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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脸沉静的中年女人半跪下地,替她拉开了尽头那间包厢的日式拉门。
她礼貌地脱鞋,随后弓身入室。
中年女人请孙子期进来之后,便起身到隔壁的手前榻榻米为几位贵客沏茶。
铺有榻榻米的四方屋子里,朝向庭院的那面白墙上挂着一幅书法,地上是一瓶简洁的插花。屋子的中间位置挖有一个长方形的炭坑,从高处吊下来一条铁索,钩住煮茶的炉子。
整个空间朴素而幽寂,异常简净。
温如昀身着白衣,一脸娴静地跪坐在茶炉前。
即使在日本居住过不短的时间,但孙子期依然对日本的茶道文化了解甚少。
这种文化虽然美,但实在太过繁琐,她本身也不是那么静得下来的人,所以看着眼前这碗绿色的茶,只能按着自己稀疏印象中的做法来,握在手里转一下,再小口地啜饮一下。
啊,好苦。
她也懒得理自己的礼仪对不对了,只轻轻放下茶碗,便抬起眼睛直视面前的温如昀。
温如昀肤如凝脂的双手端正地放在腿上,见她看自己,又温润地笑了笑。
“不知道贸然请孙小姐过来,有没有打扰到孙小姐的工作?”她的声音轻柔,一如五年前。
孙子期摇了摇头:“温小姐有事请说。”
“前几次见面都没能好好叙叙旧。”温如昀微微翘起唇角,“五年不见,孙小姐别来无恙。”
“托温小姐的福。”孙子期不是擅长这些客套话的人,但勉强也能应上一两句。
茶室里的光线极为柔和,庭院的竹子透过窗纸投在铺席上的影子,像是一副淡雅的泼墨画。
景色平和。
但人却未必。
温如昀动作轻缓地抿了抿自己鬓边的发,一双盈盈的丹凤眼水光流转,道:“你许久不回c城,一切都还适应么?”
“适应的。”孙子期礼貌地笑笑。即便曾经离开过,她毕竟也在c城生活了将近二十年。
“那就好。”温如昀一派娴静,“最近要入秋了,天气不大好,时常落雨惊雷,孙小姐要多多注意。”
闻言,孙子期极缓慢地抬头看向她的眼睛。
“听说孙小姐有惧雷的毛病,”温如昀还是那种柔雅的气质,一点都没有变,“昨天晚上雷声不断,可是吓坏了吧。”
孙子期一瞬间,攥紧了手心,居然没能说出话来。她不喜欢跟人这样拐弯抹角地讲话,但这一瞬间,她没办法做其他反应。
她觉得自己脸上刻着昭然若揭的字。
“乐乐还好吗?”温如昀优雅地吹去茶碗上的雾气,又道,“年纪这样小,孙小姐就总带着他四处走,虽然开开眼界是好的,但也未免太折腾了。”
“下次,把乐乐也带出来一起饮个茶吧。”没等孙子期反应,温如昀轻柔但强势地打断了她,“两个年纪相仿的孩子,理应能玩到一块去。”
随后,她微微站直身来向庭院某处招了招手。
“子敬,来,跟孙阿姨打声招呼。”
这句话像一只尖锐的凿子,破开空气,狠狠地向她脸上的字凿了过来。
孙子期倏忽抓紧了膝盖上薄薄的布料,不由自主地转头去看。
金黄色的日光之下,随着一阵窸窣的声响,纸门边走来一个五六岁大的男孩。
他穿着一件精致的衬衫,眉目如画,透出一股不同于寻常孩子的气质,显得极为淡雅。此时此刻,他手里握着一卷厚厚的书卷,正一脸疑惑地直直回望孙子期。
用那双琥珀色的眼睛。
刹那间,孙子期仿佛透过他纯粹的眼睛,看清了那个刻在自己脸上的字。
——恶。
第33章 你在哪里()
独自出了八窗茶室,日光暖烘烘地洒下来,孙子期捏住微颤的指尖,按开车锁上了车。
她不想回工作室,又不知道去哪里好,想了半天,最后还是给霍一鸣打了个电话。
“忙吗?”她省略主语,直接问他。
“嗯。”霍一鸣简短地应了一声,听声音那边像是在开会。
孙子期幽幽地叹了口气。
霍一鸣沉默了一会儿,又平声道:“我还要开半小时会,你到我公司来。”
“好。”
孙子期挂掉电话,启动车子往中心创意产业园的方向开。
她从来不会无缘无故地给霍一鸣打电话,他知道她一定有事。
***
霍一鸣是一间上市游戏公司的创始人之一,年纪轻轻就混得有模有样。
这家游戏公司位于市中心的黄金写字楼地段,整个建筑偏向后现代的环境艺术风格,每面外墙都做了垂直绿化处理,远看十分带感。
孙子期自行找了个停车位,推开旋转门进了一楼大厅。
她对前台小姐微微一笑,直接拨了电话给霍一鸣。五分钟后,霍一鸣就亲自出现在一楼把她领了上去。
他的办公室在三十五层,孙子期摊在他的沙发上发呆似的看天花板上的吊灯。
霍一鸣把自己准备当下午茶吃的提拉米苏拿了出来,顺便加一支酸奶,放在茶几上给她。跟外表的高大英俊很不符,他极喜欢吃甜,这回肯把自己的甜品让出来,大概真的是被她的表情骇住了。
孙子期也顾不上自己是化了妆出门的了,随意地用手抹了一把脸,端起茶几上的蛋糕就开始吃。
霍一鸣坐在对面,拿着笔记本电脑噼里啪啦地在忙着些什么,没看她。
却陪着她。
孙子期把一整块提拉米苏都吃完,然后拿起酸奶有一下没一下地喝了几口,才用脚尖踢了一下霍一鸣。
“你也不问一下你姐发生了什么事?”
霍一鸣把头从电脑里抬起来,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哦,你什么事。”
孙子期又踢了他一下:“就不能带点诚意地问?”
霍一鸣懒得理她,继续低头写代码:“说。”
于是孙子期从善如流地说了。
“我最近遇见孙乐童他爸了。”
霍一鸣手上噼里啪啦敲键盘的手指倏地停了下来,微蹙着眉头看向孙子期。
知道他是担心自己,孙子期故作轻松地摆了摆手:“放心,他想一脚踏两船顺便吃口回头草,我没理他。”
霍一鸣没吭声,搬起笔记本默默地坐到了她的旁边。
“我真没事。”孙子期笑着捶了一下他的肩膀,“你小子这么严肃干嘛?”
霍一鸣低着头,一只手生硬地搭上了她的后背,不甚熟练地轻轻拍了拍。
他的手掌很宽很厚,说起来,他也早已不是印象中那个总低着头沉默着不应人的阴沉少年了。
孙子期的眼眶霎时间就发红了。
之前是她安慰他,现在换成他安慰她。
她喉咙发紧,半晌,才从胸腔里挤出一句话。
“……混蛋。”
她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带着一丝哽咽,也不知道是在骂余城,还是在骂自己。
霍一鸣顿了顿,又拍了拍她清瘦的背。
孙子期终于还是哭了出来。
***
她在霍一鸣宽敞的办公室里窝着睡了一个长长的午觉。
下午五六点的时候,霍一鸣拿了车钥匙起身,打算帮她去把孙乐童接回来,回程顺便接蒋容下班,四个人在霍一鸣公司附近的烤鱼店吃晚饭。
孙子期坐在沙发上把自己的妆容重新整理了一遍。
霍一鸣的办公桌上有一张他跟蒋容的合照,相框边边还有一个心形图案,她拿纸巾的时候发现的。一看就不得了,孙子期还红着眼眶呢,就忍不住笑喷了,指着霍一鸣的鼻子狠狠地将他嘲笑了一番。
“霍一鸣,敢情你的少女情怀临近三十才发作啊!”
霍一鸣随她去笑,只面无表情地叫她不要乱弄自己电脑就出去了。
孙子期闲得无聊,在他笔筒里找了一支铅笔,从打印机里抽了几张a4纸出来,打算给这对小情侣画幅画。
霍一鸣长得好,剑眉星目,薄唇挺鼻,虽然平常总是面瘫脸,但也正是因为面瘫,他的整个面部线条都显得非常英俊而硬朗。
蒋容则是个可爱型的小姑娘,长得小小一只,但脸型更小,五官又精致,眨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上去十分灵动。
孙子期一边画一边勾着唇角似有若无地笑。这两人过几年生的孩子不知道要有多可爱呢,孙乐童有个弟弟或妹妹,以后也不会太寂寞吧。
低头画着画着,正在修改阴影部分,手机铃声就响了。
她随手从包包里把手机翻出来。
又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她没有立即接。
铃声一直在响,她按成静音,看它在手中安静地亮起屏幕。直至响起第五遍的时候,她才垂着眼睛滑开了接听键。
线路接通后,那边没有立即说话。
孙子期等了三四秒,“喂”了一声。
一听见她的声音,那边的人就受不了似的发出了一声重重的叹息。
是余城。
“还以为你又不肯接电话了。”他哑着声音说。
孙子期没有吭声。
“今晚,我过去找你?”他的语气中难得地带着一丝谨慎。
孙子期捏着手机,坐在办公桌上看着钢化玻璃外的天空。
“余城。”
她的声音很平静,喊着他的名字。
他因着她这份平静而有一些不同寻常的紧张,一声“嗯”哽在喉头,过了好久,才艰难地出了口。
“我今天,看见你的孩子了。”
孙子期右手拿手机,左手掐着右手的手肘,声音有些干涩:“他叫余子敬,是吗?”
余城没有回答,在那头沉默了很久。
久到孙子期都倦了,只想立即切断电话。
余城这时才哑着声音说了一句:“子敬不是我的孩子。”
他的声音听来异常低沉,像两片砂纸在缓慢地磨,有种隐隐的忍耐。
孙子期轻轻地笑了一声:“这到底有什么不好承认的。”
余城这回没有再沉默,直接回答:“我跟温如昀不是那种关系,你信我。”
“你觉得我对这个还感兴趣吗?”她的声音带着一些刻薄。
余城像是在压抑这些什么,只咬着牙重复道:“……我没碰过她,你信我。”
“哈。”孙子期的笑意渐渐隐了下去,“多少岁的人了,她还能青口白牙地污蔑你不成。”
余城重重地喘了一口气,声音喑哑异常:“你现在在哪里,我……”
孙子期打断他:“我不会再跟你见面了。”
“剧组的工作也近了尾声。”她淡淡道,“以后,能避则避吧。”
沉默良久。
“……操!”
余城好像难以忍受地踢翻了什么,话筒里传来一声清脆的玻璃碎响,他的声音哽得难受:“孙子期,你就不能信我一回?”
“我不是你的谁,你也无所谓我的信不信。”孙子期木着脸,手臂直直地反撑在办公桌上,道:“退一万步来讲,你要我信你什么?信你跟温如昀从无瓜葛?信那个孩子是平白无故蹦出来的,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光是想想她都觉得好笑。
“我虽然不是什么标杆,但自问做事对得起良心……除了你,每一件跟你扯上关系的事情,都让我觉得自己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