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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师就不用了。”
阿炳连连点头:“打鬼子好,以后狠狠地打!我在街头演出的时候,经常被日本飞机打扰,还要人牵着我走才能进防空洞。你要是能打下来一架日本飞机,我就把所有的本事就传授给你!”
913【文艺报国】
从朝天门码头拾级而上,沿途还可见到许多小弹坑。
这里是日机历次轰炸的重点目标,半年前的五四大轰炸,从朝天门一直炸到上清寺。
有位老人是这样回忆的:“敌机轰炸完走了,我们很快从朝天门码头上岸。我记得,下了船到路上,要爬很高的台阶……我刚爬了一小半的时候就大哭起来。因为越往高处走,地上就有越来越多的人肢体的碎片……有血肉模糊的大腿横在路上,有乱成一堆的肠子还在蠕动,有带着凌乱长发的半边脸狰狞地看着你,有只断臂的手里握着一个精致小包,抓包的手指还在微微抖动!我当时根本喘不上气,胸闷,窒息了,好像马上就要被憋死了一样,我忘了有没有哭出声,我当时可能连哭出声的力气都没有。我记得,当时不少孩子都把眼睛蒙住不看,有个孩子没蒙,但嘴张得大大的,合不拢,就这样走了一路……从朝天门到上清寺的那条路……一路上去,看到到处着火,冒黑烟,尸体遍地,还有一块块人的肢体碎片……”
青年飞行员们看着那些弹坑,默然无语,表情也变得凝重起来。
再继续往上走,沿街房屋都有被烧焦的痕迹。许多房屋被烧了一大半,就用竹篾和泥土在原有的墙体上搭建,修复出来的模样非常难看。一些房子下半边是明清砖石建筑结构,上半边则成了竹制加茅草屋顶。
更多的房屋被毁得只剩下墙基,屋主已经没有财力修复,于是全家在废墟当中搭起窝棚。有些窝棚甚至对外出租,为外地逃难来的百姓提供住宿,这样的“旅馆”很紧俏,因为价钱非常低廉。
青年飞行员们瞠目结舌,他们以前在昆明也经常遭到轰炸,但还是无法想象重庆这边的惨烈程度。
走着走着,周赫煊突然看到前面冒起浓烟,他还以为是哪间房屋着火了,连忙说:“快过去看看!”
那里是一处被轰炸的废墟,街边已经围满了百姓,却不是失火,而是中央电影摄制厂在拍外景。废墟上的窝棚被暂时搬开,一些旧木料被点燃,做成刚刚遭受了轰炸的样子。
这部正在拍摄中的电影叫《长空万里》,是中国第一部展现空军健儿风采的长片。
青年飞行员们对此很感兴趣,连忙也加入了围观队伍,林耀惊喜地喊道:“快看,那是白杨!”
白杨是三年前才走红的女明星,代表作有《十字街头》,这几年都在出演爱国影片和爱国话剧。
见青年们似乎想去找白杨要签名,周赫煊笑道:“这部电影还会去你们的空军驻地拍摄,想要明星签名,以后有的是机会。”
“都有哪些明星啊?”彭兴邦问。
周赫煊说:“高占非,魏鹤龄,白杨,王人美,金焰,还有李纬。”
青年们顿时兴奋起来,他们毕竟是年轻人,同样追求时髦和娱乐,恨不得赶快回广阳坝机场等着见明星。
自抗战爆发以来,知名的电影公司要么解散,要么留在上海、天津等地。许多不愿生活在日寇铁蹄下的电影工作者,来到后方积极进行爱国宣传工作,他们平时演爱国话剧,有了机会就拍摄爱国电影。
整个大后方形成了三大电影团体,分别是中国电影制片厂、中央电影制片厂和西北制片厂,拍出来的都是爱国影片,例如《保卫我们的土地》、《热血忠魂》、《八百壮士》、《长空万里》、《中华儿女》等等。
这些电影工作者还经常冒死到前线,甚至是敌后抗日根据地,随军拍摄抗战纪录片。比如由阎锡山出资创办的西北制片厂,今年就在晋东南拍摄《华北是我们的》,明年还会拍摄《风雪太行山》和《老百姓万岁》。
可惜,由于西北制片厂里有很多左派人士,《老百姓万岁》还没拍完,阎锡山就下令将这家电影公司给停办了。
继续走了不远,众人来到一家茶馆,周赫煊笑道:“走,我带大家领略一下四川的茶馆文化。”
这家茶馆似乎也被轰炸过,屋顶有个大窟窿,重新盖上去的瓦片颜色明显不一样。不过幸运的是,那颗炸弹落到茶馆里没有爆炸,所以这家茶馆还能照常营业。
茶馆里摆着很多竹制椅子,舞台上正有人在唱川戏,而演出内容竟是把抗战电影《保卫我们的土地》改编成了川剧版。
随着无数文人和戏剧表演者内迁,川剧也在抗战中焕发新生。这些外地人从学四川话开始,一步步成为川剧票友,并创作出大量的爱国川剧。本地传统的川剧从业者,也在这种交流中开始融合吸收其他戏剧的菁华,甚至主动朝现代话剧的表演方式靠拢。
茶倌端着长嘴茶壶快速迎上来,突然眼睛一亮,笑道:“是周神仙嗦,你老人家快坐!”
周赫煊拖椅子坐下,笑着用重庆方言说:“你们这间茶倌生意还好嘛。”
“那肯定瑟,”茶倌自豪地说,“张天王是我们茶倌的台柱子,今天他老人家没来,不然茶倌里头就挤爆了,你来听戏都找不到坐的地方。”
“张天王”就是川剧天王张德成,艺名“小偏褡”,昵称“张二娃”,自贡人,抗战期间担任中国戏剧协会理事和陪都分会理事长,演出了《柴市节》(歌颂文天祥)、《扬州恨》(歌颂史可法)等大量爱国剧目。这位先生跟共党走得很近,还出面保释过地下党,家里屡遭国党特务搜查。
“好!”
“硬是要得!”
茶馆里喝彩声四起,却是台上演员在表演变脸技巧。
此时的川剧变脸,还没成为独立表演项目,大多数情况是配合剧情而演出。比如演到义愤填膺的时候,演员突然变脸,以表达人物情绪的转换。
陈桂民瞪大眼睛看着舞台上,惊讶道:“他的脸谱是怎么变的?”
周赫煊哈哈笑道:“独门秘诀。”
很快川剧演出结束,茶馆伙计抬上去一个案台。
一位身穿长衫的先生缓步而出,慢吞吞摆上醒木、手巾和折扇,这是要表演四川评书。
那说书先生的第一段话,就把周赫煊给逗笑了:“哥子伙些,《中国队长》第三集今天出来唠,你们是要先听《中国队长》,还是要先听《射雕英雄传》?”
“中国队长!”茶客们齐声回答。
那说书先生道:“好嘛,那就先讲《中国队长》。我要打声招呼哈,《中国队长》是漫画,第三集我也是才看的,有些地方讲不抻透(连贯)莫怪我。啪(醒木声),神州男儿志士多,投笔从戎思报国。七尺之躯全不顾,痛宰倭寇复中华!(定场诗)上回说到,那狗日的叫相原的日本博士,嘿急喊:快丢炸弹,把人都炸死。日本兵拿起手榴弹就朝牢房里头甩,轰轰轰的你妈到处响,里头的日本兵安逸唠,被炸得日妈打娘鬼叫唤……”
周赫煊实在不知作何评价,他的超级抗日英雄漫画才连载三期啊,竟然就已经有人改编成评书,而且还是四川方言版的。
914【关岳庙】
说起四川评书,很多人大概会首先联想到李伯清。
李伯清的“散打评书”属于四川评书的一个变种,风格更类似于脱口秀。传统的四川评书虽然也闲扯,但必须有一个完整的故事,而且很注重相应的职业基本功。
就拿眼前这位说书先生来讲吧,他无疑属于四川评书中的“雷棚”(也作“擂棚”)。此派以讲古论史和金戈铁马为主,《三侠五义》、《说岳全传》是他们的拿手好戏,到了民国开始讲一些流行的武侠小说。还得学口技和动作表演,能模仿各种声响,演绎各种武打场面。
跟“雷棚”相对应的则是“清棚”,以讲才子佳人和传奇故事为主,重在风雅,以情动人,时不时的就要念诗作对,甚至当场唱那么几首小曲儿。
“啪!”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说!”
说书先生一拍惊堂醒木,台下茶客顿时清醒过来,接着便是各种嚷嚷起哄。
“幺倌儿,不要吊胃口嘛。”
“对头,快说后面的。”
“虎王变成了老虎,可不可以再变回人哇?”
“……”
说书先生抖了抖袖子,笑道:“催我有屁用,故事是周神仙画的,你们要催就去周公馆催。”
茶倌突然指向周赫煊高声说:“周神仙就在下头喝茶!”
茶客们纷纷回头,顺着茶倌的手臂看去,一个个都变得高兴起来。
“哟,周先生也来喝茶嗦。”
“周神仙,听说成都落下来的那架飞机,死了个日本大佐,是你在重庆作法招雷劈死的,是不是真的哦?”
“周神仙,快点回去画虎王!”
“不是虎王,是虎头少保。”
“屁的虎头少保,郑啸飞又不是脑壳变身,人家明明就是虎王!”
“……”
周赫煊哭笑不得,《中国队长》的主角居然有了民间外号,看来这个“虎王”外号可以在后续中加进去。
说书先生抱拳行礼,开玩笑道:“周先生,你莫不是听说我在讲你的书,跑来找我收费了嘛?”
周赫煊乐道:“是撒,说一场5块钱版权费,快点拿来!”
“你抢人哦,”说书先生表情夸张道,“幺弟我说一天书都没得赚5块钱,你咋个不去当棒老二(土匪)?”
周赫煊道:“你一脸皱纹,还在我面前充幺弟装嫩,就说你还要不要脸?”
“不要脸,不要脸,”说书先生笑道,“要脸的都饿肚皮,不要脸的才能升官发财。”
周赫煊说:“放屁,升官发财不仅要脸,还要脸皮厚才得行。你豁(糊弄)我没读过《厚黑学》?我还跟李宗吾在南京一起喝过酒!”
“哈哈哈哈!”
众人大笑,茶馆里的气氛变得无比欢乐。
说书先生自嘲道:“我就说嘛,我穷了大半辈子,搞嚯(原来)是脸皮太薄了。”
有茶客起哄道:“幺倌儿,你不是脸皮薄,你是不要脸!”
另一个茶客接话道:“啥子不要脸哦,幺倌儿明明是没得脸。”
“啪!”
说书先生见气氛活跃得差不多,猛拍醒木:“既然说到没脸,那我今天就讲一讲《聊斋》,里头有个叫《画皮》的故事……”
传统评书还是很有意思的,明明是耳熟能详的故事,从说书先生口中讲出来,居然别有一番风味。
听到晌午,周赫煊离开茶馆,带着青年飞行员们去吃饭。
下午继续闲逛,一路上游玩了重庆许多古迹景点,其中自然少不得关岳庙。
关岳庙的殿前空地,一直是川军誓师抗日的地方,如今却被炸出好几个大坑。主殿和十几处偏殿也被炸毁了,只剩下十多座偏殿摇摇欲倒,本地士绅正在筹款做修复工作。
听说是周赫煊来了,里头立即出来一个道士,作揖道:“无量寿福,周先生你好。”
周赫煊回礼道:“道长好。不知道长如何称呼?”
那道士说:“本人张永隆,关岳庙的观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