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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鬼薪,主要是为宗庙砍柴采薪,但实际上在作室内服役却是什么活都要干。
许广汉在作室服刑受役,每每碰到粗重的活儿总是不遗余力地拼命地抢着干,竟比那些外面花钱雇佣的杂役干得还多,这个举动让和他同样服役的刑徒觉得他是不是疯了。
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独自躺在冰冷的席上,常常独自落泪。
在织室、蚕室内服役的一般都是女子,但凡刑徒大多是出身贵族世家的女子,尤其是这一次参与谋反的诸多士族。
这些女子平时生活在高门大阀中,锦衣玉食惯了,哪里吃得这些苦,特别是到了冬天,天寒地冻,染缸里的水冻得结成冰,那些平时娇生惯养的葱葱十指如何干得了这种粗活?
可惜这里干不了活少就不得皮肉之苦,于是这些昔日的贵女们时常挨啬夫们的鞭笞。
这些事情和许广汉无关,他在作室这里服役,有了张贺的照拂,加上他为人本份,任劳任怨,啬夫们对他都是客气得很,偶尔闲暇时还请他喝酒闲聊。
三年鬼薪的刑罚实际只服了一年不到,皇帝忽然下诏书宣布大赦天下。
他的罪名也在这道大赦天下的诏书下抵消了,当张贺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时,他简直有些不敢置信。
回家的那天他实在是太高兴了,喝了点小酒,心中早被喜悦装得满满的。
时辰一到,刘病已便到作室接他回家,他兴奋得将刘病已一把抱住,本想像以往那样把他高高举起头顶,却不曾想只往上托得一托便发现抱不动了。
“好小子,胖了!壮了!”小时候总是喜欢骑在他肩膀上的那个瘦弱男孩,现在已是英俊潇洒的翩翩少年郎。
刘病已脸上带着少年人应有的蓬勃气息,笑起来时总是干净到一成不染的清新,就这样笑眼弯弯的,神采飞扬地道:“我向彭祖借了马车,知道你想家,保证用最快的速度把你送回家。”
六月骄阳似火,刘病已的驾车技术真棒,轺车在街道上飞速奔驰,好多次明明看到差点撞上对方,就总是差之毫离而去,许广汉在提心吊胆之际亦不禁夸赞他的车技。
绕过直城门大街,经过武库时,随着离家越来越近,许广汉坐在病已身边神情忐忑不安,渐渐地话语少了。
随着气温的攀高,尚冠里内只有几个七八岁的孩子,不避讳酷暑炎热。还在烈日下玩着竹马,夏蝉在树梢上叫得歇斯底里。病已将轺车停靠在门前,抢先跳下车,许广汉坐在车上踌躇不决,手心里满满地攥着汗水。
刘病已叩响院门,吱呀一声门打开了,一个身穿粗布衣服、年约四十上下的妇人打开门,她看了车上的许广汉一眼,便马上开颜笑道:“原来是主人到了。”
说着便将大门打开了,门内一条清幽小路,树木森森,一名绿衣少女正手持扫帚在扫地。
许广汉先认为是自己的女儿平君,可下了车走近看才知是个陌生的女子,方脸小眼,头梳双鬟,一脸憨厚之态,见他进门,忙慌张地丢了扫帚向他参拜行礼。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见许广汉纳闷,刘病已却只顾在旁偷笑,这时堂上有个人快速奔下,大声喊道:“大哥!”
许广汉定神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来人大约二十岁上下,长得高大威猛,仪表堂堂。他双手发抖,愣了好响才喊道:“你是延寿?是不是延寿呵?”
那个人握住他的手,激动得热泪盈眶,“是我呵!延寿大哥果然还记得我这个兄弟!”
“延寿!原来真的是你!你怎么跑到长安城来了?”
许广汉喜出望外,“长这么高,这么壮了。我离家之时你还是个总角孩童,一晃十年不见你居然长这么大了!”
许广汉在家中面乃是长子,想当年凭着显赫的家世,加上为人也是聪明伶俐,小小年纪就在昌邑王刘髆身边为郎中,人前人后都是风光无限,族内长辈都是满口称赞。
满以为许氏一族定当由他发扬光大,谁曾想有朝一日他许广汉竟然会遭逢到宫刑。
从那以后许广汉自愧无能,妻女随他到长安成家后,自抱自弃地将昌邑家中的所有全部转给了二弟继承,旧日他在昌邑时的种种过往选择性地遗忘了。
许延寿抓往兄长的手,笑道:“收到你的书信后,全家人是寝食难安呵,二哥放心不下,便让我亲自走这一趟来看看大哥,看看我们能做什么。
前几日才到的,正绞尽脑汁想着要如何去牢狱里见一次哥哥的面,可巧天子这就颁下赦令,你我兄弟居然如此幸运就此团圆!”
他越说情绪就越激动,许广汉却早已情不自禁,泪流满面,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许夫人站在许延寿的身后,目光直直地盯着自己的夫君,嘴角微微颤抖。
刘病已站在一旁,正看得高兴,许平君过来拉往了他的袖子,低声说道:“你过来。”
两人上楼,来到二楼的一间空房,许平君羞红了脸说:“有件事件我倒想问问你的意思。”
刘病已有点好奇的问道:“什么事情问我?”
许平君道:“三叔说要把婢女仆妇们都留在长安,母亲却不肯答应,可三叔说女孩子出嫁的时候不能没有陪嫁婢女,许家在昌邑当地也算是算得上的高门大户,可不能这么寒酸。”
刘病已哼了声,不以为然地说:“那很好啊。”
许平君有点难为情地说道“可……可是……”
第二十二章 刘病已当为帝(四)()
刘病已奇道:“可是什么?”
许平君一直接犹豫了半天才说道:“我在家一直是一个人自在惯了,突然间多了个婢女,在我身边侍侯,好不习惯呵。”
刘病已道:“原来如此呵“
停顿了一下,刘病已脸上带点不屑地神情说道:“你们女孩子就喜欢大惊小怪,你没看见王梦松身边总是婢女仆人围了一大群吗?大户人家的女子本来就该如此。”
许平君为难道:“可是我不知道怎么称呼她,她年纪和我一般大。”
刘病已取笑道:“你喊她作什么?难不成你还想跟她做姐妹攀交情不成?区区婢女而已,你直呼她的名字即可。”
许平君有点着急了,跺脚道““可是她说她只有小名,让我给她取一个好听的名字。”
刘病已奇道:“婢女不会连名字都没有吧?”
许平君笑道:“她有小名,可我觉得叫不出口。”
刘病已奇道:“叫什么?”
许平君笑道:“小彘。”
天气热,刘病已刚拿了柄羽扇,使劲给自己和许平君扇风纳凉,
听了这话,刘病已不但没跟着许平君笑,反而皱眉道:“这名字的确不好,还是改了吧。”
许平君没觉察到,仍是笑道:“是要改啊,我也觉得奇怪,怎么有人叫这样的名儿。”
刘病已像个小大人般绷起脸,拿羽扇指指她说:“这话你和我说说也就罢了,可别到外头去嚷舌头。”
羽扇的毛擦着许平君可爱的蒜头鼻子,痒痒的,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为什么?”
“真是笨。”羽扇随势拍在她的头顶,虽然一点都不疼,可突然受到刘病已袭击的她还是恼怒地劈手将扇子夺了过来。
刘病已难得的没跟她争抢羽扇,只是很严肃地告诉她,“因为我的曾祖父小时候就叫这个名儿。”
许平君起初尚未醒悟过来,只是淡淡地“哦”了声,
过了一会,见刘病已紧紧地盯着自己,双目焕发神彩,
她这才恍然大悟,指着他支支吾吾地道:“你的曾祖父……你的曾祖父不就是……”
刘病已哈哈一笑,“正是先帝呢。”
许平君作了个鬼脸,吐了吐小舌头,“怎么真有人取这名儿。”
说完,自己也忍不住扑哧一笑。
刘病已道:“别笑,这事很正经,记得我幼时刚学写字,先生曾再三叮嘱,哪些字是需要避讳,万万不可随意书写的。”
许平君大发娇嗔地道:“我没上过学,又不识字,管不了那些规则哟。”
刘病已十分起劲地卖弄起自己的学识来,微笑着对许平君说道:“你想学习的话,我这个现成的师付可以教你啊,
先帝单名彻,民间逢‘彻’字需避讳‘通’字;
现今的天子单名弗,逢‘弗’字即避上讳,改称‘不’字。
你切切记得,以后别乱用‘弗’字,这可是重罪。”
刘病已光用说还怕她记不往,于是他又取来平时练字用的沙盘,用细竹棍在沙面上写下“彻”字与“弗”字。
许平君虽没读过书,对文字的悟性倒是极高,因为从小受父亲影响,害怕犯罪入狱,所以将这两个字更加用心地牢牢记在心里。
两人正聊得起劲,门外婢女很小声地叩门,“姑娘,夫人让公子与姑娘下楼用膳。”
许平君用手肘轻轻撞了病已下,病已沉吟片刻,在沙盘上写下一个字,“诗经有云:‘无言不雠,无德不报。’
又有俗语‘得人恩惠千年记’,既是你叔叔送给你的婢女,以后就叫许辉吧。”
“哎呀,我的夫君大人,你女儿都快要生了,你还在这里发呆。“许夫人嗔怪道。
许广汉从回忆中清醒过来,是呵,那些事情都过去了,许平君早就和刘病己结婚,现在连小宝宝都快生了,自己应该着眼于未来的事呵!
商殷时,伊尹废太甲因年代久远,语焉不详。但霍光废昌邑王被史家完整记录下来,成为一幕有声有色,惊心动魄的历史正剧。
霍光开了一个“好头”,自此,历代权臣废君篡权都引此为典则,称为“行霍光故事”。
可是,有谁知道,在慷慨激昂的表演后面有多少暗室密谋,又有多少权力和利益的考量!
霍光不愧是政治舞台上优秀的演员,因此,他才能终生站到历史的聚光灯下,只有死神才能把他拉下台来。
这人世间从来就是有死就有生,许府内一片忙碌,许平君羊水已破,就快要生产了。
许平君的惨叫声足以掀掉整座梁脊,刘病已素来知道她的禀性,是个颇能吃苦耐劳的女子,要不是真的疼得受不了,绝对不会有如此凄厉的尖叫。
刘病已从请来的稳婆进入产房起始的慌乱,紧张无措的满屋子乱转到此刻终于在那一声声厉叫声中彻底僵化,心里不停的祈祷母子平安,不要受自己是穿越众的影响呵。
等到许平君的哀号终于结束,换来那期待已久的婴儿啼哭声后,许夫人兴奋的从房里出来的,脸上乐开花了,见女婿站在门前发呆,大笑道:“君儿果然是你的福星,头胎就给你生了个儿子!”
女婿两眼发直,显然是还没反应过来。
她忍不住收了笑容,出手拍了他一掌:“听到没?是个儿子,你有儿子了……”
许平君用六个时辰分娩,诞下一个活泼健康的大胖儿子,称起来足有七八斤,她虽然累得大汗淋漓,不过精神状态仍显得十分正常。
刘病已两世为人,却是第一次有儿子,心里是既兴奋又紧张,又有几分期待和幻想。
仆妇把襁褓抱出来,婴儿有着一张皱巴巴、红彤彤的小脸,一只眼睛眯着,另一只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