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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莫涤深一定不会伤害她。因为她很清楚,每当自己靠近莫涤深的时候,那种又疼又忧又喜又乐的感受。仿佛是莫涤深捉摸不定,也仿佛是她自己捉摸不定。
行云看着紫瑛,这一回没有搭话,只是抬手摸了摸紫瑛的前额,皱着眉间的几分不忍和不舍,良久的沉默,遂起身辞去。紫瑛原想留住行云,但转念,留住他多久为好,一个时辰?两个时辰?半日?一个月?终究不会是终生,因为她的终生留给了另一个人。既是如此,又何苦挽留。
紫瑛望着行云渐行渐远的背影,口中默默念出两个字,谢谢。但她却并不知道,在言行云的心中是做了犹如撕心裂肺般的决定,才肯这样轻易放过她的。他想她既然已然爱那个人到这样的地步,为了保住她的命,而将她强留在自己的身边,她会恨的。
然而,他并不是怕她恨,是怕她伤,怕她遗憾。即便早已知道结局,言行云也已经想好了,他日无论夏紫瑛变成什么样,他的丽曛殿都会留给她。除非他连一息都不复存在,否则他就不会放弃保护她的念头。哪怕六界颠覆,哪怕时光倒退,哪怕沧海枯竭,只要言行云在一刻,便护着夏紫瑛一刻,哪怕是最后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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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章 交易不成()
当言行云的背影消失在天际,那些翠绿如玉璧的叶片,一片一片地零落而下,宛如一场倾盆的绿泪,紫瑛的眼帘埋没在这一片绿色之中,从那零零碎碎的缝隙之中去看天空的光亮,愈来愈亮,欲来欲广阔,直到没有一片落叶,仿佛心如止水般的干净。
蓝天白云,和站在蓝天白云下的这棵树,收起了它远本的模样,如今苍苍翠翠依旧,只是临风的模样,更显得修长文雅。紫瑛看着这棵树,问道,“方才是你带来了行云,是你让我看见了行云么?”
那棵树果然回答道,“我只是随意选了一处你心上的遗憾,没有想到竟然与妖尊有关,你的来历倒是不小呢。”
紫瑛只是淡淡笑着,没有答话。紫瑛问道,“那么,辜听觞,我的忧伤你已经听过了,什么时候轮到我听你的忧伤呢?”
那棵树没有言语,想来是不愿回答紫瑛的问题。
紫瑛从来就不是个强人所难之人,遂道,“我和你不一样,我没有你这么高深的术法,随意选一处你心上的遗憾来听。但是,既然你听了我的遗憾,是不是该有点回馈呢?”
那棵树笑道,“你想要什么?”
“去净月宫的第二道门怎么走?”紫瑛开门见山的说罢,竟发现怀里的彩嫣忽然就醒来,乌溜溜的眼珠里还流连着刚刚睡醒的朦胧水雾。紫瑛抬手轻轻拍了拍彩嫣的头,彩嫣便又半眯着眼睛,静静听。
那棵树又笑说:“喏,不是在你眼前。”
树的话落下,一道青灰色的风拂过,卷起地上几片落叶,一道门赫然显现。这道门唤作月璇门,与月珑门一样用的是羊脂白玉雕砌而成,只是石柱上的雕花却不是鱼跃沧海,明月中空,倒是换成了新月如眉,碧树苍天的花样,依旧以碧玉和宝石镶嵌而成,虽只是深浅绿色渐变,但仍然是层次鲜明,华丽焕彩。然而,紫瑛眼尖,看得出门上的雕刻之树的树叶便和那棵树的树叶如出一辙,而且石柱雕画的树下有一张石桌,桌上搁着两个杯盏,也许又有另一段故事也未可知。
紫瑛回身冲着那棵树,又道,“你便是这道门的守护神吧?”
那棵树并没有隐瞒的意思,反而化作人形,棕色的长衫着在他修长的身形,营造出一种低调却高贵的气宇,他头上的碧玉冠衬着乌黑的发髻,尤其的光鲜华丽,真真是一个璧人般的男子。然而,他的眼睛似乎感受不到光亮,一双灰蒙蒙的瞳孔,宛如灰霾的天空。
紫瑛抬手试着在他眼前拂了拂,他果真是看不见的,但是他却可以感知得到,他说,“你不必试了,我这双眼睛的确是瞎的,可是这不代表我什么都不知道。”
紫瑛有些尴尬,遂没有说话。
辜听觞又道,“门已经在你眼前了,你可以走了,这一关你闯过了。”
紫瑛作揖谢过他,举步向前,却看见这座高耸入云的月璇门上攀爬着几缕色泽鲜艳的花藤,蜿蜒而上,像是朝着柱子上雕刻着的那棵树攀爬而去的。紫瑛抬手摸了摸着花藤,花藤上的刺扎到紫瑛的手上,沁出了鲜血,血滴和入泥土之中,恍然现出满地森森的白骨。
黄土稀松之中,枯骨累累,或是眼窝空洞的骷髅,或是折断的臂骨,吓得紫瑛脚下一个趔趄。紫瑛回眸的时候,辜听觞还站在原地,安静的眉眼,平稳的鼻息,连唇角的笑意都带着些忧伤。
紫瑛遂问他道,“为什么这里死过这么多人。”
他倒是显得十分平静,波澜不惊地说道,“既然是闯关,自然会有闯关失败的人,死在这里又有什么奇怪的。”
“可是净月宫不是修仙炼神之地,怎么会杀人呢?”紫瑛很奇怪于辜听觞的轻描淡写,甚至难以置信。
他继续漫不经心地道,“你说的没错,净月宫修仙炼神,故而我们既然位列神仙一族,是不会轻易杀人的。这些人是死在自己的遗憾里,你以为每个人都可以像你这么幸运么?让你遗憾之人,他没有怪你,怨怼你,甚至一心想要维护你,所以你才能够从遗憾里全身而退,你知道么?”
紫瑛讶然,道,“你是说这些人都是死于对方的不肯原谅么?”
“大部分是,也不完全是。”辜听觞说着,指着那幅拦腰斩断的白骨,道,“譬如这个,他唤作段礼峻,他曾经答应过一个姑娘,外出三年后回来娶她。可是,他在皇都取得功名利禄,早就忘了家乡的那个姑娘。姑娘去皇都寻他,他竟故作不识。这段回忆是成了他心中最深的遗憾,而我给了他与那姑娘重逢的机会,但他再见到那个姑娘的时候,姑娘并没有原谅他。因为姑娘在回乡的途中,马车翻下山崖,粉身碎骨。他看见那种惨象,觉得是自己害了姑娘,最终求我以这样的方式了结了他的生命。”
紫瑛倒吸一口冷气,惊呼道,“你竟然真的答应了他?”
他摇摇头,笑道,“我不过是一棵树而已,我怎么能杀人呢。我从前的确杀过很多人,但是我后悔了,我遗憾了,我发誓我从今往后不会再杀人了。”
“那他……”紫瑛有些不敢想象下去。
“用他自己带来的斧头,把自己劈成两段,下手的时候很干脆,也总算解脱了这几年以来的愧疚。”辜听觞说着,悲叹道,“我在这里,总是听见这样的故事,如果我可以得到一个快乐的故事多好。”
紫瑛忽然觉得辜听觞的平静之下有一种极其寒冷的淡漠,又有一种极其脆弱的渴望。紫瑛望着辜听觞,慢慢地说道,“你如果要的只是故事,其实很简单,但如果你要的是你自己的回忆,那就不一样了。我不知道为何,我总觉得我仿佛是认识你的,却又说不出为何认识,如何认识?”
辜听觞闻言,忽然愣了一下,眼睛里灰霾的部分仿佛忽然生出一丝生机来,闪过一道蓝光,彼时紫瑛腰间的白玉镶红宝石牡丹胭脂盒也异动了一下,紫瑛用手握住时,感受到玉石表面微微热的温度。仿佛有香气从那盒子缝隙里偷偷溜了出来。
辜听觞许是嗅到了空气之中的香味,脱口而出道,“一千种白色的花朵研磨成的香粉,所以叫做千白染,这味香粉是当年的幻焰神女偷习了花神的凝芳谱为她制成的,你到底是谁!你怎么会有这味香粉?”
“我就是夏紫瑛啊!”
辜听觞摇摇头,他微微垂下眉目,说道,“你有凝芳盒!”
紫瑛愈发不明白辜听觞的话,辜听觞却十分笃定道,“你果真有凝芳盒,难怪我探不到你全部的记忆,也探不到你最深的遗憾!”
辜听觞没有等紫瑛反应过来,便走过去,屈膝跪在紫瑛的跟前,双手抚着紫瑛的脚尖道,“幻焰,你回来了么?你记不记得我们当年的事儿,我,你,还有千白染,还有宁一,我们一起在花神殿的那些事,你都记得了么?”
紫瑛吓得往后退了几步,怔怔地望着辜听觞,动了动唇,终究还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辜听觞却兀自说道,“自从花神殿失火,你被贬下凡,而我流放到白雪山,与那一众狐妖为伍,好好的神树倒也成了妖树,终日靠吸食精元为生。我还认得你怀中的这只狐狸,也是白雪山来的吧。不过,不只是你我境遇不好,千白染也不好,千白染被化作一团烟雾,飘荡在洛河之上,还有宁一,宁一是我们之中最幸运的一个,虽被贬为小神,但好歹都在净月宫之中。当然,不得不说也亏了宁一,将我引荐在瑾誉殿下,我才重回仙班的。我这双眼睛便是历劫飞升的时候,被弑神峰下的戾气所伤,不过为了能够找到你,我终日与香花芳草为伍,想要辩出气味来,总算没有错过你。”
紫瑛听得神思混沌,也只好问道,“你说的这些人,我果真一个都不识得。其实,会不会是你认错了人呢?”
辜听觞摇摇头,道,“绝不可能的,我不会认错你身上的味道。六界之中除了花神可以呼花唤草,又还会有第二个谁能够驱动这个凝芳盒,你一定是花神的女儿幻焰。你身上的异香便是最好的证据!”
紫瑛听辜听觞如此说,便皱眉道,“可你说的这些人,我果真一个都不识得。”
辜听觞笑道,“你贬入凡尘,受凡世轮回之苦,不记得前世又有什么好奇怪的。你若是愿意听,我也愿意同你好好说一说。从前,在花神殿的时候,你可是我们的老大啊,所有能做的,不能做的,可统统都是你带领着我们去做的。不过,你有瑾誉殿下撑腰,的确不必惧怕十二位芳主。宁一也好一些,他的术法向来学得很好,又乖巧,一直都很得十二芳主喜欢,一般很少和我们瞎混,但是你和宁一怎么好上的我也不大清楚。不过,说起来,我和千百染最可怜了,不是罚扫地,就是罚数落叶,数不清数目,就不给饭吃。好在你总是会偷偷给我们带吃的,不像宁一那么刻板。”
紫瑛笑道,“你这般说,听起来幻焰在的那段时光里,你们很快乐。”
辜听觞点头道,“当然,若不是幻焰,我还不能化作人身。是你偷偷舀了绮舞宫瓷玉泉里的神水为我浇灌,我才化作人形的。我本来就是花神殿里一株最弱小最不起眼的海棠树,几千年了还花都开不出一朵,九芳主早就想要将我捣了,若不是你,我可能早就灰飞了。”
紫瑛听辜听觞这样说来,就姑且把自己当作幻焰,轻轻嗯了一声,又道,“那千百染又是?”
“她是花神殿里一只凤头鹦哥,就喜欢白色的花,你在它生辰的时候,偷偷潜入已故花神的藏典阁,读了几页凝芳谱,就给她找齐了一千种花,配了香粉,她也就能化作少女的模样,偶尔还出去招惹一些不经事的神君回来。不过,千百染的脾性太坏了,就从没有对谁认真过,难怪宁一没有爱上她。”辜听觞啧啧说道。
紫瑛点头,问道,“宁一?那宁一呢?”
辜听觞听见紫瑛问起宁一的时候,神色骤然一变,叹道,“宁一……很多事你何不亲自去问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