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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的事情太过骇人,谁能想偌大的一个荣国府竟会凋零了?况且老太太素日把自己当作心坎上的,姐妹和凤姐等平日也是玩得好的,怎么就落到独自躺在潇湘馆里等死,身边只有紫鹃服侍着?黛玉的心中十分不信,只觉得自己是做了恶梦。眼下迎春的事情又与梦里对上了,令她胆战心惊。只暂且写字静心,顺带消磨些时光,等紫鹃去问了薛府的事情,再做计较。
一时三刻。
紫鹃果然回来了。与香菱说了许多体己话不说,也打探到了薛蟠定下的,正是有“桂花夏家”之称的夏家的小姐。黛玉一听,刚才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颤抖着问了一句:
“可是名唤夏金桂?”
紫鹃说道:“可不是吗!都说她家富贵,又种着几十亩桂花,这夏小姐的名字就叫夏金桂。”
“你先下去吧!”黛玉僵着身子说道。紫鹃因带着薛宝钗送来的回礼,还有香菱送的体己,就把东西放置好下去了。
黛玉扶着桌子,滚滚地落下泪来。她和衣去榻上躺了许久,昨夜恶梦里的种种像是真事一般,一幕幕地浮现她在脑海中。黛玉裹着被子无声抽泣,昏昏沉沉地睡着,不知不觉间,梦中又来到了一处地方。
这是一个背依青山的小院子里。黛玉推开院门进来,便看到一个四十多岁,衣着颇为落魄的文人吟哦叹息,往西角的一间房里去了。黛玉有心问他这是何地,也顾不得男女之防,连忙跟了上去,却见那人已经关了房门。
黛玉不好推门,抬头看去,只见上方挂了个匾,写做“悼红轩”,门扉上却又贴了条子,上书一个“叁”字。
她转道窗前,只见那落魄文人正在奋笔疾书,时而诵读两句,口中说的却是“贾府”,“大观园”等等词句。黛玉心中生疑,正要鼓起勇气问上一句,只觉得有人在摇她,一睁眼,原来还是在潇湘馆里。
“林妹妹写了半宿的字,清晨又起得早,这会儿且让她再睡一会。”
黛玉听紫鹃说话,知是宝玉来摇她,心里不肯理会他,仍然阖目养神。宝玉坐了一会儿,无奈叮嘱了一句“好生照看林妹妹”便回了怡红院。紫鹃连忙送了出去,一回来,却见黛玉已经醒了。
黛玉倚着塌静静地想了想,去箱子底下翻出林如海殡天前递给她的一个缧金丝嵌美玉的盒子来。
她记得这盒子是贾敏的遗物,每每生怕睹物思人,不敢看它。这会儿翻出来,实是因为经历了一番梦魇,心境有所转变了。
她吩咐紫鹃:“若有人来问,只说我睡下了。”便令她掩了门,放下帘子。
盒盖一开,先映入眼里的却是一封信,上面是林如海的字迹。黛玉红了眼眶,拿起信展开读了,里面说的是将田产铺子银钱若干交于贾琏带回,一部分馈与贾府,一部分由贾府暂管;又写贾母等人已口头承诺了宝黛二人的亲事。林林总总,竟都交代在了这里。
黛玉一面看了,一面泪眼朦胧。她本以为自己吃的、住的都是贾母等人的破费,因此事事小心,惟恐被人挑出了错儿。如今才知种种事情,亡父均已交待妥当,不禁悲从中来。哭了半晌,黛玉忙掩涕将信放好,又细看盒子内的首饰,都是贾敏平日谨慎收着的,件件鲜明。她还放回先前的地方去,唤紫鹃打水来洗脸匀面。
收拾妥当,黛玉也不要紫鹃等人跟着,就往王熙凤那边商量去。林如海在信中虽未具体说明,黛玉料想知道自己的嫁妆必然是不少的,匀出五千两银子,再托凤姐去向老太太求情,总会让贾赦回心转意。
这边刚走到了王熙凤的院子附近,黛玉听到贾琏身边的旺儿正在同门外的婆子说话。她驻了足,只听那旺儿说道:“就前两天,宫里的夏公公打发人上门来打秋风,我们爷还说,到哪里再发个二三百万的财可好呢?”
那婆子再说了什么,却听不清楚。黛玉猛听了这话,脸色一变,心中疑惑起来。那边旺儿和婆子说了一番话,就散了,那婆子却转头往这边来。黛玉生怕被撞见偷听了他们的谈话,连忙往花荫里躲去。等到那婆子过去了,她也不去凤姐院子,慢慢地往回走去。
且说黛玉听了旺儿的话,心中一凉,慢慢地往回走去。门廊上有婆子正在抱怨削减月钱的事情,黛玉听在心里,更多了一重疑虑。
她不知不觉回到了潇湘馆,紫鹃忙迎上来,仔细打量了一番,只见好端端的眼睛没红就放下心来。
第三章 遗物()
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黛玉也冷静了下来。她吩咐紫鹃:
“把箱子底下一个缧金镶玉的盒子找出来,我带着往老太太那里去一趟。”
说完,又叫过雪燕打水来重新洗漱梳妆,度着贾母的喜好,改换了一身鲜亮些颜色的衣服。
紫鹃果然找出了那个装有林如海遗书的盒子,又拿过一件稳重的湘妃色斗篷帮黛玉罩在了外面。收拾妥当,黛玉仔细检视了一番,便携着盒子,带着紫鹃往贾母那边而去。
果然这个时候贾母还没有休息。邢夫人与王夫人都在,正陪着贾母说笑。见到黛玉进来,贾母拉着左右看了看,说道:
“这样的打扮就对了,看起来倒像个有福气的,比你平日的打扮要好看得多。”
黛玉勉强一笑。她因为父母皆亡,重孝在身,又借住在外祖家不能守孝,只得折中穿些素淡的衣服。一旁的邢夫人和平素不喜欢黛玉的王夫人,也着实惊艳了一番。
黛玉给邢夫人和王夫人挨个行礼,却又回身捧出了盒子,给贾母磕了个头,奉上盒子说道:
“因想着二姐姐不日就要出嫁,黛玉身边又没有别的兄弟姐妹,想了想,就把母亲的遗钗找了出来,祖母看着挑两件,给二姐姐添妆吧!”
她把林如海的信放在了钗环首饰的底下,打算先听听贾母的看法。
邢夫人在一旁听了,不想黛玉竟是为了迎春的事情而来,看黛玉更加顺眼起来。贾赦是平日里只知道花钱不知道捞钱的,迎春出嫁,她就是再舍不得,也要咬牙置办些钗环首饰。如今有了贾敏留下的首饰添妆,她省下了大笔的银子不说,面上也会好看很多。
要知道贾敏是所有子女里贾母最为疼爱的一个,又嫁到了巡盐御史林如海家里,她精挑细选留给黛玉的,不消说都是贵重极了。
贾母揉了揉泛红的眼眶,说道:“黛玉有心了。”一边说,一边打开了盒子,果然取出了整颗红宝石雕的簪子,极品祖母绿的镯子,大颗东珠做成的头面首饰等等,皆是市面上再多银子也买不来的东西。金钗玉环等物反而是里面最不值钱的。
贾母一件一件地取出来,一边说着来头,一边交于邢夫人、王夫人等人赏玩。邢夫人没见过这样的东西,自然是赞不绝口,王夫人接在手里,却嫉妒的眼睛通红。她与贾敏同辈,家中又以豪富著称,箱箧里的首饰却也比不上贾敏留下来的。
赏玩了一番,贾母将里头价钱最低的一套金镶玉的头面挑了出来递给鸳鸯,说与迎春添妆。翻着翻着,果然看到了一个信封。
贾母把信封拿了出来,吩咐鸳鸯来读:
“想必是林姑爷或者敏姐儿留下来的,你且读读给我听听,就当是个念想。”
鸳鸯听了,就挑亮了灯烛,果然一句句地读给贾母听。黛玉早被贾母揽在了身边,这会儿听着信上亡父的谆谆交待,泪水直如断线珠子一般。
旁边,邢夫人听着信上说赠了多少财产与贾府,又留多少与黛玉做嫁妆,回想府里的花销,自己竟没有占到一丝便宜。她狠狠地瞪了王夫人一眼,心里深恨王夫人把好处都贪去了。
王夫人听了恨得直咬牙,平日里菩萨一般慈眉善目的样子也不见了,脸色阴沉狰狞到了极点。又听鸳鸯读到与贾府口头约定的亲事,指甲都深深地掐进了肉里。她深知黛玉的嫁妆等物,偌大巡盐御史府的所有家产,一部分拿来盖了大观园,另一部分搬去她王家去了。她本以为等黛玉大二年,胡乱给她配个人打发出去,就能瞒住了遗产。想不到林如海临死前,竟还留下了这么一封信。
虽说是林如海写的,并非是贾敏留下的信,贾母也难免感怀,陪着黛玉掉了一番眼泪。她轻拍着林黛玉的后背,连连说道:“好孩子,委屈你了。”黛玉禁不住大放悲声。
劝完黛玉,贾母便向王夫人说道:
“两个玉儿如今也大了。忙过这几天,也该给他们定下日子了。”
王夫人悄悄折断了两根指甲,硬撑出一副笑脸来,说道:
“府里最近的事情多,账上的银钱又紧,不如到过年再请人商量吧!”
“早些晚些不都一样吗,总得在我闭眼之前,叫我看到两个玉儿成亲。”贾母说道。王夫人没法,脸色变了又变,就是没有开口。
林黛玉挨在贾母身旁,感觉到了王夫人冷飕飕的眼刀子,回想起梦中宝玉娶了宝钗的情景,向贾母哭诉道:
“我知道宝玉的那玉是要拿有金的来配,如今也不为难舅母,就请老太太帮我另外相看吧!”
王夫人的脸色猛然黑到了锅底。她不希望林黛玉嫁给贾宝玉,但倘若林黛玉另许了人家,有林如海的遗书在,她就不得不把侵吞了的嫁妆全部还回来。如今那些钱已经被她拿去给王子腾的仕途铺路了,她把自己的私房体己全都卖掉,也还不出十分之二三来。
贾母生气,呵斥了黛玉一句:“说什么混账话!”又向王夫人啐道:“两个玉儿的事情,先头也是说好的,如今因为玉儿孤身寄住我们家,就要做那不仁不义的小人吗?多早晚我死了,才让你拿了大权,弄得阖府没脸!”
这话让王夫人的脸色都紫涨了起来。她咬牙切齿忍了半晌,方开口说道:
“儿媳明天就拿帖子,请张道人相看日子。”
一时贾母又搂着黛玉哭了半晌,邢夫人与王夫人都散去了。贾母将贾敏留下的遗物都收好了,令鸳鸯捧着,好生地把黛玉送回去。
等紫鹃送鸳鸯回去了,黛玉却又磨墨提笔,写了一个条子,用信封封了起来。她把信封连同自己家里带来的一个和田玉小玩意儿交给了紫鹃,令她无人时再交给迎春。
第四章 迎春退亲()
一时间紫鹃回来了,服侍黛玉睡下不提。
却说迎春得了紫鹃悄悄塞给她的条子,趁着无人时看了,细揣摩了半晌,点上火盆连信封一起烧了。辗转反侧了半夜,第二天清晨总算打定了主意。
迎春开了箱箧去拿平日攒下的月例,找了半天也只找出了几两碎银子,知道是她的奶妈一家悄悄地拿去使了,恨得直跺脚。无奈把紫鹃昨晚送来的东西,又挑拣出几件能动的钗环一起托门子上的人当了,买通了孙家的人细细一问,果然孙绍祖的行径实在不堪。
迎春当即带人求告到了邢夫人那里,一五一十把打探来的话都说了,哭诉道:
“都说贾府把女儿卖了五千两银子,外面孙家人还说人他们要娶,银子也照要讨回去!何苦来,搭上我一辈子,给人家做个添头!”
这边哭着,正好宝玉和黛玉挈着贾母到了外面,把这话听进了耳朵里。
“我倒要看看谁卖我孙女了?”贾母重重地说道。邢夫人听了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