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惑只停留了那么一瞬间。贺芳庭的性子实在过于冷静,很快就恢复理智地问道,“你是狐狸,我是人,你刨粉很正常,可是若我也如此,是不是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你没看见,我现在也是以人形在刨粉么?”彩嫣素来很擅长把歪理说的方正严明。
贺芳庭竟然信了,思前想后,道,“有道理。”遂收了滴水术,亲自过去帮着彩嫣一起刨粉。一时间,白色的石粉在他二人之间乱飞,彩嫣还偶尔趁着贺芳庭很认真地在挖的时候,抹了一把在贺芳庭的脸上,她期待贺芳庭能够很有情趣地和她打打闹闹。
然而,下一刻,贺芳庭很认真地问她,道,“你干嘛?”
彩嫣想贺芳庭是恼了,遂又赶忙抬手去帮他擦脸上的粉,但又不曾在意手上满是粉,所谓越抹越黑,她这一回是越抹越白。
彩嫣正想道歉,却听贺芳庭道,“这个粉有什么功效么?你们胭脂楼很擅长做香粉,难道说这个粉比珍珠粉还有效么?”
彩嫣闻言,惊叹道,“哥哥,你竟然知道珍珠粉。所以你是敷粉的么?”
贺芳庭郑重道,“自然,我终年守在天族北界,风沙异常狂野,倘或不靠珍珠粉养颜,我怕我的面目会惊了瑾誉殿下。何况,仙家讲究做派,需得容貌端正,法相严明。我又不是
天王,非得扮成凶相。当然,我不是说天王的凶相不好,的确也有利于抓妖除魔。但是,我跟在殿下身边,殿下的风采非凡,倘或我不能够把自己打理得当,也怕失了仙格,丢了殿下的颜面。”
“嗯,说的对!”彩嫣闻言,心下已然开声盘算着,回去以后一定要制一种香粉。而这种香粉一定要让贺芳庭产生依赖性,这样贺芳庭就会一直来找她,终于有一天就会根本离不开她了。
。。。
第一百二十四章 害怕()
“额,所以,这个粉有什么奇效么?”贺芳庭问道。
彩嫣哈哈笑道,“这个粉,这个粉,现在先凑合着敷一下就是了。你赶快挖,带我出来,我带你去胭脂楼找一味极上乘的粉,能让你天颜靓丽,宛如皓月之辉!”
“果真如此?”
“果真!”
虽不是春季,这满屋的陈设却都透着旖旎的春色。譬如新换的粉桃色的屏风,紫碎花的帷幔,还有熏过睡莲叶的软褥。就连苏雨晴自己也是春风满面的,她用了新调好的那一味‘春雨海棠’的香粉敷在脸上,肤色红润细腻,宛如芙蓉出水般动人心魄,勾人情思。
她输了第一次遇见徐卓贤时的发髻,温婉妩媚的刘海中分,露出她唯美的白水晶花钿点缀在两道细长的烟眉之间。她染了口脂,亦是从前徐卓贤最喜欢的樱桃色,还有散发着蜜糖般的醇香。她特地以睡莲的花瓣调和了温热的香汤,沐浴后,香气融入她的肌理,换了一袭他最喜欢她穿的衣裳,白衣胜雪,长裙妖冶。
她立在床前,等他睁开眼睛,看见的是她这一幅绝美的容颜。然而,她这般悉心的打扮,等了三天三夜,却依旧没有等到她醒来。她终于按耐不住,她怕!她怕她日益虚弱的身体终于熬不住,等不到她醒来。她也怕,怕瑾誉太子赐的那颗仙丹,灵力过于丰厚,徐卓贤承受不了。
她终于还是匆忙地跑开,跑向正厅,彼时瑾誉太子正以莫涤深的姿态和紫瑛一起调制新的香粉。她看见莫涤深的眼光,浓情似蜜,她想起从前的徐卓贤也是这般望着她的。她一时觉得心酸感慨,泪眼朦胧。
紫瑛发现了苏雨晴,遂放下手中的活计,上前问道,“娘子,你这是怎么了?”
苏雨晴悲怆地哽咽,紫瑛回眸看了一眼凝翠,凝翠亦是满脸哀容地说道,“已经三天三夜了,徐公子还是没有醒。”
紫瑛便又看向莫涤深,试探性地问道,“会不会你的那颗九璧回灵丹是个假的,如今假药这般猖獗,你被骗了叶未可知。”
莫涤深失笑,道,“真的么?我想不到除了你,还有谁有胆子骗我。”
紫瑛被他如此一问,前后思量了一番,道,“至今为止,我还没有骗过你。”
莫涤深不置可否,看了一眼,苏雨晴道,“我之前便同你说过了,也许你真的见不到他的最后一面。你把九璧回灵丹给他服下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也许结局是如此。”
苏雨晴闻言,脚下一个踉跄,一口鲜血从唇边溢出。凝翠十分紧张的抽出绣帕来,一面替她拭去血迹,一面安慰道,“殿主只说可能,也不排除娘子可能见得到徐公子最后一面的。娘子,不若你先回房歇息一下如何。兴许再过两个时辰,公子便会醒转的。”
苏雨晴闻言,便也勉强接受了凝翠的提议。凝翠将她扶进了后堂,前厅只剩下紫瑛和莫涤深。紫瑛有些郁郁寡欢,她只觉得苏雨晴和徐卓贤这场爱得太难了,难免会勾起她心上的另一场伤。
在这一刻,她竟然无端地想起了长轩澈。她和长轩澈几乎成为夫妻,因为她的命数,她不想要危害到他。可是,比起苏雨晴,她真的少了那份勇气。苏雨晴明知道人妖相恋,必会是劫,却从未动过离开徐卓贤的念头,或许这便是爱之深沉。苏雨晴宁愿和徐卓贤轰轰烈烈地爱上一场,再以生命作为这场爱恋的赌注,这便是爱之浓烈。
然而,如今想起来,紫瑛对于长轩澈既无深沉也无浓烈,她对他,不过是浮沉的命运之中遇见了一座小岛,却误以为是永久的港湾。这样一想,便仿佛没有那么难过,也就更加释然了。
莫涤深不知紫瑛为何忽然沉默,猜测她是因为苏雨晴的生命将逝,颇为感伤。他寻思着要拉回紫瑛的神思,且不让她如此消沉下去,遂豁了太子的威严与颜面,竟玩起了孩提时代的游戏。他随意抓起手中的香粉扑子,又随意沾了些色泽的粉末,朝着紫瑛发愣的脸上涂涂画画的。等到紫瑛醒转过来的时候,竟发现好好的一张脸被莫涤深画成了猪的模样。
紫瑛一时气不打一处来,却不曾想莫涤深那样高冷的性子,还居然会与她逗趣。可是夏紫瑛是什么样的人,从前敛着性子,不愿再被人说是妖星。此番,倒是放开来了,执着粉扑追着莫涤深,硬是把他描了一脸的王相。
不得不说,紫瑛的画功着实了得,隔着一张玄铁面具,奥凸不平的,愣是把这只乌龟在莫涤深的脸上描得惟妙惟肖,栩栩如生,仿佛立体起来了。
彼时,刨了许久石粉的彩嫣和贺芳庭刚刚归来,正巧赶上这一幕。彩嫣一只手指摸着下巴,正仔细看着这一双花脸,颇为好奇地道,“这是唱的哪一出?乌龟见王,分外熟?可你们这是乌龟见猪,怎么接啊?”
贺芳庭一向不怎么接地气地说道,“一个慢,一个蠢,着实没有什么联系。”
彩嫣闻言,却笑得很是欢快。
于是,贺芳庭又道,“其实,我们刨了这么久的粉。你是不是想和我,同他们这般游戏啊?”
贺芳庭这句话问得有些过于直接,着实令彩嫣觉得羞涩难当。彩嫣觉得,这种情况下,她若硬说不是,又太假,若坦诚说是,面子上又过不去。彩嫣思来想去,只能故作生气,冷哼了一声,摆着架子大步离去了。彩嫣心底一直嘀咕,千万不要追上来,千万不要追上来。
一直到彩嫣回房,贺芳庭也没有追上来,果然一切都是彩嫣想多了。因为前厅里,莫涤深已经和贺芳庭喝起了茶,莫涤深用术法恢复了正常的容颜,而贺芳庭一看见莫涤深正常的容颜,就忍不住要谈起了公事。
这个公事也是颇为沉重的一件事,沉重到可能要让莫涤深又要离开紫瑛一阵子。莫涤深想,此去,他终归是要留一些什么在紫瑛身上,好让紫瑛觉得他总是在她身边。也好让他自己觉得,他并没有离她太远。
。。。
第一百二十五章 来不及()
入夜渐凉,熏炉里的炭火熄了许久,雕花镂空罩上蒙了一层微凉的霜,这是炉子里那一斛‘虞姬粉’的碎屑蒸发出的水汽。‘虞姬粉’,是苏雨晴勉力调制的两味香粉之中的其中一味,另一味便是‘春雨海棠’。比起‘春雨海棠’的味道,‘虞姬粉’的香气更加浓烈一些。宛如霸王别姬之时,那种悲怆欲绝。
如果徐卓贤能够从这份香气之中醒来,他便能够体味苏雨晴的心思。春雨海棠,是他第一次带苏雨晴去赏花时的情景,春雨泼在他们并肩而执的那把伞上,落下的雨珠打碎了满地的海棠花瓣。他们去的不是个好时节,竟是看不到骄阳明媚下的海棠,高雅而艳丽的笑颜。但落雨时节,便又有落雨时节的情趣。譬如说,苏雨晴便是将这雨中落花收集好来,制出了这样一味好香粉,可养气血,辟春寒,还可调息静气。对于徐卓贤这素寒的体质,倒是极合适的,只可惜徐卓贤并没有敷粉的习惯,便也只好由苏雨晴敷着,又或者泡在水中,给他每日洗脸之用。
再说说‘虞姬粉’,用的是晴天之涯边上的三朵虞姬花研磨而成。虞姬花原本就是极具灵气的东西,无论兑什么东西,都只会是锦上添花。苏雨晴用自己死后的眼睛,同晴天之涯边上的虞姬换来这三朵花,亦是用心良苦。虞姬花的灵力足以帮助徐卓贤恢复病体,再加上九璧回灵丹,万事俱备,连东风都不欠。
纵然如此,徐卓贤还是没有在苏雨晴的咽下最后一息时醒来。苏雨晴此番终归是认命了,然而她想把自己最后的一场梦境,留给紫瑛。
紫瑛的房里只留了一盏碧台莲灯,因为靠着窗,今夜的风又尤其的大,吹得碧台莲灯上的烛火明明灭灭。明明灭灭的光亮笼在紫瑛浅睡的侧颜上,紫瑛的眉目微微一动,微微眯着眼眸,似梦非梦,似醒非醒。
只觉得一道白影袅娜地坐在她的床前,脸色苍白,唇色惨白,连语调都是苍白的。这哪里还是当初那个风采卓绝,妩媚多娇的苏雨晴呢。
“紫瑛,我想我果真等不到他醒了,然而为了他,我欠了不少人情。我既然要死了,答应了人家的事儿,也必然是要兑现的。可是我已无力兑现,想请你再帮我一个忙。”她说着,眸光里泛起了惜别的哀伤,仿佛夜河里点点滴滴碎光,孤独的萤火。
紫瑛动了动唇,却发现自己并不能够讲话。
苏雨晴又道,“等我死后,三个时辰内,把我的眼睛挖下来,送到我房里的那面铜镜里去,自然就会到达天晴之涯的虞姬手中,这是我欠她的三朵虞姬花的报酬。”
紫瑛试着想要抬手,挽住苏雨晴,却发现自己的手直接把她给穿透了。苏雨晴依旧保持着一贯的优雅浅笑,道,“你如今在梦里,却还是一场真实的梦。紫瑛,我毕生制作香粉胭脂的术法都在我房中枕下的暗格里放着的那本天香秘籍里,你去把它取出来,仔细研习。等你翻完以后,那本天香秘籍便会自动消失。”
紫瑛睁开眼睛,瞪着苏雨晴,她想说的话,始终说不出来。
“不必多言,我都知道。紫瑛,你救了我,第一次在山脚上,我其实只是想要报恩,才收留你。后来,你果真成了胭脂楼里最出色的调香师,我想这样也好,我不负墨娘,也不负太子。我知道,你不一定要用天香秘术,你自有你最合适的术法。可是,我私心觉得只有你才不负天香秘术。”苏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