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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也不是我能够触手可及之处,你们进去后多加小心就是了。”洗月桑琅说着侧过身子,让了一条路出来给紫瑛。
紫瑛望着那草木丛生,幽静深远的山路,难免心中不安。然而,去净月宫乃是自己所选,何况莫涤深寄望在身,无论如何她也不会放弃回头的。她谢过了洗月桑琅后,便往那密林深处走去,彼时彩嫣又化作人形,相伴左右。
层层叠叠的密叶遮得毫无缝隙,丝毫日光都无法透进来。若不是那支红瑚灵珠的光亮,只怕紫瑛和彩嫣都要迷失在这暗无天日的密林之中了。林子深远便罢了,还静得宛如毫无人烟,偶尔一两声却是极细碎,仿佛是这叶片落下的声音,而紫瑛能够清晰地数的出来,这是她们踏入这林子以来,听到的第一百十一声。
彩嫣紧紧挽着紫瑛的手,寸步不离的相依着,问道,“紫瑛姐姐,你觉不觉得这个林子有点怪,我们光光看到树叶,却连个树干都没有看到过。”
彩嫣这么一提,紫瑛也发现了异样,遂道,“的确太奇怪了,你说净月宫不是神仙修炼的地方么,怎么进了月珑门以后还有妖怪啊。那些净月宫的弟子就任由妖怪摆布么,他们都去干吗了,为什么不把这个林子好好清一清呢。”
彩嫣无奈道,“谁知道啊!”这一语说罢,忽然又神经紧张地紧贴在紫瑛身上道,“听,第一百十二声的叹息!”
“叹息?我听着却像是树叶落下的声音而已。”紫瑛道。
彩嫣点头,更加神经兮兮地说道,“原来你也一直有听到,我还以为是我自己听到而已。就是落叶的声音,也是大树叹息的声音。我是妖怪,自然能够听得出妖怪的情绪了。”
“这样么,那你知道不知道他在叹息什么?”紫瑛担忧地蹙眉,仿佛也慢慢地能够感受到这种寂寞而低落的伤感,沉浸在这深幽的密林里多少年岁。没有日光的照耀,没有风雨洗涤,只是沉默在无边的黑暗之中,可否想过挣扎,可否想过终有一日能够破土而出呢?
彩嫣摇摇头,瑟缩地依偎着紫瑛,道,“我已经被这叹息搅得头脑发昏,哪里还能听得出在叹息什么。何况我们找不到树干,就是找不到树的心脏,又怎么和他心思交流,怎么会知道他在叹息什么呢。”
“听你这么说来,倘或要知道他为何哀伤,是要先找到树干的了。”紫瑛恍然大悟。
彩嫣却摇着紫瑛的手臂,道,“你还有兴趣知道他为何忧伤,我只想赶快找到出路,到达第二扇宫门罢了。”
紫瑛笑道,“这里半点生灵都看不到,倘或能找到这棵树,也许你可以问问路呢?”
彩嫣被紫瑛如此一点,才醒悟道,“也对。”遂抬眼仔细看了看遮在头顶上层层密密的树叶,食指轻点,一片叶儿落在她的指尖,她仔细看着树叶的脉络,仿佛读出了什么,惊喜地对着紫瑛道,“我知道了,你看叶子都是像着这个方向长的,那么它的反方向一定是枝条长出来的方向,顺着枝条长出来的方向不就可以找到树干了么?”
紫瑛笑道,“这个我也早知道了,所以我方才也看了许久。可是,你看这枝条的树叶是朝着东南方向长的,可是那个枝条的树叶又是冲着西北方向长的,而且错综在一起,我们分不清哪条才是对的。”
彩嫣抬首看去,这些枝叶果然如紫瑛所言,她们仿佛陷入无止境的循环之中,东西左右辨不出,南北前后也无区分。紫瑛伸手从彩嫣手中取来树叶,放在手中反反复复地查看,忽然嗅出叶片上一种极淡的香味,她又放在鼻尖仔细嗅了嗅,忽然就看见这些树叶散发出来的香气像一条条蜿蜒曲折的绿色的小溪一起往着同一个方向聚集而去。
紫瑛脸上浮出了淡淡的笑意,被红瑚灵珠的光亮映得清美冷丽,有梅的绝艳傲然,也有海棠的繁丽娇娆,更似牡丹的华贵雅致。
紫瑛拉着彩嫣往那香气汇聚的深处走去,走得愈深,香味愈浓。彩嫣修为尚轻,嗅到头昏脑涨,腿脚也渐渐发软,有些支撑不住,干脆化作狐形躲在紫瑛的怀中。说来,也奇怪,紫瑛一个凡人竟然没有丝毫影响,她归咎于身上的禁制。但其实,与禁制无关,只是她腰间的那枚白玉镶红宝石牡丹花的胭脂盒子似有微动。
紫瑛抬手抚了抚腰间的胭脂盒,新染成的指甲,华丽而沉郁的紫色为底,勾在指甲末端几缕金柳,像包裹着紫宝石的镂空金花托,触在甜白玉的胭脂盒盖上,所谓锦上添花大抵就是这个模样。因着紫瑛指尖传来的温度,胭脂盒子才稍作安分。
紫瑛方可疾步而行,怀中彩嫣虽化作狐形,却依旧以人语对着紫瑛道,“姐姐,我觉着你要不要打开胭脂盒试试看,一般灵物若是遇见了什么东西,都会有所异动的。我瞧着这东西大约和你的盒子有点关联,都有香味么。”
紫瑛其实并不是没有想到这一层,只是她的盒子素来有吸纳之功,紫瑛又怕打开盒子以后,会不会将这香气完全吸纳干净也未可知。毕竟,她和这盒子不熟,不知如何驾驭,临别前,莫涤深虽教了些简单的驾驭之术,如今也忘了差不离了。对于术法,她好像天性迟钝,要不也不必来这净月宫修习了。
紫瑛便对彩嫣把自己的担忧说了一通,然而奇怪的是并没有得到彩嫣的回应,紫瑛一低头却竟然发现彩嫣沉沉入睡了。紫瑛心下只觉得不妙,虽说彩嫣偶尔百无聊赖的时候也会小睡,但却绝非现下这般深睡。何况,此刻空气之中弥漫的香味愈发浓烈,宛如千万发的银针刺入心脾,纤细而绵密的刺痛之后又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舒适畅快。
紫瑛忧心忡忡,自然就顾不得脚下,只觉得似乎踢到什么硬物,便绊倒了。手上的红瑚灵珠步摇还好握得牢靠,并没有摔落,却恰巧照亮了地上一截树根。紫瑛欣然,她终于找到了树根,想来沿着这树根,定然能够找到树干。
果不其然,并没有走得太远,紫瑛找到了这株树巨大的树干,大到并非她一眼两眼就可以把它看尽。她只是看见一堵雄伟挺拔到可以撑起苍天的高墙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年轮,像是无尽的年岁在他的身上烙下的无法磨灭的寂寞之印。
紫瑛猜想这就是树干,一棵一望无际的树干。紫瑛抬手抚摸到树皮的时候,可以很明显地感受到那一起一伏的跳动,她想这或许就是他的心跳。然后,她腰间的胭脂盒十分躁动地跳跃起来,甚至十分奋力地拽了拽她的腰带,紫瑛却以为它和她一样的兴奋。
紫瑛的唇轻轻地靠着树干,低语道,“我来,想听听你的忧伤,可好?”
“你叫什么名字?”这是一道干净而温柔的男音,像风拂过编钟的声音。
紫瑛欣喜,道,“我叫紫瑛,夏紫瑛,你呢?”
“我是辜听觞,所以,先让我听听夏紫瑛的忧伤可好?”他这一语原就是个梦靥的开始,他其实并不想对这个姑娘如何,往常来的那些弟子,他倒没有心思去了解他们,大都变幻灵怪,打得过的闯关,打不过的自然也就是死,更不会亲自现身。
然而,当洗月将夏紫瑛送入他的结界的时候,他不知道为何总是想要留住她的脚步,仿佛似曾相识一般。
层层碧叶拨开后,明媚的天光宛如倾盆泻下,却刺得紫瑛睁不开眼睛。从这明亮的光芒之中缓缓走来的男子,还是那么一幅颠倒众生的绝色容颜,笑起来的模样堪比佳人绝代,风华姿态千娇百媚,软若芝草,柔若流水。
紫瑛有些恍惚,看着这艳如朝阳的长袍披着晴光而来,潋滟的脸色,唤道,“紫瑛,我总算找到你了。和芜玛妍葵一战,我终是胜了,可是我到处寻不见你。可真真叫人着急。”
“行云,你怎么会在这里?”紫瑛问道。
行云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我原本正在蝮蛇岛重整军队,却不曾想怎么忽然被一道绿光带到了这里。”
“哦,奢铃他们都还好么?”紫瑛问道。
行云点头,说,“很好,我们都很好。蛇堡毁了,不过我又重建了,还为你建了一座丽曛殿,你若愿意回去住的话,那里是极好的。我特特在丽曛殿前后都留了庭院,前边的庭院我种了你喜欢的君影草,每一株都是我亲手种下的,如今那院子里的草已然开出了花,你可要去看一看?”
紫瑛看着行云,眼光之中有薄薄的怜惜,就像是秋收的红柿上一层白糖霜,行云想得不到紫瑛的爱,分一点同情也是好的。紫瑛蹙着眉,抬手拂过行云落在耳畔的长发,浮出一丝笑意,清如涟漪,悠悠缓缓地说道,“我不会回去蛇堡了,把丽曛殿留给想要住的女子,比如芜玛妍葵。如果你还能够把她当作英乔,是不是好接受很多呢?我想你应该是爱过英乔的,倘或行风不曾爱过英乔,你不曾遇见莯莀,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了呢?”
行云摇头,肩上微微垮下,道,“紫瑛,很多事就是这样。也许如你所说,没有行风,没有莯莀,你还漏了你,也没有你的话,我和英乔会好好的。在我年少时心疼过这么一个拼命保护我的人,甚至动过心,但时机已过,有了行风,有了莯莀,有了你,英乔不再,她终究成了鹰族不可一世的女王了。所以,过去回不去,现在放不开,我是我,她是她。”
紫瑛叹道,“可是我觉得很可惜,你和她本来可以很幸福。”
言行云的眸光很是深远,仿佛一汪静谧深邃的寒潭里游着寂寞孤独的龙,那是在失去了最初始想要去爱的一个人后的那种不甘与遗憾。然而,他冷静地清楚,有些人,有些事只有保持最初的模样才会是最美的。比如,在他眼底心里的那个英乔,他永远也无法把她和后来的芜玛妍葵联系在一起。他宁愿只遇见过英乔,那洒脱的女子,洒脱地爱上一个人,洒脱地放开一个人,洒脱地让那个人怀念错过的美好。
然而,她无情地把英乔变成了芜玛妍葵。
“谁又能说我们当初在一起了,就一定很幸福呢?如果她从未纠缠过,她将永远是我记忆里最美好的英乔公主。”行云的心里其实也是颇为惋惜的,他那盏笑容里泛着的忧伤,像落入水中的花。
紫瑛因为是女子,故而更容易体谅芜玛妍葵的那种执着和爱人不得的伤怀,便说,“可是言行云会是芜玛英乔心里永远最美好的少年,最痛的伤。”
“所以,你是因此不接受我的么?”行云顺水推舟地问道,眼光里依旧藏着几许期待。
紫瑛摇头笑道,“在遇见你之前,我就有喜欢的人了。”紫瑛说着,眼角眉梢也慢慢点染出桃红色的爱意,宛如一朵开在春风里娇艳的花朵。她念着莫涤深,思着莫涤深,就连自己也都忘了这种情感,是缘起何时的呢。
行云无奈叹道,“也罢,我知道那个人的存在,无论如何我都赢不了他的。但是,如果他敢待你有丝毫不好,即便是让我万劫不复,我也不会放过他的。”
紫瑛闻言,眸中泪光闪烁,却故作云淡风轻地说道,“怎么会呢,我是不会让他伤害到我的。”然而,紫瑛的心中并没有一个坚决的声音,告诉自己,莫涤深一定不会伤害她。因为她很清楚,每当自己靠近莫涤深的时候,那种又疼又忧又喜又乐的感受。仿佛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