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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断定毕里艾神父肯定在屋里,果然树林里停放着那辆熟悉的轿车。听到犬叫声,里面人理应知道有人来了。他不打算敲门,但里面没有人出来开门,只好敲门。
这时,窥视窗里亮起了灯,只有江原康子的脸出现在玻璃内侧。
“是托鲁培库先生?”江原康子一下认出他来。
“是的。”
江原康子缩回脸去,朝外开门。
“毕里艾神父来过吗?”他知道毕里艾神父来了,但必须这样间一下,因为时间太晚了。
“他在这儿,请进。”
江原康子身着华丽的睡衣,平时一直在充满神秘的住宅里不外出。屋里除必要的房间外,其余的都不让别人看。噢!这是怎么回事?他看到毕里艾神父也身着睡衣,顿感耀眼而赶紧视线朝下。
“到我这里来!”毕里艾神父愉快地喊道,“怎么这么晚啊?”毕里艾神父躺在安乐椅上,那模样俨如在自己家那样轻松自在。
“我刚从朗卡斯特那里来。”他恭敬地坐在椅子上,这是因为对毕里艾神父和江原康子的穿着感到拘束。但是,毕里艾神父和江原康子根本就没有拘束感。
“他对你说什么了?”毕里艾神父支起胳膊肘儿,跷起二郎腿正在抽烟。
狭小的房间里烟雾弥漫。巴奇里奥教会没有特别规定禁止抽烟,但是神父们不抽烟是不成文的规定。断绝所有的人之欲望,是该教会的规定。唯独抽烟暂时没有被列入禁止范围,但在别人面前还是很介意的。
教会里有年轻信徒进进出出,神校里有青少年在学习。考虑到对他们的影响,教会和神校通常都规定神父不准抽烟。毕里艾神父频频抽烟,是贪婪品尝打破禁欲规定的愉快滋味。不仅抽烟已经证明,和江原康子都身着睡衣也已经证明。语言爽快和表情爽朗都是以证明。
“朗卡斯特先生约你去那里,有什么重要事?”毕里艾神父靠在安乐椅上问。
“他想让世津子当空姐。”他详细介绍了朗卡斯特的提案。
毕里艾神父侧着脸听完,微笑地表态说:“好主意!我也赞成。托鲁培库,世津子小姐一走能成为空姐。那家伙真能出好主意。一想到你的世津子小姐能像鸟那样在东京和香港之间飞行,我就觉得高兴。”
毕里艾神父说的那家伙是指朗卡斯特。从说话的表情来看,似乎早已得知和赞成朗卡斯特的这一计划。
一个冬天的晴朗早晨,托鲁培库驾驶蓝色雷诺轿车来到大片树林前面,那里面是崇高的神殿。上班族急匆匆地朝着车站走去,他停下车后打量周围,可是她还没有出现。他尽可能把车停在不显眼的地方,坐在车里等她。匆匆朝车站赶路的人们并没怎么注意他,都忙着赶路。 现在,他已经被免去幼儿园的传教工作,专职古里艾鲁莫教堂的会计工作。所以,这等候场所是他和她每天早晨唯一见面的地方。她乘坐叔叔的车经过这里,然后再上他的车去幼儿园。他俩平时见面的那家情人宾馆也在这附近。
他坐在车里看《圣经》。这时耳边传来到车声,走下车的姑娘是身穿崭新藏青色风衣的世津子。他眼睛朝着车内后视镜,看着映入镜里的世津子正在与叔叔挥手告别。叔叔看上去约五十多岁,翩翩的绅士风度。
据她说,叔叔是某公司高层干部,从白发和红光满面的脸上可以看到那种威严。
叔叔的车渐渐远去消失了,路上只剩下她。当看到托鲁培库的车时,她便走到跟前。这时,他才伸出手示意。
她今晨的浓妆使脸蛋变得格外漂亮,风衣下边裸露出两条纤细的长腿。
“太漂亮了!”他赞美说。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他下车为她打开车门,随后上车握住方向盘。
车沿着平缓宽敞、两侧有银杏树的下坡道奔驰。银杏树高高耸立,树上的枯叶已经在飘落。
“昨晚没有睡着。”她对坐在边上的他说,“我担心白天没有精力。”
“别担心。”他一边驾车一边安慰说,“请静下心来参加考试,你一定能考上的。”
今天是世津子参加航空公司招聘空姐考试的日子。起初因为英语不行拒绝考试,但经不住托鲁培库的再次劝说,最后还是下了决心去参加考试。其实,空姐这一职业曾经深深地吸引过她。
此刻,车向闹市中心驶去。“对不起,承蒙你特地送我去考试。”她表示由衷的谢意。
“我一直在向上帝祈祷,希望你能考上。”
“如果真能考上就好了!可我已经说道好多遍,对英语实在是没有信心,觉得难度太大。”
“别担心,别担心。”他鼓励她。
片刻,车驶到闹市中心的繁华交叉路口。那家外国航空公司的大厦就矗立在街角上,世津子走到大门口。
“别紧张,请认真地考!”托鲁培库给了她考试前最后的安慰和鼓励。
“谢谢,不管结果怎么样,我会尽最大努力去考的。”
送走她后,他驾车沿来路返回,适中发现路边有一座公共电话亨,便停下车朝那里走去。
“是朗卡斯特先生吗?我是托鲁培库。”
“早上好,神父先生。”对方的声音听上去有点苦涩。
“我刚才送世津子去航空公司考试了,请多多关照。”
“明白了,用不着担心。她的情绪怎么样?”
“她说对外语没有信心,还是担心的模样。”
“精神状态好吗?”
“我一直在鼓励她。”
“那太好了。托鲁培库先生,接下来看我的。”
傍晚,托鲁培库又驾车来到航空公司门口,等待世津子出来。
没等上半小时,只见一群年轻姑娘从那家公司的大厦里拥出,全都是应聘空姐参加考试的。高挑的个头,漂亮的身材……世津子夹杂在她们中间一起出来。这时,无论怎么用偏袒的眼光看世津子,总觉得她稍稍差了一点,尤其是个头比别人矮。
他举起手,她发现了他,于是一边注意着左右两侧的来往车辆,一边快步从电车道对面朝他走来,脸上气色不错,可惜不怎么有精神。
“怎么样?世津子小姐。”
她默默地摇摇脑袋:“肯定不行,我没有希望了。”
他皱起眉头:“是不是考砸了?”
“英语考试太难了,我肯定通不过。可你不知道,其他人都考得很好。”
那天晚上,托鲁培库去了朗卡斯特的公富。
“进来!”他跟在朗卡斯特身后一声不吭地走进房间。
房间里的桌子旁边已经坐着一个日本人,由于太突然,他不知道如何是好,直愣愣地望着朗卡斯特的脸。
“我来介绍一下,托鲁培库。”
朗卡斯特朝着那男子,男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体胖个矮,短平头发型,脸色红润,好像刚喝过酒,托鲁培库判断不出对方年龄。
“他叫冈村正一,是我的客户。”接着,朗卡斯特把托鲁培库介绍给对方。冈村正一向他致意,眯起眼睛笑嘻嘻的。
“他是我的好友,在一起合作了很长时间。在他面前不管说什么都行,托鲁培库先生,别拘束,说说你的事情吧!”
不用说,他俩交谈时用的是母语。冈村正一是听不明白谈话内容的。
“我今天去航空公司接她了,现在非常担心考试结果。”
“原来为这担心,她觉得如何?”
“好像不行。她说英语过不了关。情绪很悲观。”
“是说考试不行?”
朗卡斯特的表情很平静,愉快地吐着烟雾,连眼睛也眯成一条缝:“这是我经过周密思考制走的方案。在你来之前我早就打过招呼了。即便世津子交白卷,对方也能帮助我实现她的理想。”
朗卡斯特站起来,一手夹着烟,一手则搭在托鲁培库的肩膀上;“托鲁培库先生,前期工作我已经做好了,接下来的事情我就无能为力了。也只有靠你了。你的世津子小姐不久要去香港了吧?自由自在地指挥那只‘鸽子’是你的事情。明白了吗?托鲁培库先生。”
托鲁培库像孩子似地站着,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看着他的模佯,朗卡斯特不由得大声笑了,随后在他身边来回地走了两三次。
“对不起,失礼了。”他对于自己刚才的笑表示歉意,“世津子小姐的事情,你就放心吧!不过,我必须进一步把这个客人的情况介绍给你。他叫冈村先生。”
朗卡斯特手指着冈村用日语说:“他原来是古里艾鲁莫教堂的信徒。”
他大吃一惊,不由得打量起冈村正一的脸来,但是没有一点印象。在做弥撒的时候,许多日本人聚集在一起,无法记住每一张脸。
“神父先生,其实,教会里的情况,包括您托鲁培库神父我都清楚。我是您还没来教会之前的信徒。是啊,如果是毕里艾神父,他肯定走非常了解我。不,就连你们的分会长也理应了解我。我是八年前被他们赶出教会的。”冈村正一脸上浮现出的微笑里没有恶意。
这日本人是以前被赶出教会的,托鲁培库还是第一次听说。信徒被赶出教会是罕见的。
“你是在开玩笑吧!”他对冈村正一说。
“不是开玩笑。我给教会添过麻烦。不过,被赶出教会是我随便说说的。去那教堂我总觉得不好意思,于是现在去了涉谷教堂。”
“噢,那么,你认识戈鲁基神父?”
“嗯,认识。”冈材正一点点头。
“承蒙戈鲁基神父照顾了我很长时间。”冈村正一微笑的表情里含有嘲讽。但是这种神情,托鲁培库不理解。
在砂糖黑市交易的时候,他经常出入古里艾鲁莫教堂。当时,田岛每天从教会仓库里用卡车运出砂糖,到处兜售推销而引起了冈村的反感,于是冈村向警方秘密报了案,可是教会没能把他赶出去。这便是教会的弱点。
冈村对于自己背叛教会的行为满不在乎,不知什么时候又去了巴奇里奥教会所属涉谷教堂。不仅如此,还当上了朗卡斯特的助手。
“托鲁培库先生,你呀,我常常见到。”冈村信徒说。
“你偶尔去古里艾鲁莫教堂吗?”托鲁培库问。
“不,我刚才说了不去那里。我是在别的地方见过你,你的模样我记得很清楚。”
“哦。”托色培库脸上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也显得胆怯了。一想到这日本人在哪里见过自己,脸色又顿时变得苍白。
冈村见状哈哈大笑:“托鲁培库先生,今后请多多关照。”
不用说,这是指“工作”。他俩旁边站着朗卡斯特,嘴里叼着烟。
“冈村是贸易上的一把好手,而且守口如瓶。托鲁培库先生,只要是他,你不管说什么都不必介意。他既是我的朋友,又是我的塔档。”
少顷,托鲁培库起身告辞。
“托鲁培库先生,世津子应聘空姐的事由我担保,你可以放心了。这次应聘的人很多,听说是两百人中间挑一个,但那难不倒我。只要我说了,录取就绝对有把握。你可以这样对她说,明天或者其他日子先买张香港地图,可以事先了解一下那里的街道和街道名称。”
托鲁培库鞠躬致意,相继和朗卡斯持、冈村握手告别。
朗卡斯特一直送他到房门口,那是为了把门关好。
托鲁培库走下阴森森的楼梯,觉得朗卡斯特不寻常,说话口气俨如大型航空公司的高层干部。两百人中间只挑选一个那么高难度的空姐考试,他居然那么轻松地向自己保证。他还说过,他没有办不到的事。就像在背地里支配教会那样,他在各方面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发言权。
这时有三四个人从下面沿楼梯朝上走来,很安静,慢悠悠的。他跟他们擦肩而过时,侧过脸不希望被他们正面瞧见自己。他用余光迅速地瞥了那几个人一眼,其中有瘦高个男子,有矮胖男子,无疑都是日本人。对方似乎也一边警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