理,那25%的唱片版税不亏吧?”
“不亏,不亏,”李楷生喜道,“不过我要让人改合同了,把这首《万里长城永不倒》也写进合同里。”
李楷生立即离开办公室,跑去法务部让人改合同,聂耳则看着简谱轻轻哼唱起来。
等周赫煊把谱子写完,聂耳赞叹不觉:“周先生,唱着这首歌,连我都想奔赴前线抗日了。”
“那样最好,如果所有人都奋起抵抗,中国就必胜。”周赫煊说。
聂耳也是个共党,去年正式入党的,他觉得这首歌应该拿回去让同志们广为宣传。
周赫煊把四首歌的词曲都递给聂耳,说道:“聂主任,什么时候可以完成编曲?”
“四首歌的编曲,”聂耳想了想说,“一个星期以后吧。”
民国时候的编曲很简单,并不像几十年后那么复杂,基本上只用最简单的乐器,不像后世搞得那么花里胡哨。
主要还是科技不发达,在各种电子器材发明以前,歌曲录制都需要乐队现场伴奏,编曲太复杂的话会出现许多问题,而且还不一定能达到好的效果。
这个年代,根本没有调音师的存在,演唱技巧不过关的歌手,一进录音棚立马暴露原形。同样的,它对歌手与乐队的配合也要求很高,稍微哪里出错就要重新来过,编曲太复杂的歌说不定一个月都无法录好一首。
周赫煊说:“正好我去福建有些事,一个星期后再回来。”
“期待周先生的演唱。”聂耳笑道。
这年头的妖孽非常多,周赫煊这样的“跨界歌王”不算什么。比如常凯申的智囊、国党元老、考试院长戴季陶,此人就是玩音乐的高手,不但为中华民国的国歌填词,还亲自给一些“流行歌曲”谱曲。
等周赫煊的这张唱片发行出来,或许会引起轰动,但绝不会让人太过惊讶。
578【和尚也爱国】
农历四月初八这天,是佛祖释迦牟尼的诞辰,信徒们称之为“佛诞日”、“佛诞节”,最主流的叫法是“浴佛节”。
相传,佛祖降生之时,一手指天,一手指地,谓曰:“天下地下,唯我独尊。”于是天地为之震动,九龙吐水为之沐浴。
因此佛教的信徒们,就在佛诞日这天用香汤浇灌佛像,帮佛祖洗澡沐浴,谓之“浴佛节”傣族的“泼水节”其实也叫“浴佛节”,属于民族传统与佛教文化融合的产物。
周赫煊坐着轮船来到厦门,又换乘舢板踏浪而来,终于抵达五老峰下的南普陀寺。
举目望去,只见参佛礼拜的信徒,从海边一直延伸到半山腰。许多虔诚的善男信女,甚至走几步就要跪下磕头,似乎这样才能显示出自己的礼佛之心。
周赫煊带着于佩琛、孙永振登岸,顺着礼佛的人群拾级而上。
一路上,既能看到穿金戴银的富贵人家,也能发现衣衫褴褛的底层平民。有些人面容肃穆,不敢在佛诞日这天露出丝毫的不敬;也有人嬉笑打闹,把参佛礼拜当成了郊游玩乐。
大部分来礼佛的信徒,都带着丰厚的礼物。即便是底层贫民,也往往捧着一小灌香油。这些说白了就是送给佛祖的生日贺礼。
于佩琛越看越气愤,忍不住嘟囔道:“如今中国正是内忧外患的局面,一个虚无缥缈的佛诞日,就靡费钱财无度。这些钱财用来礼佛,还不如捐给抗日前线的将士!”
周赫煊不予置评,笑问道:“永振,你怎么看?”
孙永振挠头说:“额娘说了,遇到神仙不管灵不灵,先拜一拜总是好的。”
“哈哈哈,”周赫煊大笑,“你娘说得很有道理,代表着中国人对待神佛的普遍心理。”
于佩琛却不同意,甚至把《国际歌》的歌词都搬出来:“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创造人类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
周赫煊收敛起自己的笑容,看着那些衣衫破烂、骨瘦嶙峋、却又满脸虔诚的信徒,感慨道:“我不排斥正当的宗教,但却反感一些不好的宗教形式。比如这些穷困百姓吧,他们家无余财,或许一年都舍不得吃一斤香油。但他们却带着自己辛苦节省下来的香油,跑到寺庙献给佛陀,这是非常不好的行为。”
于佩琛说:“还有佛教的教义,让国民意志消沉、逆来顺受。如果人人都信佛,中国就没救了,日寇将轻易的占领中国。”
周赫煊笑着纠正道:“你说的这些,或许在别处是正确的,但此地的南普陀寺却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于佩琛不解问。
周赫煊解释说:“不管是上一任方丈太虚大师,还是现任方丈常惺法师,又或是正在整顿佛学院戒律的弘一法师,这三人可都是主张爱国抗日的。”
于佩琛惊讶道:“和尚也讲爱国抗日?”
周赫煊点头道:“南普陀寺的历任方丈,都属于坚定的佛教改革派。比如这里的方丈之职,他们就与时俱进,每位方丈只能连任两届。特别是上一任方丈太虚大师,曾游历世界各国,在南普陀寺创立佛学院,甚至还设有研究生部。他有一次宣讲佛法主题,叫做《新青年与救国之道德》。”
于佩琛有些不可置信,她怎么也无法将和尚跟救国联系在一起。
太虚大师已经连任两届方丈,去年任满离职,如今正在南方各地宣讲佛法。其演讲内容格外有意思,比如《佛化与现代中国》,他经常教导佛学院的师生,要爱国爱教,树立为国家、为佛教的兴亡而献身的精神。
爱国的口号,总是被太虚大师摆在爱教的前边。
直到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太虚大师立即辛苦奔走,呼吁全国佛教徒行动起来,投入到抗日救亡运动当中。他还发表《电告日本佛教徒书》,希望日本佛教徒以和平止杀的精神,制止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战争。同时又组织“佛教青年护国团”,积极参加救护、宣传、募捐工作,甚至直接参与到抗日地下斗争当中。
这种爱国大和尚,周赫煊不得不佩服,完全当得起“大师”的称号。
三人继续前行,很快来到寺院门口,这里已经聚齐了数百上千的礼佛信徒。
已经剃度成为弘一法师的李叔同,正带领佛学院的师生,给信徒们派发慰问品。他们根据信徒所带来的礼物多寡,发还差不多价值的衣物和食品,并称之为佛祖的赏赐当然,有些土豪富翁非要一掷千金,南普陀寺也不会拒绝,毕竟和尚们还得靠此吃饭。
周赫煊对此非常赞同,因为他最讨厌的,就是利用宗教信仰来敛财。
“大和尚安好!”周赫煊上前合十道。
李叔同立即回礼:“阿弥陀佛,原来是周先生造访,贫僧实在当不起‘大和尚’之称。”
对出家人,一般该称呼其为“法师”,但千万不可直呼法名。比如见到李叔同,喊一声“法师”就可以了,也可称“弘一法师”或“师父”,绝对不要直接喊“弘一”,因为这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
当然,还有更高级的称呼,那就是“和尚”和“大和尚”。
一般的出家人,是没有资格叫“和尚”的,只有那种佛法精深、德高望重的才可以。
李叔同把事情交给弟子处理,带着周赫煊三人直奔佛学院,说道:“这次邀请周先生,实在是有些冒昧。曼智(吕碧城)居士说,周先生对佛法颇有研究,贫僧正想当面请益。”
“碧城先生也在南普陀寺?”周赫煊问。
“正是。”李叔同虽然早就斩断尘缘,不滞外物,但提起吕碧城还是忍不住苦笑。
在欧洲的时候,由于周赫煊的一顿忽悠,激得吕碧城回国找李叔同请教佛法。这下可了不得,吕碧城很快就被李叔同的佛学修为给镇住,然后像一块牛皮糖黏住不放。
李叔同是被南普陀寺的方丈常惺法师,请来整顿佛学院戒律的,谁知吕碧城也厚着脸皮跟来,那是甩都甩不掉。
吕碧城一个女人,嗯,一个女居士,整天待在和尚庙里像什么话?
李叔同的想法很简单,既然吕碧城是被周赫煊忽悠来的,那就麻烦周赫煊再把她忽悠走。
当然,他邀请周赫煊来参加浴佛节,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周先生,我跟常惺师兄,都希望你来为佛学院的师生做一次演讲,主题是爱国。”
“让我在佛学院做演讲?”周赫煊瞬间懵逼,他可跟和尚们没打过交道啊。
579【太虚大和尚】
南普陀寺,佛学院,净室之中。
吕碧城盘坐在一方蒲团上,问道:“大师,如何修行才能抵达悟境?”
胖乎乎的和尚回答:“不可说,说不得。”
“大师不愿教诲弟子?”吕碧城失望道。
胖和尚说:“个人有个人的缘法,如何进入悟境,我也讲不清楚。我第一次悟境,是十九岁在西方寺阅《大藏经》时,突然福至心灵而顿悟的。悟了就是悟了,那种经历,不可明状,也无法与旁人说。”
吕碧城又问道:“大师历尽红尘,几度卷入俗世,如今更是在尘世间漂泊,如何守住佛心?”
“你想学我?”胖和尚摇头笑笑,“不能仿效的,仿效我的人,肯定要画虎不成反类犬。”
吕碧城低头深思,沉默不语。
突然间,外头传来周赫煊的声音:“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世人若学我,如同进魔道。哈哈哈,太虚大师名不虚传,已有济公活佛的境界!”
李叔同跟进来,介绍道:“师兄,这位就是名满天下的周赫煊先生。”
“阿弥陀佛!”
太虚大师喧了声佛号,立即以手撑地,不顾形象的爬起来。他走到周赫煊身边,发出洪亮的笑声:“我对周老弟,早就慕名已久了,今天终于有缘见面。你那本《神女》写得真不错,《狗官》也充满了佛味。听说你喜欢到处求字,来来来,我也写一副给你!”
“那正好,不用我费口舌了。”周赫煊乐道。
跟在身后的于佩琛和孙永振两人,此时已经惊讶的目瞪口呆,因为太虚大师的言行举止,跟他们想象当中差得太远了。
太虚大师此时没有穿袈裟,甚至没有穿僧衣,他穿着普普通通的长褂子。而且由于天气炎热,太虚大师还把衣襟敞开,大半个胸膛都露出来。
此人看起来很胖(其实是壮),脸上肥嘟嘟的全是肉,而且留着络腮胡子。如果摘掉眼镜、脱掉上衣,手里再提一把杀猪刀,说他是屠夫都有人相信。
这家伙,居然是当今数一数二的佛学大师!
周赫煊却不感到意外,因为他早就听梁簌溟、胡适等人提起过太虚大师的性情,这是一位不拘礼法的大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