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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尚香那里还在发着楞,这边的周瑜却也被孙尚香的一声“仲兄”给闹得怔了一怔,心中在暗自寻思道:“仲兄?我有多少年没有听到过这个称呼了?”
二人就这么一怔过后,孙尚香到终于能够确定眼前这位中年发福的男子的确是周瑜,随即呀然不已的道:“仲兄,你为何会在此?”
周瑜笑了笑,先去向孙坚夫妇和孙策的墓陵前致过了礼之后才回身向孙尚香道:“我是如何,尚香你不必多问。到是尚香你,在建业城中做得好大的事!”
孙尚香闻言默然道:“仲兄,你也打算去攻袭夷州吗?”
周瑜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环视了一眼周边之后才道:“尚香,这里可不是说话的地方……走吧,我知道附近有一间不错的酒肆。你我多年未见,现在我很想和你喝上几杯。”
数刻之后,某间道中酒肆的侧厢,孙尚香与周瑜对桌而坐。稍有些令孙尚香意外的是周瑜的夫人小乔竟然也在,连带着周瑜也就带了几十号家丁护卫在周围保护。
老实说,这是孙尚香的心机不深,人还很有些单纯,并没有能看出周瑜带这么多护卫在身边的用意,还以为周瑜是因为带着小乔出来踏青游玩,所以自然是要多带点人保护着。这要是换作像陆仁这样的精明人在,恐怕一眼就会看出周瑜多带人以保护小乔不过是个借口,真正的目的实际上是为了保护好孙尚香。因为现在孙尚香要防备的,其实并不会是什么山野草寇,而会是孙权或明里、或暗中派来的人。
此刻周瑜的护卫们分布在亭外四周,小乔则坐在离亭稍远的一棵树下摆弄着茶具什么的在为二人准备着茶点。孙尚香单纯归单纯,但却并不笨,一看周瑜这样的安排就知道周瑜是有话要说,因此静静的坐在那里品着香茗,只等周瑜开口说话。
过了一会儿,周瑜慢条斯理的啜了口杯中香茗,这才不紧不慢的道:“尚香,我记得当初你虽然也颇喜音律,但却不会任何的乐具,那你的笛艺是何时变得如此出众的?”
孙尚香摇头微笑:“或许,这就是所谓的上行下效吧?夷州生活富足,陆夷州与蔡文姬又都是当世的音律大家,所以在夷州,大家于闲暇之时都喜欢弄乐为乐。相比之下这竹笛便于携带,价亦颇廉,陆夷州又是以笛而称于世,因此在夷州笛乐甚行。尚香久在夷州自然也跟着学了不少,平时也常会和姐妹们一起弄一弄乐以自娱。”
周瑜放下了茶杯:“转眼之间,你在夷州为质已经多少年了?”
孙尚香道:“建安十四年时吴夷战事啐发,先是吕子明偷袭泉州,接着就是吴郡东海之战。次年,我正式前往夷州为质以息两家刀兵。算将下来,时到今日已整整十年了。”
周瑜轻叹道:“一晃十年啊……那时的你才不过是个二十岁的小丫头,现在却已是快年介三十的人了。至于我嘛……”
说着周瑜伸手拍拍自己那略有些浑圆的肚皮,自嘲的笑道:“你看,我在这十年中却也稀哩糊涂的添长了这么多的肥肉!唉,我这就是所谓的中年发福了。”
建安十五年时周瑜三十六岁,十年过后是四十六、七,还真的是人在中年。到是孙尚香看看周瑜的样子,实在是忍不住的噗哧一笑。不过笑过之后,孙尚香的目光扫了一眼仍在那边煮茶置点的小乔,面色随即一正:“仲兄,你来此间似乎并不只是为了来与尚香叙这些旧的吧?”
周瑜淡淡一笑之后面色亦为之一正:“还是那句话,尚香你在建业城中做得好大的事!搞得我现在都不知道该如何去说你……不过我现在只是很想问你一句,到底是为了什么,使得你要这样去做?”
孙尚香很平静的回应道:“当日我其实就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尚香不希望因为二哥的背信弃义,使天下的诸候、世家都看不起我江东孙氏;更不希望因为此事,使得天下间的世人都看不起我们江东子弟。此外,尚香到也真有几分私心……一边是我的宗族亲人,一边是我的至交好友,尚香真不想自己的亲人与好友成为仇敌。介时我夹在中间,我又到底应该向着哪边?”
周瑜轻轻颌首:“十年不几相见,尚香到是直爽如初,无有半分的虚伪造作。看来你在夷为质十年,却真如传闻中所说的那样,陆夷州他们从来就没有为难过你。”
孙尚香道:“彼视我为亲友,非但从未留难,反而处处都以诚相待。仲兄你到是说说,对这等至诚好友,我们又是不是应该以诚相报?”
周瑜查觉到了孙尚香话中的火药味,连忙摆手笑道:“尚香切莫要误会,我此来可绝不是来怪罪于你的。诚然,我作为江东重臣,凡事都当以江东之利为先,不能如你这般的感情用事,但也正是因为这个‘利’字,使我并不赞同吴候冒然与夷州为敌。”
孙尚香怔了怔,因为误以为周瑜是帮孙权来骂自己而刚刚涌上来的火气也在这一刻消散得无影无踪。不管怎么样,孙尚香还是比较了解周瑜的,如果周瑜一上来就说不赞成孙权,那孙尚香不但会不相信周瑜,甚至还会怀疑周瑜是在玩什么花招。可是周瑜明言了江东之利,却使孙尚香知道此刻的周瑜是在说真心话。
迟疑了片刻,孙尚香才迷惑不已的道:“仲兄你既不赞同二哥兵犯夷州,那为何不在庙堂之上劝谏于他?我犹记得那天我与他相见之时,他已是打定了主意要偷袭夷州。仲兄你若是劝谏过他,他不应会是那般得意忘形的模样。”
周瑜长叹了口气,继而苦笑道:“尚香你误会我了!你大闹建业的那天,我才刚刚从柴桑回到建业,都还没来得及去见吴候。另外嘛……”
话到这里,周瑜的脸上却也挂上了几分苦涩之意。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周瑜才摇摇头轻声叹息道:“尚香,并非是仲兄看不起你,而是你身为一介女子,又久在夷州为质,所以对江东这边的事很多都不知内情。这么和你说吧,现在的吴候虽然仍对我委以重任,但是对我的信任却已经是大不如前。而我所提出的进谏之言,吴候也不见得就能听进去多少。”
孙尚香愣了愣,急忙追问道:“为何会如此?”
周瑜举杯小抿了一口,很淡然的道:“无他,手掌重兵兼功高盖主而已。”
孙尚香一下子还是没能反应过来。但如果是陆仁在这里,恐怕马上就能明白周瑜这说的是什么意思。而且陆仁比起孙尚香,甚至比起周瑜,可能还要多了解一点事情,那就是现在已经三十六岁的孙权,很可能在心性上已经有了些细微的变动了。
说真的,周瑜与孙氏之间的关系的确是相当的亲密,而且赤壁之战时期的孙权也的确是给予了周瑜完全的信任。但人嘛,都是会变的,特别是当孙权的权威日重,心机渐深之后,作为一个君主,孙权对周瑜还是挂上了一些防范之心。不过这也不能怪孙权,华夏从古至今,又有几个君主对于像周瑜这样位高权重、功高盖主的人会不防着点的?
所以所以,这时的孙权已经在不动声色的情况下削减了周瑜部份的兵权,另外对周瑜提出的谏言嘛,也不再是全盘采用。而周瑜那是多聪明的人?哪里会看不出孙权玩那些小动作的用意?但周瑜对孙权是忠诚的,也明白孙权玩这些手段的重要性与必要性,因此同样是不动声色的在配合着孙权的行动。
当然了,孙权对周瑜主要是想打压在一个可以掌控的范围之内,绝不是想对周瑜玩什么赶尽杀绝,所以孙权在对周瑜玩了那些小手段之后,在待遇方面给予了周瑜相应的补偿。毕竟不管怎么说,有个周瑜放在柴桑那边盯着荆州,孙权也比较放心。
这些就不多说了,只说孙尚香好一会儿想明白了之后便愠怒道:“为何竟会如此?二哥他怎能如此对待仲兄?他难道忘了大哥临终之时是如何嘱咐于他的吗?”
“正是因为忘不掉,他才会如此对我的吧?”
周瑜心中默叹完这句话,脸上的微笑也因此显得有些落寞,摇摇头向孙尚香道:“尚香,你终究只是一介女流,许多庙堂之上的事,你不应知道,也不必去知道。这话又说回来,看到今时今日的你仍然如当初那般的率直坦诚,到让我明白国母偶尔召我入见闲叙,为何会感慨送你赴夷为质其实是做得很对的一件事。”
一听周瑜提及吴国母,孙尚香不由得急问道:“母亲……她说过什么?”
周瑜的目光锁定了孙尚香,目光中既有一个兄长对小妹的关爱,却又带着几分深深的羡慕:“国母曾对我说,若是将你强留在江东,且不论你会郁郁终日、难有笑颜,只怕用不了多久,你也会如同其他的世家女子一般,婚配给其他的诸候或是世家,以成联姻之盟……尚香啊,话到这里我也不怕你怨我,那时你若不是赴夷为质,我与吴候可都有将你送嫁于刘备之意,用意则不外乎向曹操示以孙刘联盟之固。”
孙尚香对这个事早就不在意了,只是笑了笑而已。到是周瑜向孙尚香歉意的一笑:“尚香莫怪,况且你也应当知道这姻亲之盟乃是古之便有、由来已久……不过在你赴夷为质之后,我却慢慢的想明白了一件事,就是那时的我根本就是年轻气盛、目中无人,兼之还有一些急于求成。现在细想一下,我那时为何会不如孔明?正是因为我的身上有着这些的毛病,可是孔明却没有,在心性上我就已经输给了他。心既不如,有智又能如何?”
孙尚香听得有些云里雾里:“仲兄,你这是想说什么啊?”
周瑜举杯而笑:“那时的我太小看天下人了。其实那时既便是把你送嫁给了刘备又能如何?诸葛亮就会因此不对我江东多加提防了吗?孙刘两家之间的明争暗斗,又会因为你嫁于刘备一事而欺过曹操了吗?真要是那样做了,欺的不是诸葛亮、刘备、曹操,而是我与吴候在自欺其人、掩耳盗铃,最后不过是落得殆笑世人而已。反过来说,我们连至亲之人都能随便牺牲,那旁人到需要放手之时,岂不是会比我们更加无所顾虑?”
“仲兄……”
孙尚香此时不由得秀眉微皱。孙尚香本来就是个颇有些大女子主义的人,加上在夷州被陆仁“毒害”了多年,因此对周瑜的这番话其实是很赞同的。只是这些话虽然与孙尚香自身有关,但现在的孙尚香想知道的,却是母亲曾说过些什么。
话说周瑜这也是压抑了很长时间,突然一下碰到个可以倾诉一下的对象,一时间话头就有些收不住。不过孙尚香那里秀眉一皱,周瑜到也反应过来自己都不知道扯到哪里去了,因此复又向孙尚香歉意的一笑,开始扯回些话题:“这些话,在闲叙之时我也曾对国母说起过。记得那时国母听完之后到也未曾斥责于我,只是感慨说身为世家豪族之女,只怕都躲不开这种命运与归宿。若是所嫁之人年齿相当、门当户对,且在婚后能夫妻恩爱或许还好,但孙刘两家之间的争斗却绝不会带你给那样的生活。”
孙尚香闻言黯然。这一类的话,陆仁也曾隐隐晦晦的对孙尚香提起过,所以此刻的孙尚香对这些话很有共鸣。
周瑜接着道:“也许正是因为国母虑及于此吧?所以国母时常会暗中派人往赴夷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