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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锦裳目光凛冽如刀,愤怒如炬,却终究没有多说一句话。
玉衡又笑道,“我说你们两个,早就是两情相悦了吧,当初是我一厢情愿地喜欢你对么?你是不是看过神族的生死簿,知道他会因为你而死,所以才一直躲着他的呢?”
华锦裳别过脸去,目光瞥向微有云澜的天空,望不到食神殿的方向,那里浓雾聚集。
玉衡又说,“我骗他,我已然得到了你,是强行的。他疯了似地要杀了我,我便说杀了我,你这一生要怎么办。我问他是不是要穿我的破鞋,他竟然,”玉衡说着,顿了顿,问华锦裳道,“你猜他怎么说?”
华锦裳回眸,冷冷道,“卑鄙!”
玉衡摇摇头,道,“我若不这么说,我可不知道祈言爱你这么深。即便我已经这么说,他还是把你奉为心上纤尘不染的女神。也罢了,反正我是做不到,我当初就做不到,现在也做不到。”
华锦裳依旧不肯言语,抬手一剑逼着玉衡的咽喉刺去,玉衡一个闪身躲过,翩然飞上树梢,悠悠地坐着,俯视着地上的华锦裳,不屑地说道,“我从前那么喜欢你,可是你的心里从来都只有他是么。即便,我已经去和瑾誉殿下求了我们的婚约,你还是背着我和他在绮舞宫的轩华殿过了一夜是么?那一夜,你们到底做什么了?”
华锦裳嘴角微微弯起,笑道,“你想到了什么,我们便做了什么。你没有想到的,我们也做了。”
“华锦裳,你真贱!”玉衡低吼。
华锦裳便道,“玉衡,你今日来,不是来杀我的么?你又躲在树上算什么?”
玉衡低垂着目光,又道,“如果你方才说你和他什么都没有,我也许还能留下你的命。可是你……虽然,华锦裳我早就对你没有什么感情了,但是你总算曾是我名义上的妻子,你这样背叛我,你说我又如何能容得下你,你就不要怪我了吧?”
华锦裳不屑地笑道,“下来,痛痛快快地打一场。”
玉衡坐在树杈上,抬手折下一截树枝,放在手中,隔空比划,竟然就这样轻巧地连续炸毁了净月宫里的三个宫殿,像一串长长的连珠炮,引出绚烂的烟火,却是那么的残忍。殿宇倒塌下时轰然的声音夹杂着弟子们的惨叫和哀嚎,震痛了华锦裳的耳膜,尘土飞扬之中翻滚而起的断臂残肢,刺痛在她的眼睫,泪水终于忍不住,潸然落下。
玉衡却笑得张扬,手中的树枝轻轻一收,道,“你看,瑾誉亲手创的净月宫这么不堪。你知道净月在干吗么?在和绿惜缠斗,所以她现在也救不了你。”
华锦裳飞身而起,二十四根金针从掌中飞出,直逼向树上的玉衡。玉衡用树枝轻轻一挥,金针如碎屑断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玉衡轻蔑地摇头,闭了闭眼眸,叹道,“锦裳上神,以你的修为,算得上天族数一数二的了,可是你知道么,瑾誉也只赢了我半招而已呢。”
华锦裳如珠贝般的牙齿轻轻咬着下唇,风将她的牙齿吹得发冷。当她听到瑾誉只赢了半招以后,她的心上开始蔓延起盘根错节的疼痛,十分的剧烈。她的唇边溢出了一口鲜血,问道,“那祈言呢?几招?”
玉衡冷然道,“你果然还是担忧他的,他有资格和我动手么?我同他说,你在我的手里,如果他把昊天塔给我,我就告诉他你被我藏在哪里。他是个大傻瓜,轻易便信了。昊天塔在我手里,他却被我骗到西番鬼狱,不过你现在倒果真在我手里了。”
华锦裳闻言,满心安然,遂笑道,“他不在,便好。”
“华锦裳,你该不会以为如果我把你了结,还会放过他吧?”玉衡问道,抬手轻轻抛出那树枝,华锦裳飞速地用手中金骄剑挥斩,树枝断了几截,落在地上的时候,轰然爆炸。华锦裳身后的轩华殿,砖瓦飞扬,夷为平地。
华锦裳也被这树枝炸开后的灵力所伤,狠狠地吐了一口鲜血,屈膝跪下在地,她抬起衣袖擦拭着唇角,朗声笑道,“好,玉衡,真是痛快。很久没有人可以把我伤到这个地步了。”
玉衡从树上飞身而下,俯身落在华锦裳跟前,抬手挑起她的下巴,道,“你是不是也想不到我还会回来,我们之间还有今天呢?”
华锦裳摇头,道,“从前在一处的时候,祈言便说,你好胜心太强,总劝我离你远一些。可是,他自己又什么时候肯离你远一些。你出生在西番鬼域,你母亲是厉鬼,可是你父亲却是风神之父,论起来你的出身其实不算差,你却很介意。当一处习术法的那些家伙嘲笑你的时候,是谁护着你,难道不是祈言么?”
玉衡听华锦裳这么说,眉头一皱,华锦裳却又道,“你真正爱的是不是我,其实你自己很清楚。你只是不想要输给祈言,包括我。你真正爱的是那个让你入了魔道的妖精。如果她知道,你因为她变成这样的话,宁愿死掉的吧。”
“你胡说!”玉衡愤恨地几乎要捏碎了华锦裳的下巴。
华锦裳觉得自己的牙齿要被玉衡挤出来了,虽然说气话来含糊不清,但是她是那么确定玉衡可以把她的字字句句都清晰地听在耳朵里,她看见玉衡眼眸里有一抹清醒在动摇。华锦裳试着抬手,抚上玉衡的头发,说道,“从前,祈言也很羡慕你的头发,美得像清朗的湖水,潋滟的光,总是那么容易拂动女子的心。你知道么,他一直以为我喜欢的是你,因为这一头头发,你曾经让祈言发了疯。可是,那又如何,祈言从来没有想过伤害你,不是么?”
华锦裳那句话落下的时候,玉衡的手指微微松了。
可是,一切的变数,由那半空之中忽然飞来的长剑,狠狠地斩下了他的右臂时开始转变。华锦裳的眼帘之中跃入了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他的绝技是‘独离’,披荆斩棘,削铁如泥,出神入化的剑术。
这就是祈言一剑成名后,后世对于一代食神的剑术的评价。自然,没有戒备的玉衡,在祈言这突如其来的一剑劈下来以后,断了方才捏着华锦裳下巴的手。祈言在他的身后,目光里的容忍消磨殆尽,他问玉衡道,“我说过,那一只手伤害了华锦裳,我便会把它的手指一一卸下来,如今断了你的手臂,真是便宜了你。”
玉衡起身,任由着断壁之处的鲜血奔流,却垂眸对着华锦裳笑道,“你说的,他从未想过伤害我?”
“是你先伤害她的。”祈言说着,抬手用灵力将地上的华锦裳,一把揽入怀中,紧紧地拥在怀里。
玉衡仰头失笑,道,“我方才差点就被华锦裳说动了,我还果真对你们抱了一丝的不忍。还好,还好祈言你来得这样快。我还以为你会在西番鬼域多待一些时候。”
“你以为毁掉一个鬼域,对于我而言,需要多久。半个时辰,都太多了。”祈言说道。
玉衡点点头,叹道,“的确,你若是不去做食神,也是一代名将。玉衡说着掏出一支光滑剔透的白色水晶的七节塔在掌中,笑道,”可是,你也有死穴的。这昊天塔是你自己所筑,所有剑术在它面前,也只好黯然失色了。所以,祈言,今天我为你和华锦裳准备的都不是剑术,啊哈哈哈……“
祈言听到此处的时候,垂眸看着怀里的华锦裳,问道,“你怕么?”
“堂堂上神,华锦裳怕过什么?”华锦裳笑了笑,抬手握着祈言的手,道,“倒是你,从前也没觉得竟有傻到这个地步。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祈言黯然失笑,叹道,“怪我,没有护你周全。”
华锦裳听到祈言的这一句,忽然就觉得心疼至极,泪水瓢泼而下,刚刚好洗净了满脸的血污。
祈言抬手,轻轻拭去她的泪水,低头吻上她的唇。唇齿呢喃间,他说,“那一夜在绮舞宫的轩华殿里,你真美。我真的没有后悔过。如果我哪怕再温柔一些,不舍一些,我想我一生都会后悔没有得到你。”
华锦裳含含糊糊地咒骂了一大串脏话,道,“你……”
玉衡果然还是被这一幕彻彻底底的刺激到,他抬手变幻出暗如黑夜的法曲,将他们三人与世隔绝。昊天塔莹润的白光吸纳了祈言和华锦裳的剑,铺天盖地里唯一一丝的光亮照亮的是玉衡的竹节剑,祈言潇洒转身,将华锦裳护在身后,与玉衡过招。
华锦裳不知道那是第几招,只是眼花缭乱地看见玉衡的竹节剑挑断了祈言的的仙筋身骨,她飞上去,胸口抵在竹节剑上。玉衡毫不犹豫地刺穿了华锦裳的胸膛,华锦裳从半空坠落的时候,后背贴上了祈言温厚的胸膛,她侧过脸去看着祈言道,“没什么,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了。我在梦里经历了无数次,如今亲身再经历一次的时候,才觉得你真的离我这么近。”
祈言却笑了,抬手环抱着她,问道,“你早就梦到了,怎么不告诉我。”
“若是告诉了你,你早就娶了我了。可是我一直想着如何避开,原来命运时候避不开的。早知道避不开,这几年我还不如与你周游六界呢。学一学贺芳庭也好。说起来,贺芳庭这一回果真是聪明。”华锦裳说着,靠着祈言慢慢下坠。
祈言叹道,“我学那么多术法,却还是不能够保护你。我不如贺芳庭,他到最后还是护着心爱的人,没有让她死去。”
华锦裳摇摇头,笑道,“我就猜到,你们有猫腻。他怎么会弃了苍生不顾,想来也是命不久矣。但,还好你没有像他那么傻。如果要我独活,我宁愿共死。你说,如果我们会重生,重生在哪里好?”
祈言摇摇头,华锦裳更靠近了他的胸口。
只是祈言抬手,狠狠地将那把竹节剑往后刺,一并刺入自己的胸膛,刺穿了自己的心脏。那一刻,华锦裳和祈言的鲜血流淌在一处,滴落在净月宫冷冽的地面。天族有两位上神相继离世,飘起了漫天白雪。
祈言说,“玉衡是我带回天界的,这个劫其实是我一手造就的。但是,锦裳谢谢你,陪着我把这个劫走完。你说你在逃,其实你从来没有逃过,我知道的。如果你想要逃,你可以不必爱上我。”
华锦裳说,“罢了,谁叫你当初那么喜欢他。你说他就像是你的弟弟一样,他害怕的眼神,让你那么不忍西,那么珍惜。我还以为,我也可以和你一样,那么的疼爱他。是我们,都太纵着他。就像瑾誉说的,前因,后果,其实都是我们之间造的。”
玉衡望着华锦裳靠在祈言的身上,缓缓坠落在地上,溅起厚厚的雪花,一层又一层地将他们的尸首都覆盖。玉衡的心上终究还是被激荡起哀伤与悲愤,那些年少时的回忆,蜂拥而至。祈言牵着他的手,第一次站在天宫门前,灵境长老不肯收他为徒,是祈言手把手地教会他剑术。华锦裳每每烤地瓜的时候,第一个给他,然后才是祈言。
那些疼爱,为何偏要在此刻,这样清晰。
…本章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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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四章 送行()
瑾誉手中的术法将息,一阵狂风卷起万千白雪,重新覆盖了紫瑛的眼眸。紫瑛感受不到夺眶而出的泪水有多少,只是觉得眼睛哭得发痛起来。瑾誉念念不绝的往生咒缠绕在紫瑛的耳畔,华锦裳和祈言,以及整个轩华殿的尸体慢慢地消散,宛如一场星光斑斓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