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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涤深的唇角竟然露出一抹谦和的笑意,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紫瑛在身侧的缘故,难得如此温柔的颜色,温柔的语调,说道,“我是谁,有多重要。有没有重要到可以让你打消杀死徐卓贤的念头?”
“呵,你竟然看破了我的火石之术!”他在意识里冷笑,略带着自嘲的孤苦,又说,“我得不到的东西,凭什么让他一个凡人得到!”
莫涤深没有回答,只是踩着优雅的步伐,携着紫瑛慢慢地走到他的身侧,然后抬手取出那只瓷瓶里的睡莲。莫涤深将睡莲执在手中的时候,睡莲茎上的一滴水落在他的玄色外袍上,发出哧哧的响声后,没了踪影。而他的外袍却没有丝毫的损伤,他却叹道,“你的术法也到了一定的境界,真是可惜了。”
紫瑛在一旁不耐烦地道,“你们两个就不要惺惺相惜了,快告诉我徐卓贤在哪里?”紫瑛说着,从头上拔下一支珠钗,横在那尊冰玉雕像上,胁迫道,“他能把你变成雕像,我还能帮你换个造型,你说猪好,还是狗好?”
莫涤深看着紫瑛,又是那么一瞬间的幻焰的感觉。
那尊被胁迫的雕像,却没有什么反应,因为他并不会相信眼前这个小丫头真的能够把他雕刻成猪狗。就他所知,眼前这位所下的水玉术法,并不是那么轻易就可以改动的。他想除了传闻之中,同持水玉术法的瑾誉太子以外,恐怕没有人可以改变他现下的模样。
然而,下一刻,紫瑛的簪子刻上他的脖颈上,他分明是感受到疼痛的,仿佛那根簪子真的刻在了他的魂灵之上。他发现冰玉的碎屑开始剥落,他惊讶万分,这个小丫头,她怎么可能破得了这么强劲的水玉术法。
紫瑛的簪子刻得愈发深刻,他开始痛不欲生,然而他依旧没有打算屈服。在一旁的莫涤深静静地看着,他其实也不怎么怕那个灵境老头秋后算账,然而他却以一颗男人的心同情着这只鹤。于是,抬手拦着紫瑛道,“算了,徐卓贤已经在我手上了,你不必逼他。”
那尊雕像更是诧异,惊呼道,“你竟然知道我把徐卓贤封在睡莲里!我习的是火石术法,你怎么会猜到我用水木之术将他封印?”
莫涤深道,“你的确很聪明,但你其实并不擅长水木之术不是么?何况,即便你很擅长,也不见得瞒得过我。”
紫瑛闻言,遂罢手,转身来对着莫涤深道,“你怎么不早说啊,那我们走吧。反正,徐卓贤也找到了。”
莫涤深摇摇头,对着紫瑛道,“如果我们就这样走了,我们是无法释放徐卓贤的。”
“为什么?”紫瑛不解。
“他用他身上的一物下的封印,若是我们找不到这一物,硬是将徐卓贤从睡莲里释放出来,不出三日,他便会灰飞烟灭。而如果他死了,徐卓贤也是这个下场。所以,我们必须找到解开封印的那个东西。”莫涤深缓缓说道。
“怎么会这样,难道你也不能解开么?”紫瑛难以置信地问道。
那一刻,莫涤深忽然觉得有些无奈,叹道,“紫瑛,我很多时候不是无所不能的。虽然,我一直很想为了你,变得无所不能,但是我终究做不到……”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之中有浓烈的哀伤,像冷冷的迷雾将紫瑛包围得密不透风。
紫瑛只觉得自己不愿意看见他的哀伤,甚至觉得那一刻的他是这样软弱,不同于平时的高贵冷傲,更让她觉得心软不堪,她抬手拉着莫涤深的手,道,“算了,你已经很好了,我想也很难找到比你更好的了。”
莫涤深感受到紫瑛的理解与体贴,遂笑道,“他用的这样东西必定也关乎他的生死执念,我想要找也不难,但是,在找之前,我先和你说一个故事吧。”
“说故事?”紫瑛惊惑地说道,只觉得莫涤深此番的作为有些不符合逻辑,遂道,“这个时候说故事,会不会……有点奇怪啊。娘子在等我们,而且我怕这朵花里的徐卓贤也等不了那么久。”
“一个故事而已,不会需要太久。而且这个故事,我想他也很想听。”莫涤深笃定的说道。
紫瑛无法,只好安静地随着莫涤深坐下。莫涤深怕紫瑛坐着不舒服,故意靠近紫瑛,让紫瑛累的时候可以靠在自己的身上。于是,他将瓷瓶放下,抬手幻化出一片水蓝色的帘幕,帘幕里一个女子的身影从模糊慢慢地清晰。
乌黑微蓬的刘海弯在前额两侧,恰好露出额前那几片冰晶凑成的三瓣梨花花钿,配衬着簪在头发两侧的素银蝴蝶簪子,蝶翅上还贴着狐毛堆成的绒球,也是纤尘不染的模样。青丝长长落在雪白色的纱衣,白裙如海浪千叠,便是这般细软妩媚之中又透着丁点傲气的倾国之色,除了苏雨晴怕也是找不出第二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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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泊临镇()
乌黑微蓬的刘海弯在前额两侧,恰好露出额前那几片冰晶凑成的三瓣梨花花钿,配衬着簪在头发两侧的素银蝴蝶簪子,蝶翅上还贴着狐毛堆成的绒球,也是纤尘不染的模样。青丝长长落在雪白色的纱衣,白裙如海浪千叠,便是这般细软妩媚之中又透着丁点傲气的倾国之色,除了苏雨晴怕也是找不出第二个了。
然而,苏雨晴那一双轻愁的眸光之中却映着一定金顶花轿,摇摇晃晃地掠过,仿佛望眼欲穿。她是多么想要坐在那顶繁花似锦的花轿里,也揣着一个惴惴不安的心,一路喧闹着宣布着自己从此以后便是徐卓贤明媒正娶的妻。
然而,妖和人,从一开始便是孽,何来缘。
多年前的泊临镇,有一场奢华至极的婚礼,便是镇上的贵户温府嫁女儿。温府用了金顶华盖,并且缀满宝石花朵的轿子,将唯一一位千金小姐送出阁。这位小姐的陪嫁,足足用了二十四辆马车运送,而亲家徐府也不敢示落,定了一尺千金的上乘红绸,从温府一路铺到徐府大门前,迎接新娘子花轿。而三十四串长炮也是随着锣鼓敲打,从未停息过。
泊临镇的姑娘有谁不羡慕新娘子温惜初的,嫁的风风光光便罢了,姑爷也是个极懂得体贴温良的翩翩公子。谁都道当年的徐卓贤和温惜初是天作之合,佳偶天成。然而谁又会想到,良辰美景,**一刻,温惜初独守空房,徐卓贤却翻墙而出,流连在城西草屋,苏雨晴的温柔乡里。
草屋之中,也是红烛摇曳,喜字满屋。花烛下的合卺酒,徐卓贤手中握着一杯,苏雨晴手中也握着一杯。徐卓贤伸出手臂,绕过苏雨晴的手臂,笑道,“今夜是我大婚之日,我愿与娘子同饮下这杯合卺酒,从此以后,生死不离。”
苏雨晴笑着,烛火下一双眼睛更添了明媚,红唇上荡漾着酒香的气息,娇嗔道,“你的娘子怎么会是我,她正坐在你徐府里。早上,你还同她拜堂呢,你怎么忘了?”
“你果真还是生气了,我知道对于温惜初,我是对不起你的,也是对不起她的。但是,母亲在我的水中下了药,我和她之间的那一次,我并不是自愿的。她好歹是个千金小姐,若是我不给她名分,我怕她是要为了名节去寻死的。倘或,让我看着她因为我犯下的过错而去死,我也着实做不到的。雨晴,你可以原谅我么?我发誓,在我心中的妻子,只是你,永远都只有你一个,你还相信么?”徐卓贤拼命地想要解释,连额上都冒出了汗,但其实在这个年代,三妻四妾并没有什么。他只是很爱苏雨晴,所以从未想过要让她委曲求全。
苏雨晴淡淡一笑,她又怎么会不知道,这场婚礼非他所愿呢。若不是她的默许,温惜初怎么可能和他的母亲一起算计他,给他下药,逼他成婚。若说,怨怼,苏雨晴怨怼的是自己,自己为何不是人,而是妖呢。如果她是人,她就不必如此对不起他。可是,她又有旁的什么法子呢?紫炎真人说,若是他的妻子不是人,他是活不过三十五岁的。
苏雨晴有那么一刻,觉得自己和温惜初并没有什么不同,一样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英年早逝。苏雨晴想着,不觉得眼眶泛泪,这形容看在徐卓贤的眼中是何等的委屈,令他觉得自己罪孽深重,他抬手要抽自己的嘴巴子时,却被苏雨晴的手温柔地握住,苏雨晴哑声笑道,“我逗你玩儿的呢,我像是那么小气的人么?何况,你知道我并不在乎名分,我能够在你身边,这样就挺好的。”
“雨晴。”徐卓贤皱着眉目,心疼地将苏雨晴拥入怀中。
苏雨晴将那酒盏放下,终究没能够和徐卓贤喝下这合卺酒,但也许只有这样才好。不必有夫妻名分,便不会被宿命牵制,他们可以抛开世俗眼光,就这样美好地相爱下去。苏雨晴永远都会是那个靠着他最近的女子,在深夜时还能听见他的心态,在晨起是还能触及他柔软的乌发,在午后还能够喝着他刚刚喝过的茶。
这一幕幕,甚至连在旁观看的夏紫瑛都觉得是这般美好,美好的连呼吸都要放轻,不忍打搅。仿佛是过于美好了,便变得那么容易消逝。
和寻常的时日一般,黄昏之时,徐卓贤提着刚刚钓来的几尾鱼往城西的草屋走去。彼时,苏雨晴正坐在草屋的庭院里绣花,抬眸就会看见他款款走来的样子,她不自觉地弯起嘴角,放下手中的绣帕,起身去为他倒茶。
然而,茶才刚刚倒好,他也刚刚进门。她将茶盏递到他手中,抬起袖子为他擦汗,他捧着她递来的茶,还没来得及饮下一口,门外小厮急切地闯入,道,“少爷,不好了不好了,老爷突发急病,夫人在家吓昏了。”
徐卓贤闻言,脸色骤变。他素来是个贤孝之人,自然也是放不下父母,他匆匆别过苏雨晴便往徐府赶去。苏雨晴并没有拦他,因为她私下算过,这便是他父母的大限将至。她心中也有所不忍,想在他最脆弱的时候陪在他的身侧,然而她的身份终究是见不得光的情妇罢了。
她在他走后,安然地坐回椅子上,拿起方才还没有绣完的帕子,其实她绣的并不是什么花儿,而是一段超度的经文。她尽心尽力地为他的父母积福,只希望他父母的痛苦少一些,他的哀伤也就少一些。那一刻,她想她能做的便也只有这么些。她兴许还可以默默地守在草屋,待他心绪平复一些,来找她。可是她又如何能够想到,他此番回去,却成了他们之间的劫。再见他的时候,竟然是阴阳永隔的地步。
如果她知道命运如此,她会不顾世俗,同他一起回去。她会想尽一切办法,护他周全,哪怕终有一天被他愤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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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那场丧礼()
徐府的那场丧礼,自然也是风光的,只是悲哀无限,自是不如那场婚礼令人艳羡。初嫁给徐卓贤的温惜初,也从被人羡慕到被人诟病。她才进门不久,翁婆先后仙逝便罢了,连丈夫都重病卧床,请便名医,却都只说怪病,无从医治,可见温惜初的命数并不如传言般的旺夫旺子。
然而,谁又会知道,这一切其实与温惜初无关,这一切便是人妖相恋的孽。温惜初立在徐府深深庭院里,隔着那扇门,她迈不开脚进去。徐府上下,如今看她,就像是一场苦情戏,连同情都会刺伤她的自尊。然而,自尊于她而言,又有何用。
如果能够救徐卓贤,莫说自尊,便是这仅剩的短短三年为人的阳寿,她也可以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