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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政思前想后,派人去请林黛玉来到书房。黛玉和贾宝玉一同来到外书房,贾政已经不复当初,鬓发又白了许多。见黛玉与贾宝玉一同前来,贾政忍不住叹了口气,向黛玉道:“先前你父亲把你托付给我们家,如今想不到我家竟这么快就要败落了!”说着,不禁老泪纵横,背转过身去。
贾宝玉这些天眼看他父亲逐渐衰弱憔悴下去,此刻又看贾政竟当着他们这些小辈落泪,心中十分触动,忍不住陪着垂泪。
林黛玉打起精神,请贾政遣退服侍的众人,然后说道:“如今的情况虽然很糟,却还没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不破不立,舅舅应当珍重身体,重新撑起这个家,做宫里的大姐姐的后盾。”
贾政从袖子里取出帕子擦了眼泪,转过身来道:“我们府里,如今已经成了朝廷里的笑柄了。宁荣两房分家,外甥纵奴杀人,侄媳逼死人命,放印子钱,不知道还有多少龌龊是没有揪出来的?一时没倒,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他心里明白,皇帝看在他用心修筑书院的功劳上,已经开恩轻饶了贾家。
林黛玉进一步劝道:“有大姐姐在宫里,皇帝必然会顾念着舅舅的。在金陵纵仆杀人的是薛家的人,舅舅可怜他们孤儿寡母,收留他们住在府里本是一片慈心,并不为错。琏二奶奶受人蛊惑,收了银子替人牵线,内中情由,说不定还有猫腻。”
错就错在顺水推舟替薛家出头,把事情压了下来。王熙凤的事情,错在他们本不该让贾琏娶了王熙凤,又让这两口子管着府里上下。
贾政此刻深深后悔。一切祸患,都是从王家而起。
王家的女儿嫁到了薛家,教出来一个纵奴杀人的东西;王熙凤嫁到了贾家,逼死了两条人命。
唯有他的妻子王夫人还算是个老实忠厚的,手上没有沾染到人血。
可是,真的是这样吗?贾政不禁陷入了深深的迷茫。
第八十四章 说梦()
林黛玉见贾政一副一蹶不振的样子,心想得下一剂猛药才能让他重新振作起来。
她唤进紫鹃,让她沏了一壶茶来,给贾政、宝玉和她各自斟上一杯,让她在门外守着。紫鹃会意,倒好了茶悄悄地出去了。
林黛玉抿了一口茶水,双眼注视着贾政,不紧不慢地开口说道:“不瞒舅舅,我曾经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贾政不明所以,抬眼看着黛玉,看她的神情分外严肃,不禁问道:“是什么梦?”
他想到了一些祖先托梦、预示等等之类的奇事,对这些相信大过疑问。
宝玉连忙投过来担忧与安慰的眼神,看得黛玉心中一暖。她说道:“我曾经梦到过类似这样的事情,宝玉应当还记得,我从扬州回来,曾经昏睡了十几天,那时候大家只以为我是病弱休养,实际上,就是在那些天里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我梦见大姐姐凤藻宫选妃,梦见府里盖了园子,赐名大观。梦见大家都住在园子里,和现在一样。梦见忠顺王府派人来府上找一名戏子,舅舅令人打了宝玉。梦见舅母身边的金钏投井死了”
黛玉删繁就简,把薛蟠被人翻案,贾赦强夺石呆子古扇、贾琏在国孝家孝期间停妻再娶,王熙凤买凶杀人,贾迎春误嫁中山狼被虐待惨死,王夫人派婆子抄捡大观园逼死晴雯,到最后元妃暴毙,贾家迎来抄家之事一概都说了出来。
贾政听得怵然而惊,后背上密密地冒出了一层又一层的冷汗。
他有心想反驳林黛玉的话,斥责她说的都是谎言,然而又不得不相信,黛玉所说的一切都显得无比真实。
他站起来在书房里乱走了几圈,然后坐回来,慢慢地思索。
没错,如果没有捐款修建书院一事,贾家钱财丰足,又是鲜花着锦的时候,林黛玉所说的一切都是有可能发生的。到了那一地步,才是真正无法挽回的时候。
眼下的情况虽然不好,但是与黛玉所说的梦境比起来,一个是人间,另一个却是地狱了。
贾政总算直起了腰,眼里有了些神采。贾宝玉听了黛玉说的这一番话,脸色惨白。他几乎以为这不是梦,而是曾经不知道在哪里发生过的事情。一种浓烈的情绪从他的胸中升起,他无意识地摸了摸腿臀,仿佛那里曾经被打得血肉模糊。
贾政起身,对着书房里的一张画像不说话。林黛玉知道他还是为宁国府贾珍和贾敬的行为寒心,起身说道:“我以为,现在和宁国府撇清关系,其实是有好处的。”
贾政转过头来,林黛玉能猜透他的心事,令他并不意外:“会有哪些好处?”
贾政一边问,一边自然而然地思索。
黛玉道:“我听说宁府的人最爱结交些豪侠义士,而且梦境里的抄家,是先抄了宁府。”
贾政猛地站了起来。
宁国府贾珍、贾敬,既无实权也非身居高位,能有什么碍着了圣上的眼目,引来抄家?
他细问贾宝玉贾珍平时交往的人,皱着眉头仔仔细细地过滤了一遍,眉头越拧越死。
贾政几乎可以肯定宁国府是卷进了亲王的争位之中。
那么最后导致抄家灭族的,可能就是这样。谋逆,自古以来就是牵连全族的重罪。
先前的抑郁阴云一扫而光,贾政的脸上,满满都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荣府的世袭爵位被除,国公名号不再,荣府正好休养生息,趁机蛰伏,用工夫在子弟的教学上。
宫里的元春有苏州书院的功劳保护,帝后感念情义,连太后想必也不会因为这些亲戚的罪孽苛责她。元春虽然没了贵妃的称号,但只要她谨慎服侍皇后和太后,就没人能动的了她。
贾政越想,越觉得云开雾散。
他让贾宝玉陪林黛玉一同回去,独自倒来一杯白水细细地磨了浓黑的墨汁,拿出一张空白折子,开始写起来:
“罪臣深感有辱先祖名讳,未能回报圣上隆恩,特请圣上收回宁荣街荣国公府一座。其内大观园乃为感圣上隆恩,特为省亲所建,一并请圣上收回”
既然要和宁国府断个干净,贾政决心壮士断腕,舍弃这座府邸。
房屋财物虽然重要,难道还比全家人的性命更重要吗?
何况黛玉讲述她的梦境,有人从外街直接翻进府里,偷盗财物,还掳走了人!贾政每每想到林黛玉所描述的种种波澜,都不禁脊背发寒!
贾政又去找来贾赦,商量了一番,说服了贾赦,就叫来贾珍:“你说要分宗,我们也同意。不但要分祠堂,祭田也一并分出来。”
贾珍正愁怎么甩了荣府这即将衰落的一房人,二话不说地答应了下来。
祭田两房各占一半,分清田亩庄子,当晚就立下文书,各自画押。
林黛玉不知道贾政一瞬间看透了许多,竟能舍得了这座荣国府。
她带着紫鹃径自往园子中来,宝玉心魂不守,亦步亦趋地紧随在黛玉身边,看着走到了没人的花荫底下,就叫住了黛玉:“林妹妹,我有事要问你。”
林黛玉见他说话吞吞吐吐,又见四周花树浓密,怪石矗立,回头向他说道:“有事回去说罢,在舅舅书房站了大半天,腿怪累的。”
林黛玉清楚地记得书中说过,平儿和鸳鸯说话,被袭人躲在石头后面偷听了,袭人和她们两个说话,又被宝玉偷听了。这看似隐蔽幽静的地方,其实半点**也藏不住。
宝玉一听这话,也觉得腿又僵又酸,不禁舒展开了眉头,道:“好,去你的潇湘馆喝茶说一会话。”
林黛玉便扶着紫鹃的手在前面走,宝玉在后面跟随。
他们三人走远,从花荫底下的石头边忽然闪出一个人影来,凝神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站了很久,不知道想了些什么,终究还是默默地走开了。留下满地被揉碎了的,拧出了花汁子的花瓣。
宝玉坐在潇湘馆里,手捧着一小杯绿豆汤。林黛玉体弱不耐受寒凉的东西,屋里不放冰盆,也不做酸梅汤。还是晴雯看林黛玉出去了半天,唯恐被秋老虎的余热蒸着了,才吩咐小厨房熬了一点绿豆汤:
统共放了几十颗绿豆,再加上雪花似的冰片糖,甜度刚刚好。
林黛玉也接过一小杯,不过喝了两三口就放下了,紫鹃服侍她洗了脸,换了松快外衫,头发简单地挽了起来,再来和宝玉说话。
秋风徐徐入窗,屋外竹影森森,龙吟细细,倒也让这潇湘馆显得幽凉了许多。
第八十五章 宝玉挨打()
宝玉一口喝完了杯子里的绿豆汤,大呼痛快,又让晴雯给他添上。
晴雯绷着脸,重新拿过给他倒了一碗,已经换成了用井水凉过的绿豆汤。
宝玉十分高兴,接过碗来喝了,有心要就着黛玉洗过的水来洗一把脸,踟躇了一会儿,到底不敢唐突,一转眼,紫鹃已经把那水拿去泼了。
宝玉暗呼可惜,见紫鹃又打了新水进来,就自己过去洗了洗脸,擦去了满脖子的汗,果然觉得凉快了下来。
他赶紫鹃和晴雯:“你们两个,去看看外面的鹦鹉添了食水没有?让我和你们姑娘单独说说话。”
拿鹦鹉做幌子,晴雯不禁翻了个白眼给他。紫鹃拉着她出来,搬了小凳子坐在台阶下乘凉。
新月半弯,夜风轻拂,倒也惬意。
宝玉就着灯光细看黛玉,见她眼波清透,脸庞柔润,双唇似抿未抿,正带着点好奇地看着他,不禁先“噗嗤”一声笑了。
黛玉正等他有什么话要说,一看这样,不禁啐道:“才神神秘秘的说有话要问,连丫头都赶出去了,感情又是拿人取笑?”说着要往外走。
宝玉连忙道歉兼认错:“是我错了,我不该拿妹妹取笑。先坐下,我真的有话要问。”
林黛玉便重新坐回椅子上,眼波一瞥,斜睨着他。
宝玉正色说道:“我想请问妹妹,妹妹在父亲那里说曾经梦到过以后的事情,我想请问,妹妹可曾梦到过我,我与你之间如何”
宝玉一边说着,一边情不自禁小心地去看黛玉的脸色。生怕她一时又恼了。
林黛玉默然垂下了眼帘,半晌没有说一句话。
她该怎么回答宝玉?说他曾经在她重病时娶了薛宝钗?可那时宝玉也在神智迷糊的时候,被众人合伙骗了。说王夫人曾经逼死了她,他也绝食相随,死后二人却并没有再次相遇?
那些残忍的事情,这一世都没有发生,林黛玉也不会再让它发生了。
晴雯不会死,金钏不会死,尤二姐尤三姐也不会死,贾宝玉没有挨打,贾赦再没有可能去强买石呆子古扇,贾雨村与贾政已经翻脸了。薛宝钗离开了贾府,迎春不会再嫁给孙绍祖那么她与宝玉,他们这一世的感情会不会比前世更顺畅一些?会不会能够修成正果?
林黛玉垂着眼帘,半晌没有答话。贾宝玉几乎是屏住了呼吸在等,见黛玉久久没答,不禁出声再问,声音几乎近于哀求:“林妹妹”
林黛玉眨去眼里的泪光,一扬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眼里满是打趣。
宝玉战战兢兢地等了半天,生怕林黛玉说出什么不好的结局来,一看黛玉沉默了半天竟是在逗他,不禁又气又笑,过来呵她的痒:“我诚心诚意地问你,你居然这样逗我,看我不挠你的痒痒!”
黛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