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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会读书,又能赚钱,这娃是个神童。这是七星镇上人对杜铭川的新评价。
一到了暑假,小窑村的人都盼着杜家再次烧窑,尤其是平常关系走得近,自家作坊生意又不太好的,指望着到杜家的龙窑来干几天活。一方面杜家的窑这么挣钱,杜铭川又是个孩子,少不了人手,按杜家以往的为人,必亏待不了帮工的人;另一方面,大家都好奇这玩意儿为什么这么值钱,老杜家的手艺有何奇特之处,想着从中学到点什么。这笔账怎么算都不会亏,甚至有人就准备关了自己的作坊,专门来给杜家干活。
杜铭川却出人意料地把烧窑的事儿放下了。每天早晨一大早,他就绕着小窑村的山路跑个来回,再到窑边向阳的山坡站上一个小时的桩,等晨间的ri头升得高了,才慢悠悠骑着自行车校里总共订了三份报纸,一份人民ri报,一份吴越晚报,一份参考消息。报纸每天早上送到传达室,传达室的老头儿第一时间会送到校长办公室,等孙天寿看完了,就会被其他办公室的老师拿走。到了暑假这会儿,报纸就堆在传达室里没人看。杜铭川就每天骑车去传达室把报纸拿回家慢慢看,下午再把报纸送回去。
传达室的老杨头喜欢看完报纸和人扯闲篇,暑假里正闷得发慌,见杜铭川每天来拿报纸,正好找到个聊天对象,从天上侃到地下,从国家论到世界,每天胡侃乱吹地和杜铭川说着报纸上的事情。杜铭川总是笑嘻嘻地听着,这些知识和视野正是他需要的,而一个六十岁的老人,无论观点正确与否,用六十年的人生阅历总能讲出一些他想都想不到的东西来。
杜铭川看过的报纸上总是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还有几份征得了老杨头的同意,用剪刀剪了几块小方块下来。
看完报纸,他就学习父亲留下的几大箱书籍,除了瓷器制作鉴赏类的,从诸子百家到历史传记,大多是古籍。那天刚看完了《孙子兵法》,他就到书堆里去翻书,希望找些兵家注解类的书籍便于理解,却翻出了一本《棋经十三篇》。杜铭川没事常去学校门口的棋摊观棋,看见这书还以为是和《橘中秘》一样的象棋谱,就翻看起来。看了半天才发现这书是讲围棋的,而且根本不是棋谱,反倒是和《孙子兵法》有点相似,竟是些大道理。
虽然不会下围棋,但因为刚看过《孙子兵法》,对棋书里“以正合其势,以权制其敌”之类的话有种亲切感。杜铭川也不管那些看不懂的“立二拆三”之类的术语,把这《十三篇》当成了兵书来看,竟也看得津津有味。这一看就看过了头,不知不觉就到了黄昏。他一看过了平时还报纸的时间,急忙拿起报纸,连带着把这本《棋经十三篇》也给裹了进去,腿上自行车直奔学校。
老杨头和杜铭川聊天聊上了瘾,这会儿正等得焦急,见杜铭川来了,急不可待地将报纸收了,正要把闷了一天的话头扯出来,却忽然见到报纸里包着的书,眼睛一亮,说道:“你还喜欢下棋?哎呀,太好了,你不知道啊,我这人平生两大爱好,除了扯淡,就是下棋,这下好了,有你这个小棋友在,咱们可以边扯淡边下棋。”
“我不会下围棋。”杜铭川挺难为情地摸摸头说,“我把这书当兵书看来着。”
老杨头把脸一沉,瞪了他一眼,转而又笑了,说:“没事没事,凭你个瓜娃子那个聪明脑袋,学个围棋还不是小菜一碟!”说着变戏法一般从一堆乱七八糟的杂物中取出来一副围棋,一张折痕处已经开裂的旧棋盘纸,道:“来来来,我来教你。”
从那天以后,杜铭川就一边继续听老杨头扯淡,一边和他下棋。老杨头的扯淡内容也从报纸扩展到棋艺,经常讲些棋圣对战、当湖十局之类的故事,杜铭川倒也听得津津有味。约莫过了半个月光景,他的棋艺已经大有长进,足可以受让三子的情形下和老杨头大战一场。
天气越来越热,传达室的破电扇叽里呱啦地乱响,老杨头嫌电扇风不够大,手里摇着一把大蒲扇,看着棋盘,对杜铭川说:“我就没看错你娃,半个月从让九子下到让三子,啧啧!”
杜铭川嘿嘿一笑:“是您老教得好,没有好师傅哪来的好徒弟。”
“那是!这马屁受用。”老杨头哈哈大笑,“不过你小子也别得意,围棋这玩意儿越到后面越难。和真正的高手对局,算力、手筋都只是个基础,大局观才是决胜之道。你把棋经当兵书看,也算歪打正着,什么时候懂得了‘不战而屈人之兵’的道理,就算入门了。”
杜铭川当然知道‘不战而屈人之兵’是《孙子兵法》里的至理名言,但此时听老杨头提起,总觉得他话里有话,不禁喃喃自语,将这句话重复了一遍。
老杨头将棋子捏在之间,手停在半空,将落未落之际,忽然问道:“你可知道金学农为什么要买你家的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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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打劫()
问完这个问题,老杨头抬起眼皮睨了杜铭川一眼,才将手里的棋子稳稳地落在棋盘上,然后伸手将一旁的大茶壶抓了过来,慢悠悠地去吸茶壶嘴。杜铭川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棋盘,老杨头一落子,他略思考了一下,就跟着落了子。老杨头一愣,只能放下手里的茶壶,继续和杜铭川下棋。
喜欢扯淡的人都知道怎么说话才能吊住别人的胃口,让人愿意听下去。老杨头抛了个话题却没引起眼前这孩子的兴趣,就加快了行棋的速度,杜铭川的子刚一落,手还没抬起来,他手上的子就落了下去。花下青童◎著
杜铭川却始终保持着自己的节奏,每颗子都要思索片刻,无论老杨头下得多快,脸上笑得多yin险,他就是不闻不问。
下围棋最忌讳心浮气躁,每个棋手都有自己的行棋节奏。下得快未必下得乱,最怕的就是对手下得快,你就跟着下得快,节奏一乱,棋局就输了八成。
直到一局终了,杜铭川仔细数完子,才长出一口气,说:“我输了三目半,杨伯您看我有没有数错?”
“没错。”老杨头见杜铭川一副八风吹不动的样子,暗自点点头,笑着说:“难怪孙校长对你青眼有加!”
杜铭川不紧不慢地收拾了棋子,才笑嘻嘻地望着老杨头的脸。孙校长护着他、关照他,他心知肚明,全校几百号学生,你要校长一个个关心过来不可能,大概是自己身上总有点什么被孙校长器重的品质吧,这里头究竟什么内情他不需要去琢磨,他只要记住这份情就行了。所以老杨头提孙校长,杜铭川根本不接茬,没什么好说的,但金学农的事儿却不能不关心。
学校的传达室有点像镇上的小道消息集散地,这要归功于老杨头那爱扯闲篇的嘴。杜铭川知道像老杨头这种人,一旦起了话头,就一定会说下去,你不让他把话说完,他都觉得难受。只是金学农想买杜家龙窑的原因,连孙校长都搞不清楚,他老杨头又是从哪儿听来的消息?无论真假,杜铭川总要听听,所以就等着老杨头开口。
果然只过了一会儿,老杨头就忍不住了,笑骂道:“人不大,鬼不小,正事儿不琢磨,倒琢磨起我的xing子来了。算了,看你那可怜样儿,我就跟你说说。金学农要买你家的窑,是看中了那块地的风水,想把祖坟迁过去。”
“杨伯,你这是听谁说的?又是啥小道消息?”杜铭川问。
老杨头把眼珠子一瞪:“你个龟儿子还不信咋的?这可是金家娘们传出来的消息,不说千真万确,有鼻子有眼总是不差的。”
杜铭川还是装出一副不信的样子,摇摇头说:“啥好风水,咱们镇上那几个看风水的,谁不认识?从前也没见人说过我家那块坡地好的。”
“他们会看个屁!”老杨头骂了一句,把大蒲扇一摇,神秘兮兮地说:“听说金家来了个大风水师傅,一大把年纪说起话来男不男女不女的,跟个太监似的,那可是个高人,呼风唤雨、飞檐走壁、撒豆成兵,估摸着金学农这回是花了大价钱了。”
杜铭川心头一跳,马上想起了守灵夜拿走了父亲的玉壶还差点要了自己命的太监王爷,便问:“那人长什么样?”
“这哪儿知道?”老杨头摇摇头,“高人哪能让你见到真面目?只怕连金学农自己都不知道人家长什么样儿。”
“那你还说一大把年纪什么的,没人见着面,还能知道人家几岁?”杜铭川故意调侃着,心里却认定老杨头说的多半是真的。他正为找不到线索头痛,没想到线索竟然在金学农身上。
老杨头干笑了两声,说:“是没见着,但高人嘛,总有把子年纪了,难道像你一样是个娃娃!”
太阳已经挂到西边的山头,天却依然热得像个蒸笼屉子,树上的老蝉突然聒噪起来,叫得人烦闷无比。杜铭川看看天se,起身对老杨头说:“我该回去了。”
老杨头今天似乎扯淡下棋都过足了瘾,又或者是天气实在太热,摇蒲扇摇得累了,没有像平ri一样挽留他,靠在小竹椅上眯缝着眼朝杜铭川挥挥手。直到杜铭川跨上了自行车,才又突然睁开眼说道:“君子安而不忘危,存而不忘亡。金学农要屠你的大龙,你的气又没有他长,不妨做个劫,你一条穷命和他大老板打劫,就算劫材不够,总也不会亏的。”
杜铭川才学了半个月围棋,对于“劫争”掌握得还不是很熟练,在棋盘上一遇到打劫的地方总是尽量避开,没想到老杨头却叫他在现实生活中与金学农去玩“打劫”,这让他心头一亮,隐约间想到了什么,却又似乎弄不清楚,正想再问,却见老杨头已经闭上了眼,竟似乎睡着了,无奈只好骑着车回家。
在此之前,杜铭川一直把老杨头当成一个爱扯闲篇的无聊老头子,会下围棋已经让他意外,而今天这一番话完全颠覆了他对老杨头的看法。再仔细回顾过去一个多月的ri子,老杨头每次唾沫横飞的闲话里,竟都透着深刻的人生感悟和对世事的jing辟见解,这哪里是在扯闲篇,分明是一个老师对弟子的谆谆教诲。
杜铭川刚走不久,孙天寿就进了传达室,也不管老杨头是不是在睡觉,捡起叠在一边的报纸,翻看上面写地密密麻麻的字。看了一会儿,回头对老杨头说:“老杨,他真能受让三子和你对弈啦?”
老杨头还是靠在竹椅背上,翻着眼皮说:“受让三子是勉强了点,不过这进步也够吓人了,要不是你遮拦,我还真想把他推荐到省城棋院去,说不定将来又出一个国手。”
“嘿嘿!这也算是名师出高徒咯。”孙天寿打趣道,“怎么样?我给你介绍的这个徒弟不错吧?”
老杨头本已经睁开了眼,听见这话又把眼睛闭上了,有气无力地说:“要不是当年得罪了大漠里那个老妖jing,连燕都那些大人物都不敢留我,我也不至于躲到这七星镇来做看门的。现在老啦,再没有什么争胜的心气儿了,还收什么徒弟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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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跟踪()
孙天寿却不死心,看着老杨头说:“老杨,当年你来七星镇,我知道你不是一般人,这一晃就过了十几年。论胸中韬略,你不输我,更何况还有一身好功夫。我们都一大把年纪了,不找个传人实在可惜,这小地方,好苗子不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