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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夫人更是不顾仪态地大哭起贾珠来:“我那苦命的儿啊”
贾政彻底没辙了,有心想一甩袖子走人,一看宝玉还木桩子一样地杵在那儿,不禁气道:“孽障,还不过来宽慰宽慰你母亲?”宝玉连忙点了点头,上前替王夫人拭泪,又想出许多话来哄着王夫人。
贾政在一旁看了几眼,忽然觉得他这儿子在脂粉堆里也没有白混,至少哄人的手段就比他这当爹的还要高一重。再想到还有个年迈的贾母那里需要去说一声,贾政突然觉得十分头疼,他想了想,早晚躲不过去的,于是抬脚去了贾母的上房。
贾母正由薛姨妈、邢夫人和鸳鸯陪着,四人坐一块儿抹骨牌呢。一看贾政进来,薛姨妈和邢夫人连忙回避。
贾政上前给贾母问了好,又问了几句吃食冷暖方面的问题,看着邢夫人和薛姨妈都走了出去,才向贾母说道:“儿不日要去苏州办差,想着膝下只有宝玉这一子还算乖觉,想带他同去锻炼锻炼,好使他有些许作为,不至于门庭凋落。”(庶出的贾环、贾探春不算能撑门户的子女)
贾母听了,脸上也现出一些不舍,想到贾政此去是代表宫里去办差,底下的一应事务都不用他动手,不过是应个景而已。再想黛玉也要随着回去,两个人一同作伴,多带着得力的丫头婆子等使唤人也就罢了。
于是就放心下来,向贾政问道:“要带出去的人可都选好了?出门的衣服、要配得丸药也都得带着,到了外面到底不如家里方便。两个玉儿身边随行的人要多带些,你也别嫌吵闹,也别总拘着他们让人不自在。”
贾政松了口气应了下来,暗想还是自己的老娘明事理,这边想着,他又忍不住头疼起王夫人来,索性把这个难题抛给了贾母:“儿刚才从王氏那里过来,王氏还有些想不清楚,还请母亲帮着劝一劝。”贾母应了。
正说着,外面一叠声地说“二太太来了!”,贾政顿时觉得头大如斗,连忙急匆匆地告辞出去,王夫人这边哭着进来,看见贾政要走,愣了一愣,也没想太多,便向着贾母哭了起来:“老太太,你可要帮我劝着些老爷,那外面乌烟瘴气的,宝玉要跟着老爷出去,怎么受得了那样的苦?”
贾政还在门外就听贾母斥责王夫人道:“行了!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你以为就你心疼宝玉,别人都不心疼?”
王夫人被训得止住了哭声,有一搭没一搭的抽泣着。贾母继续软硬兼施地劝着王夫人,最后连宫里的贾元春都搬了出来,王夫人虽然还委委屈屈的,却不敢再反驳了,回到屋里独自沉着脸生了一整夜的闷气。第二天一早上起来就传出了消息,说是犯了头疼病,让二门上拿帖子叫了个郎中过来。
宝玉,黛玉要去苏州的消息像个炸弹一样,一下子让贾府上下闹腾了起来。幸好是贾政提出要带宝玉出去见识,才没惹出闲话来。
迎春、探春、惜春和薛宝钗走马灯一样的到怡红院说话,住在忠靖侯府的史湘云也得了消息,不顾叔叔婶婶的冷脸赶了过来。
雪雁和王嬷嬷高兴得跟什么似的,一会儿帮着收拾东西,一会儿满脸笑地过来和黛玉说话,倒让黛玉微微地觉得心里有些酸涩。前世她早早地病逝了,贾家一团乌糟,这一老一少只怕吃了不少的苦头。现在只不过是回苏州祭拜,就让她们这样高兴了,可见平日里在这儿也是十分想家。
想到这里,黛玉忍不住叹息。就在这时,廊下的鹦鹉忽然扑腾了一下翅膀,也学人一样的叹息了一声,道:“飘泊亦如人命薄,空缱绻,说风流!”
第五十八章 相托()
满屋子的人愣了一愣,随后哄然笑开了。紫鹃笑着说道:“这都是姑娘素日念的,难为它怎么记得了。”黛玉走上前去,以手叩了叩架子道:“添了食水不曾?”那鹦鹉歪着头端详了黛玉半天,忽地又念叨:“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
黛玉也笑了,那鹦鹉忽地一声就落到了她的胳膊上来,紫鹃、雪雁一眼看见了连忙急着道:“姑娘小心,这鹦鹉的爪子利得很!”说着就悄悄地过来,要把鹦鹉捉回架子上放着,免得它伤了黛玉。
黛玉觉得鹦鹉稳稳地站在胳膊上,便向她们轻轻摆了摆另一只手道:“不妨事。”那鹦鹉憨里憨气地在黛玉的胳膊上小心地走了几步,四下里打量了一番,十分的憨趣可爱。
正在逗着它玩,忽然潇湘馆门外有一个穿着僧袍的小丫头探头探脑。黛玉见了,便伸过胳膊,紫鹃取了鹦鹉架子下来,那鹦哥儿就小心地跳到上面去了,紫鹃仍旧把鹦鹉架子挂在廊檐下的钩子上。
雪雁迎出去,不一会儿带着那小丫头过来,黛玉识得这是栊翠庵的丫头,果然见她取出一个帖子来,向黛玉说道:“居士请林姑娘明日来栊翠庵喝茶,还有宝二爷也来。”
黛玉想了想,记得妙玉也是苏州人氏,给她下帖子多半是因为听说他们要回苏州,于是向小丫头说道:“难为你跑这一趟。”说着让晴雯抓一把大钱给她。
那小丫头十分胆小,连连摆着手不敢去接。晴雯便取过她的荷包来,满满地给她装了一荷包,仍旧交到她手里。黛玉问道:“去怡红院给宝二爷送帖子了不曾?”
那小丫头红着脸抬头说道:“还没。”说着把帖子取出来给黛玉看。
黛玉看她身量也小,容貌又稚嫩,于是说道:“帖子我替你拿给他吧!那一屋里的丫头都厉害,你这么个样子过去了,只怕她们还不肯搭理你。”
那小丫头不敢说话,大着胆子抬头看了一眼,晴雯便笑着说道:“我们姑娘的话你别不信,你就算见了那屋的人,未必肯替你递进帖子去。就算递进去了,还要在炕桌底下压几日,平白浪费了你主子的好心。”
那小丫头想了想,终究是怕没有做好妙玉嘱托的事,便点了点头,把帖子交给了林黛玉,转身回去栊翠庵回话了。
黛玉拿着那帖子,就往怡红院走去,走到半路上,忽然遇到了贾母身边的英莲远远地过来了。
黛玉唤她道:“这会儿往这边跑,是老太太让你传什么话儿吗?”英莲一看是黛玉,笑着过来福了半福,道:“老太太那里有人送来了新鲜的瓜果,吩咐我过来叫你们都去吃呢!”
黛玉问道:“可曾找到她们了?”英莲笑着说:“我一路走过来,才遇见了你一个。”
黛玉笑了,拉了她的手道:“咱们一块儿往宝玉那里去,这会儿必然都在那儿呢。”
英莲听了点了点头,因见四周并没有旁人,就向黛玉说道:“林姐姐,我求你一件事儿。”黛玉便驻足道:“请说!”
英莲似是有些为难,犹豫了一会儿才开了口:“我想拜托林姐姐到了苏州,派个人替我去看一看我家是什么样子的,再帮我打听打听父母亲的下落。”黛玉应了下来。
英莲的心里宛如一块石头落了地,不禁长出了一口气,转眼又换上一副笑脸,和黛玉一边说着闲话,一边来到了怡红院。
到了怡红院门口,就先听到了一阵说笑声,黛玉和英莲走过来一看,只见王熙凤带着平儿在宝玉院子里说话,宝钗、湘云都在一旁。
王熙凤正说到:“才老太太那里有庄子上送来的新鲜果子和瓜儿一筐,说是去岁暖秋时撒的种子,一冬天用柴草护住了,这才开春就打了花,先摘得第一批果子送上来。”
说着,就瞥见了黛玉和英莲一同过来,笑着说道:“我才刚刚说到呢,请你们吃果子的人就到了。”
众人一看是黛玉带着贾母房里的英莲一同过来,顿时都笑开了。英莲笑着上前说道:“老太太让我来请姑娘们和宝二爷过去吃新鲜的瓜果。”
薛宝钗迎过来,拉着她到众人面前说道:“瞧瞧,这才离了我家几天,就变了个模样。”
湘云在旁边吃吃地笑着说道:“可不是变了,比先前长高了,也更好看了。”
英莲不提防被宝钗拉到了众人前面,被一院子几十个人打量着,开始觉得十分尴尬,随后落落大方地笑着说道:“先前跟着姑娘的时候我年纪还小,现在整天跟着主子们长见识,我也学了点儿。”迎春、探春等人都直笑。
黛玉径自进了宝玉的房里,宝玉时刻留意着她,一见她进屋就连忙跟了过来,黛玉就把手中的帖子递了过去:“妙玉差人送来的帖子,请咱们两个过去吃茶。我已答应了明天过去,不知道你明天得不得空儿?”
宝玉便接过来翻看一边说道:“到了明天,我过去找你,咱俩一块儿过去。”黛玉笑着点头,看着宝玉拿书本子把帖子压住了,二人仍旧出来。
王熙凤和英莲、宝钗等人在外面说了一番话,众人一同往贾母那里去。贾母正让鸳鸯带人把瓜果都洗净了,放在水晶碗里。一见她们热热闹闹的都来了,顿时眉开眼笑。
王熙凤先撇了众人,去说话逗贾母开怀,薛宝钗也随声附和,黛玉便拉着迎春等人依次在桌边坐了,众人说笑一回,略尝了些瓜果,都夸赞了一回。
众人因瓜果性凉,不敢让贾母多吃,又一齐陪着贾母说笑。贾母果然高兴,吩咐鸳鸯取来碟子,又往各房里送了一碟子。
第二天黛玉就等着宝玉宝玉过潇湘馆来,二人一同往栊翠庵去。妙玉托她们二人到苏州替她看望朋友,又说要准备些东西,烦请他们二人捎去。黛玉、宝玉都答应了下来,也知道不好在妙玉这里多坐,唯恐贾母找起他们二人来,众人又是一阵忙乱,于是略叙了叙话,便告辞回去。
第五十九章 来人()
这一天傍晚,忽然宁荣街上驶来了一辆马车,众小厮们因为荣府近来的查账和整顿都不敢再随意闲逛,那些老妈妈媳妇子们又抢着去承包园子里的差事了,因此偌大的一条长街上不见人影,显得格外空荡冷寂。
马车里坐着一个年约三十的妇人和两个丫头,这妇人脸庞丰润,一头青丝用金簪挽着,显出些许官太太的气度来。只听那里面的丫头轻声道:“夫人,应该就是这儿了。”说着,前方不远处忽然打开了一扇角门,一个锦袍玉带的公子哥儿带着十来个纨绔呼啦一下子都涌了出来。这些人翻身上马,对街上这辆孤零零的马车视若不见,及至走近时,才有一个人忽然发话向那为首的少年说道:“蔷哥儿,这莫不是来你家打秋风的吧?”
贾蔷一听这话就勒住了马,笑道:“瞧你说的,宰相还有几门穷亲戚呢,何况我们家?今天既然撞上了,又被你叫破,我不过问怕是回去要挨收拾了!”说着纵马来到车子旁边,向里面拱手问道:“车中坐的可是女眷,敢问来我贾府可是为了寻亲?”
车中沉默了一瞬,随后车帘子一掀,从马车上下来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面庞清秀,也就是中人之姿而已。
那些纨绔们发出一阵嘘声,只听这姑娘矮身行了一礼,道:“回公子,我家夫人是过来寻亲的。”
听了这话,才知道眼前这姑娘不过是一个丫头而已,里面坐着的夫人,说不定早已鹤发鸡皮了。
众纨绔们再看那丫头的形貌,比自家贴身侍候的丫头们还略逊一分,于是连起哄的劲头也没有了,向贾蔷喊道:“蔷哥儿,走了!”
贾蔷笑着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