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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内是何等的狼藉一片?
从前那温馨的三座邻靠的屋子,此时也早已化作了废柴碎瓦!
远远,她还能听到摧林般弥漫着杀气的打斗声,这一切何尝不是超乎预料之外太多,也太过。叫她一时间只觉心是被紧紧捏住,窒得令人难以去思考,只知道飞奔来在那堆废墟之前,疯似的揭砖掀瓦,试图找到她的师傅。
一只枯老的手臂,连着血肉断在了这支倒断的木梁之下。这半截断臂她认得,是她的师傅,那袖口上双重的收边是当年翎少卿调皮弄破了的袖口。那是师傅珍视且有深刻意义的怀旧之物,也是苏白为了弥补才一针针缝合上去的,故而她不可能会认错。
这一瞬,她只觉得天地都在旋转,耳际唯有嗡鸣。将那半截断臂紧抱怀中,慌乱的在废墟中寻找着这残躯的主人!
拨开又一根梁柱。底下压着内脏挤出一地的旧熟,是她的师傅,布衣子!命运就像是在于她开了个玩笑,前一刻给予她一个希望,然后转身又让她亲眼去目睹这个希望其实根本不存在的真实。
“师傅?”她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但却听见了,远远她的师叔隐隐在嘶哑的低鸣声,来自于那片催林般打斗的方向!但理智却像是断弦的琴音,怎么也连接不起来,只能看见眼前看见的,只能思考眼前知道的。
苏白不是没有见过死人,可面对眼前这五脏六腑尽露的无可救药,竟能充斥着她的视觉神经,一双眼竟忽而看得见,忽而看不见,明明未曾有风沙酌眼,却生疼。
“师傅,徒儿回来了。”
她不知道自己的双手为何不听使唤,越是告诉自己应该冷静,越是无法抑制的颤抖着,越是想要细理这些肠脏重新放回布衣子的肚子里去,越是记不清究竟它们该在哪一个位置!
“该死!”她咒骂自己的失控。
这一瞬,她想起,这个人曾是何等的狂傲,在那“仙器”争夺的算计中,宛如一尊战神,桀骜的宣告犹如人还鲜活在她脑海中,此时此刻都还在说着那一句“自今日起,你就是我布衣子独传弟子,百年之内,我定叫你名动天下!”
又仿佛在这一刻,她方才初遇这位恩师,恩师深藏不露,扮作一个世俗小摊贩,献媚的笑着,“小姐看那,左手顺数过去的第三个摊位,那个‘谷’,看到旗面没?不是我自夸……”
她从未这样的慌乱过,一双眼竟不争气的雾湿起来,更加瞧不清手中血红的内脏该往哪里塞回去。
记忆像毒蛇猛兽,肆意的侵犯着她此时寥寥无几的理智:
他教她如何修道。
他告诉她如何做人。
一点一滴,全都是从一个陌路人,逐渐走入心中的亲切…
“师傅,你看,仙丹……吃下去会好起来的…”无论她怎么尝试,那一颗救命药丸却始终落不进那紧闭的咽喉。
“师傅,求你了,把它吃下去。”
她的眼前越来越昏暗,甚至开始瞧不清到底哪里是鼻,哪里才是口,只知道鼻息里尽是浓烈腥臭的血味,要将她拽回现实。
若说苏白还有寄托,便是那一点点仅靠着天真去维系的寄托。在那洪流般势不可挡的记忆刺痛着的遗憾里,她终于将那颗丹药塞进了布衣子的咽喉,小心翼翼的推动内力试图帮助布衣子去消化那一颗良药!
那仙丹在这残躯之中缓缓化开,那浓郁的灵香盖过了一切腥臭,将这残躯缓缓修复着,也让她的双眼缓缓的又恢复着正常的视觉。像是给予她一种希望的征兆一般,却不识得背后的残忍。
所谓残忍,无非是再神奇的丹药,喂与一具没有魂魄的尸身,它不过是昙花一现,当推至完美,见那面色恢复红润时,仅仅是刹那,迎来的凋零更像是将人推至云端,再狠狠推下!
一切不过一刹那!
这刚刚恢复血色生机的躯体。宛如被魔法催动的器具,一刹那便枯萎再度死去!
回到最初,回到了苏白刚拾起这残破的最初。自始至终都没有换回哪怕一丝半豪的温意,终不过是具残破的死尸。
其实这一刻,她是知道的,远远的凤鸣声好似天边的流星,划过了最后的恢弘。只是她不过是一介凡人,一个连自身都难保的小卒子,面对对她恩重如山的贵人被摧毁得残肢露肠这样的场面,她的心里根本听不进其它,甚至完全听不见自己软弱的声音:“师傅,你不能走。你走了我怎么办?”
可回应她的并非拯救,只不过是记忆中逝者的声音:为师给你起名央石,不是叫你愚化不开。只希望你心中的道能如屹立不倒的峰峦常在中央。
这双眼,好似是为了逃避什么,顷刻间,什么都看不见了,陷入无尽的黑暗。只知道怀中越发抱紧那一具冰凉的尸身所弥漫着仙丹的余香与血腥,紧紧将自己束缚……
不知何时。一双温暖的手,用力的掰开她紧紧束缚住自己的悔恨,剥开了她怀中早已逝去的过去,这一双眼也在此时才如重启般能看得见颜色,也才看清楚面前站着的人,是翎少卿。
一双怒极的大眼,任性的将她前后摇晃,咆哮着:“是谁?是谁杀了我娘?”
是谁杀了我娘?
翎少卿是在说师叔死了吗?
她那双空洞的眼缓缓回神,这才瞧清了周围躺着的死人,不正是御灵族特有的着装吗?那“琴音”终得搭弦续起:是御灵族人来围剿师叔!
“苏白,告诉我,你来的时候,是不是我娘还在?是谁?是谁要取我娘的命!”
那窒怠的思维终于叫她想起,五叶师叔曾说过:其实身为灵兽,血脉中的联系远不是人类所能了解的,是份至死方休的羁绊,并不亚于契印。
是啊,她想起来了,如果血脉相连的灵兽,其中一位死亡,另一位必然感知。
所以,翎少卿说出这句话,就等同于真相。
“快说啊苏白,说你知道!”知道凶手是谁。
更清晰的思维运转起来,叫她终于想起,之前,她曾听见凤鸣,那是她的师叔。是的,她不止一次听见过,却被她忽略了。
也就是说,师叔的死。是她袖手旁观?
随着这个在心中升起的答案,她只觉脑海轰然炸开,面对着翎少卿愤怒的咆哮过后,转而悲痛欲绝的一头扎进了她的怀中,滔滔大哭那痛失至亲的孩子模样,她真的觉得,其实该死的人,是自己!
这孩子抽咽着在她衣襟里哭喊:“以后谁来为我炖蛇羹?谁来…给我讲故事?谁来…谁来与我…一起飞翔……她明明说过!要活到看着我娶亲、生子。骗人!都是骗人的…呜呜……娘!”
她只觉得心口像是被拧住两头,使劲的旋转挤拧着,因为此时的脑海才姗姗来迟的回忆起有师叔照顾着的岁月。
唇瓣不止一次的颤动,她想说出真相,想要告诉翎少卿,是自己没用,若是理智在之前能尚存一丝半豪,及时赶去,也许十分之一的几率,失去的仅仅会是注定远走的师傅一人,绝非等到为时已晚,叫翎少卿悲痛着声声唤“娘”。
可她的身体却再一次不听使唤,化作了木人一桩,不仅仅是动弹不得,更被清楚了自己究竟有多无用将喉口塞住,一丁点的声音,她都发不出来。
只不断的听着心底自己自责般的质问声反复的循环:你都做了什么!难道你不晓得御灵族是灵兽的天敌?
感觉到那温暖的悲凉用孱弱的双肩去颤抖着,一字一句的咬牙发誓:“我一定会报仇,一定会!”随着年幼翎鳯的誓言,苏白后肩那枚契印为之滚烫。
他还说:“绝不放过!”
犹如晴天的霹雳,再没有比这份突然更叫人觉得惊魂,这一瞬她终于明白,原来自己从未曾了解过年幼的翎少卿,她一直以为翎少卿除了她的事不外乎没心没肺,恰恰如今才叫她晓得,师叔在这孩子的心中,那一声“娘”究竟不比她千百句“师傅”来得轻。
她失去的是犹如至亲的恩师。不!这一瞬她明白,自己失去的远远不止于此,早在被悲伤冲昏头脑的瞬间,就注定了,师叔的笑颜、翎少卿的纯真,无论是哪一样都不知不觉像是家人一般的“贵重”,早在那一刻,覆水难收。
【110】业火()
“绝不放过!”翎少卿字字咬牙切齿,随即便化出原型搜索着谷底那些无名的尸身,像极了是恨不得食骨吞肉的愤怒,将他们逐一撕个粉碎,不得全尸。
他的愤怒随着越长越高得不甘,不能手刃仇人的不甘,从而无意识的牵动着他与苏白之间的契印,更像是为了从这噩梦中挣扎醒来,这一切并不是现实的抗拒点燃了翎少卿的理智,从而成倍的强加在苏白的身上!
那灼烫早已化作磷火自苏白后肩燎原般的趋势顺势涨高,这种疼痛是可以触摸到的现实,就像是真正被一团超强高温的火焰所燃烧着皮肉,叫她一半脊背被焚得吱吱作响,那入骨般得灼痛无比清晰的叫她感到,自己就像是被扔进了煎锅,皮肉正在一分一分的焦熟!
“翎少卿,住手…”
苏白的声音并未传达到翎少卿的心底,事实上翎少卿根本意识不到自己在做什么。只将自己想要去宣泄的情绪一遍遍化在利爪之下,撕裂着他可以粉碎的一具具血肉,或许他这是人生中第一次的恨极,在那幼小的年纪里第一份被启蒙的残忍。
哪里能听到苏白契火焚身的音颤?
哪里会想着回头看一看那张苍白的脸。
吱吱吱…
我会保护你的。
这一句话就像是这团契火,说着什么,做着什么,完全不是他所能掌控的。
她咬紧牙关,尝试提起轻功飞向寒溪,好扑灭身后的焚烧,可全身的力量好似被无形的契印所压制,使得她失去一切可以抗衡的能力!
从前,她曾听说被烈火焚身的滋味最是煎熬,那种痛苦是能叫人恨不得就此死去,她从未想象过,终有一天自己会亲身尝试一番。
或许很久前她曾假设过会有这么一天,只是从未想过契印的份量竟会这样的姿态来展现它的强势。
一双拳紧握,她攥紧的难以忍受的痛觉,又或许是本能的想要与之抗拒。
幽紫的火焰向下开始蔓延到了腰身,则向上开始攀爬至后颈,甚至能从皮肤上清晰的看到皮肤逐渐被这诡异的火焰擦红、沸肿!
视而不见吗?
如果说举头三尺当真是有神明的,那么神明果真是将她盯紧的,前一刻她陷入悲痛中本能的忽略了四周的一切,下一刻,神明便让她清楚去认识这样的不理智对于另一个究竟是多大的伤害,一切的一切都归咎于她本不应该有的复杂感情。
是的,她想是的。
如果没有这些多余感情,理智就不会犯下难以弥补的过错,即便犯下了,至少不会像锥子在心口反复扎戳的疼。
她想,是该这样的。
也唯有这样,她才能做回苏白,做回那个没有任何事是办不到的苏白。
灼热在焚烧着她的神经,却不再像之前那般的难熬,似乎当她决定驱逐感情的时候,那软弱的一面彻底与她说了再见,契印的压制似乎也能够多出几分气力去抵抗着,也才能迈开步子,扑在了翎少卿那展翅的背羽里,紧紧的抓住,低沉的声音自她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