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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不清楚她的脸，但是可以想象，她睡得很安稳。
怎么能够有这样一个人呢？又狡诈，又单纯；又拒绝，又靠近；又火辣，又温柔……所有矛盾的特性都在她身上呈现，就是这样一个矛盾的人，他竟然觉得有些乱了。
又无措，又安心。又难过，又难忘。
他的指在她脸上轻轻划过，只觉得入手一片滑腻，暖暖的。他低下头来，凑过去挨了挨她的脸颊，最后小心翼翼地靠在沙发的边角上。
一片暖。一片安。
他找不到词来形容自己的心情，只觉得，希望可以跟她再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她的颈上散着滑顺的发，可是肌肤滚烫，几乎要烫到他的心里去了。
唐百川把她搂过来一点，整张脸埋在她的颈上。
这么多年了……即使养父母对他关爱有加，到底还是心存一份失落。他天性聪颖，自小是父母口中的骄子。别人孩子稍稍努力，就能得到父母无尽的赞赏，而在他这儿，所有的优异都是理所当然。越理所当然，越惶恐。他甚至连叛逆期都没有。
养父母的朋友都夸他处事沉稳。可是少年老成，究竟是幸还是不幸，没人说得清楚。他没什么朋友，除了周潇。
……
恐是他的动作太重了，不一会儿露华就觉出异样来，挣扎着想要把他推开。
他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竟然抱得更紧。
怀里的人，醒了。唐百川敏锐的洞察力一下子就察觉到了，可是他没动，怀里的人也没动。
37。今晚歇在这儿吧（）
这样的僵持也不知持续了多久。他叹了口气，终于放开了露华。
“要开灯吗？”黑暗里他的嗓音似乎多了份魔力。
露华沉默。
唐百川于是自己撑着沙发站起来，慢慢移到了开关处，“啪”得一下开了灯。
露华挡了挡眼睛，待适应了，看到唐百川根本就没过来，他移到窗户边，半撑着身子，看着窗户外面。
“来多久了？”
两个当事人装的像没事人一样开始聊起天来。
“去医院的时候，那边护士小姐说，您掉了东西。”露华站起来，把放在茶几上的袋子提起来，这幅模样像是完成了任务准备离开一样，“不好意思，我以为您很快会回来。”
作为生活助理，有上司公寓的钥匙，她竟然在上司没同意的情况下进来了，而且还在沙发上睡着了。该死。
“会做饭吗？”
“什么？”
“煮粥。”唐百川回过身来，他知道自己此时有点不理智了，如果现在不做些什么，林露华大概要走了。
露华犹豫了一下，起身去厨房了。
谁也没说刚才那件事，唐百川抵着额头怔了怔。
淘米，加水，一切再自然不过。只是唐百川没有靠近的意思，他站的位置能清清楚楚看见露华的每一个动作，她的头发原来已经这么长了，平平顺顺地披在肩头，在她低头的时候俏皮地滑下去几缕。她的手指纤长，拨动米粒，在手中搓洗，来来回回，有一种如仕女图般的雅致……
唐百川强迫自己转了目光。
露华摁下了按钮，擦干了手才出来。
“做好了。”
唐百川转过脸来，认真地看着露华，“今晚歇在这儿吧。”
唉？露华瞪大了眼睛，这个通知可真是出乎意料。唐百川走过来，倒没有先前给人的压迫感，他稍稍拉了露华一把，然后在前面带路。
客房的门开了，露华看到一个充满了小女生风格的房间。
原来装修成了这样，这里面还有自己的一份功劳呢。
“可以吗？”
唐百川这样问，已经当是露华答应了。露华想开口说什么，犹豫了一下，又吞了回去。
门铃声恰好在此时响了。
唐百川想了想，让开门的位置，对露华道：“先避一避。”
露华竟真的进去了，房门关上的时候她在想，为什么要避？
来的不是别人，周潇。他还带来了一个医生。
“伤口怎么样了？”周潇显然表现得比唐百川更关心他的身体。唐百川跟医生打了招呼，很自然地躺倒在沙发上任医生检查。
“怎么样？”周潇凑过来看了一眼，顿时觉得有些肉疼，“大爷，不让我愧疚你就不是人。”
唐百川一脸平静，看着天花板道：“与你无关。”
医生揭开染血的纱布，看了看里面的情况，转身去拿酒精。
“还好，伤口没裂开，不用重新缝合，不过这几天必须静养。”
唐百川微微皱了皱眉，缩了一下。
周潇看不下去，在屋里四处周游，一会儿就发现了厨房的情况。
“你今天自己开火了？我蹭个饭吧。”周潇对唐百川的厨艺充满了好奇，跃跃欲试的样子。
唐百川下意识地要拒绝，就听医生说：“这几天他最好卧床休息，家务事请人来帮忙吧。”
周潇的热情熄火了，慢悠悠转回来。他知道唐百川家里有钟点工，不需要自己凑这个热闹。
“算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周潇笑眯眯地凑过去看了看唐百川的伤口，“啧啧，这切得，果然世界上最伟大的职业是医生，想在哪儿给你开一刀就开一刀。”
正在给唐百川缠纱布的医生手一颤，唐百川瞥了周潇一眼。
“你没事就早点回去吧。”
“好歹帮您老盛一碗粥了再走啊。”
那岂不是还有大半个小时？唐百川瞟了客房一眼，又看了看周潇。周潇翘着二郎腿在一旁翻杂志，他的意思是，今晚不在这儿耗个大半夜绝不走了……
“过两天监事会要来巡察了，你明天好好准备一下。”
周潇点点头，早就接到的通知，他当然有所准备。
“销售部的副总需要约谈一下，听说猎头公司最近约了他。”
这种事业内不是早就有了吗？猎头公司约谈就跳槽？切，一个副总，还没重要到这种地步。
腹部的纱布已经缠好了，唐百川扣着扣子，漫不经心的。
“听说静和回国了。”他的嗓音比起平日里要轻上几分，有种不正常的漂浮。坐在沙发那边的周潇果然怔了怔。片刻后，他把手头的杂志一丢，躺了下去，抱着抱枕无所谓道：“回就回了呗。”
只要对周潇稍稍有些熟识的人，大概都明白，这语气不太对。
“静和前几天跟我联系了，让我转告你……”
“是吗？转告什么？”
唐百川顿了顿，“她要结婚了。”
室内一阵孤寂。做完本职工作的医生一副我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只静静收着自己的工具。
周潇忽然把抱枕朝天花板上砸了出去。
“唐百川，你就是让我不痛快是吧！”这迁怒来得毫无理由，但是，唐百川始终相信，只要过了这个时段，周潇还是会回来的。
“医生，收拾好了？”周潇站起来，也不管先前丢开的抱枕，此时一心一意要离开这儿。
“嗯，可以走了。”
“走吧。”周潇什么都没对唐百川说就走了，临走前还不忘把门重重阖上了。这种小孩儿式的生气方式竟然一点也没变。唐百川有些好笑。
客房的门终于开了。
露华怯怯地站在门口，脸上有点悔意，她刚才就不应该躲的，不然现在就可以搭周潇的车一起走了。
38。我要正式追求你（）
“站在那儿干什么？”唐百川坐好，顺手把颈边的最后一颗扣子也扣上了。
露华这才走过来，一眼就瞟到了垃圾桶里刚换下来的带血的纱布。
“您没事吧？”她皱着眉，有些紧张地看着唐百川。
唐百川摇摇头，又指了指厨房那边，“粥好了。”
露华走进去一看，果不其然。
她盛了一碗过来，放在唐百川面前。
“加糖吗？”
唐百川愣了一下，恍恍惚惚地点了头。喝了这么多年的白米粥，他第一次遇到有人在他喝粥的时候问加不加糖，他没试过，也许根本不喜欢，但是这种感觉，莫名的有些好。
露华很自然地去冰箱拿了白糖过来。
“我刚翻了翻厨房，东西都是齐全的，阿姨真有心了。”
她用小铁匙舀了两勺进去，“够了吗？”
唐百川点头。
露华笑盈盈地顺手用勺子给他拌了拌。她倒不觉得奇怪，自己小时候喜欢，尤其是生病的时候，最喜欢在稀饭里加点白糖了，只是没猜到唐百川会有和她一样的爱好。
这一餐夜宵，两个人都吃的清淡。露华把厨房收拾好了出来时，正看到唐百川倚着沙发小憩。他闭着眼，光打在脸上带着一种金属的质感，帅气得不像话。
露华走了过去，想摇醒他，没想到手刚伸到他面前就被他挡住了。
那双眼忽然挣开了，直直地盯着露华。
“去睡吧。”不知道为什么，露华心头一慌，声音柔了三分也不自知。
唐百川放开她，捂着腹部慢慢挪了挪位置。
露华再看他的脸，分明瘦削得厉害，苍白的唇色，这几天竟没有好转。
“明天是在家休息吗？我过来可以吗？”
唐百川很意外露华的表达，看了看她，然后点了点头。
露华咬着下唇笑了，唐百川的眼中除了疲倦，还带着一份说不出的寂寥，在之前的黑暗中她就感觉到了，这个人，其实也是需要陪伴的吧。她心里应该是高兴的，但是却不敢细究这份高兴来自何处。
唐百川去开了电视，一男一女的目光终于有了个汇集处。
放的是动物世界，露华很喜欢这档节目，一会儿就看进去了。草原上的旱季到了，狮群跟着其他食草动物一起迁徙，小狮子落后了，在到处呼唤无果后，艰难地继续上路了。这是个有些悲伤的故事，干枯的草地好像一点火星就能让它浓烟四起，饥饿的小狮子因为营养不良瘦的皮包骨，鼻子上还有一处癞子，最让人恐慌的是它还要看不到头的继续奔走。
露华不知想到了什么，慢慢回过神来，刹那间她意识到有些不对，——唐百川的目光停在她身上。
这个发现，让屏幕上的画面顿时都索然无味起来。
露华不敢看他，也不知道该如何看他，只是盯着屏幕，脑子空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唐百川伸出手去，绕过露华的眼前，停在她的左颊上。露华的头被他轻轻掰了过来，与他对视，避无可避。她看到了他眼里的探究，这一份探究……让人心颤。
“怎么了？”露华强装无事，她想把他的手从自己脸上掰下来。
唐百川默不作声，像在思考什么。
露华目光闪躲，她在考虑如果唐百川有下一步的动作，推开他如何。
“我要正式追求你。”
片刻后，唐百川开了进口，语气认真。只是这个问题让露华无从答起。
“你可以继续拒绝，但是，我要试。”
露华只能呆呆地看着他。这种类似于宣言的话到底是怎么说出来的呢？他霸道地要求她直视自己的面孔，仿佛是为了证明这是一个多么诚心的宣言。
露华面色发僵，连笑也没挤出来。
唐百川的表情认真，他觉得自己做了宣告。这一次，会失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