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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顿了顿,压下满怀凌乱思绪。
“我一直认为不管性情是多么的极端,你们终究还是同一个人,这两日我想了许久,一直到方才我才醒悟过来,原来,你与她从来便不是一个人。”
“我早已经说过,我不是秦四娘,秦四娘也不是我,我与她不过是同属一个躯体的两个不同之人,是你自己执意认为我们是一者,这又能怪得了谁!”‘秦若蕖’冷哼一声道。
“是啊,一直以来都是我搞错了……”陆修琰苦笑。
“你可以让阿蕖多年来一直坚信她患有所谓的夜游症,可以让她不去深究发生在她身上的一切异样,你既然可以如此操控于她,想来当年亦是你暗示她与我亲近。”
‘秦若蕖’脸色一变,他知道了?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嫁你是秦四娘自己的选择,与我何干?”
陆修琰一言不发地盯着她,直盯得她脸色微微发白,最终狼狈地移开视线,再不敢与他对视。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一直细细珍藏的岳梁岁月,原来也不过是有心人的谋算。他给予平生所爱的姑娘真心与诚挚,可换来的却不过是……
似是有一盆冷水兜头泼来,生生浇熄他体内一直燃烧着的爱恋之火。
“你可知道,本王并非只付出而不求回报之人,本王既然已经喜欢甚至爱上了,那便一定要得到同等的回报。否则,没有回报的爱对本王来说不过是腐肉,本王宁愿忍着锥心剐骨之痛,也必定要将它挖下来扔掉。”他深深地凝望着那张刻入心底的脸,良久,一字一顿地道。
‘秦若蕖’心口一紧,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直到见对方站了起来,不发一言的转身就要离开,她忙伸出手去抓住他的臂。
“我承认当初是操控了秦四娘,暗示她主动去亲近你,可是、可是后来秦四娘会选择嫁你完全是她个人的意愿。”
陆修琰并没有回头,也没有因为她这番话而心中好受多少。他只静静地听着她这番略显急切的话,而后,将她的手从自己臂上扯了开来。
既然已经给了暗示,便这番暗示便已经刻入了脑子深处,掩盖了她真正的意愿。换而言之,也许便连傻丫头自己,也已经分不清她最初真实的想法,她也不过是以为自己是喜欢上了他而已。
他茫然地走出正院,平生头一回,他觉得这座最温暖的院落给予他一股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
清晨,纷纷扬扬了数日的雪竟然停了下来,三三两两的王府下人正清扫着地上的积雪,偶尔的‘噼啪’响声,被雪压得沉甸甸的树枝终于承受不住压力而断开。
“王爷没有歇在屋里?”素岚吃惊地问。
“并不曾,方才我还见着大管事吩咐人将王爷的洗漱用品送到书房里。”红鹫轻声禀道。
素岚眉间忧色渐显,这可是头一回,往常王爷不论多晚、也不管多忙,必是会回到王妃身边歇息的,如今怎的独自一人歇在书房?
“可知是为何?”她忍不住追问。
红鹫略迟疑了下,缓缓地摇了摇头:“并不清楚,只是、只是我夜里起来一回,曾见王爷从屋里出来,后来便不清楚了。”
素岚心中愈发不安,望向正从屋里走出来的青玉:“王妃可起了?”
“起了。”青玉颔首,脸色也有几分凝重,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素岚无心理会她,连忙迈步走了进去。
暖意融融的屋里,一身家常打扮的‘秦若蕖’正失神地望着铜镜里的自己,察觉她的到来,双唇抿了抿,下一刻,叹息着道:“岚姨,端王爷他知道了。”
“王爷他知道什么了?”素岚一时反应不过来。
“他知道了我曾经让秦四娘主动亲近他的事。”
“什么?!”素岚大惊失色,“你为什么要告诉他?你可记得你曾经答应过我什么?”
“并非我主动相告,而是他自己察觉的。”‘秦若蕖’解释道。
素岚急得直跺脚:“这可如何是好!难怪王爷昨夜留宿书房,原来、原来……”
见她如此,‘秦若蕖’倒是冷静了下来,浑不在意地道:“总归如今秦四娘已是他的王妃,事实不容更改,他能做的最多不过是多娶几房新人,然后将曾经给秦四娘的宠爱分给别人罢了。”
素岚气极反笑,语气含着掩饰不住的失望:“难道到了今日你在意的还只是这王妃头衔?王爷平日是如何待你、如何待四姑娘的?你当真一点儿触动都没有?没有王爷的睁只眼闭只眼,你以为钱伯的那丁点力量能轻易进出王府?没有王爷的善后,你当真以为自己对付长乐候夫人是□□无缝?”
她阖着眼眸深深地吸了口气,神情更加的失望:“你还是不懂珍惜别人的真心,否则,你不会一而再地利用王爷去对付常家姑娘,更加不会说出如今这番话来。”
“蕖小姐,人心是非常脆弱的,一旦出现了裂痕,终其一生的时间也无法修复如初。王爷身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素有处事公正严明之名,可他的原则、他的底线却因为你而一退再退,那不是因为你手段了得,而是容!”
“他不在乎你的奇怪性情、狠辣手段,也不在乎你背着他惹上多少麻烦事、得罪多少人,更不在乎你一而再将他作棋子般利用,可是……”
素岚眸中含泪,却是再也说不下去。
事已至此,说得再多又有什么用。
‘秦若蕖’神情木然,饶得是亲手带大她的素岚也看不清她的想法。
很快地,端王府的下人便发现了主子的异样。
王爷接连数日一直歇在外书房,连后院都没有踏进过半步,当然也没有再陪王妃用膳、陪王妃散步、赏雪。
便是偶尔王妃命青玉姑娘送了参汤送到书房,隔得几个时辰,下人进去收拾时,却发现那参汤原封不动地放在一旁。
可若说王爷完全不理会王妃倒也不是,每日他依然会过问王妃的衣食住行。
“已经半个月了……陆修琰怎么还没有忙完啊!”秦若蕖无聊地托着腮帮子,望着窗外的飘雪抱怨道。
正收拾着屋里的青玉闻言动作一顿,垂眸不语。
她已经从素岚口中得知了那日之事,知道王爷为什么会突然冷落王妃。可是,王妃却不知道,只是单纯地以为王爷近日公事繁忙,这才一连半月不见人影。
“不行,我得去瞧瞧他,今日明明是朝廷休沐的日子,再怎么忙也得歇息啊!”秦若蕖‘噔’的一下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二话不说便冲出门去,待青玉反应过来时,已经不见了她的身影。
陆修琰怔怔地望着卷宗失神,书案上摊着的卷宗已经许久没有翻动了。
他并非是想冷落她,只是不知该如何去面对。他最怕的是自己会在冲动之下伤害她,对她说出一些无法挽回的话。
他不介意她是因为什么而喜欢上自己,他介意的是她的喜欢是否发自内心!
事到如今,他才猛然发现,原来便是腐肉,他也狠不下心来将它从身体里剐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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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门突然被人推开,他抬眸望去,身体当即僵了僵。
秦若蕖不知他的心事,径自来到他的身边,扯着他的袖口撒娇地摇了摇。
“陆修琰,你都好久不陪人家了,今日可是休沐的日子,公事哪有忙得完的时候,不如与我到园子里逛逛吧!”
陆修琰垂眸掩饰眼中复杂,乍一见到这张娇颜,他的心更加摇摆不定了。
是啊,不过半个月未见,他怎会有一种仿若隔世的感觉!
他缓缓抬眸,望入她眼底深处,相当认真地问:“阿蕖,你可喜欢我?”
秦若蕖呆了呆,随即害羞地捧着脸蛋,扭扭捏捏地道:“喜欢啊!”
而且是非常的喜欢!不过这话太羞人了,她着实不好意思明明白白说出来。
听着心爱妻子的爱语,他的心跳竟是跳动如常,表情亦是相当的平静,仿佛对方说的是再寻常不过的话。
他突然有点悲哀,他的傻姑娘从来不会撒谎,她对自己的依恋与信赖是那样的明显,可他却已经不敢去相信她待自己的心意。
他不知道这样的爱语到底是那些刻入她脑子里的“暗示”让她说的,还是真的是她内心最最真实的想法。
他知道自己钻进了死胡同,他更清楚这样待他的傻姑娘非常不公平,可他没有办法控制内心深处疯狂生出的怀疑与不确定。
他很介意,介意自己得到的感情回馈掺含杂质,他更怕他倾心爱慕的姑娘其实并不是爱他,对他的恋慕不过是习惯使然。
这副娇躯内藏着两个人,是的,两个人,他终于承认,那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他很清楚地知道,冷漠的那一位心中并没有他,若是心中有他,又岂会听不进他的劝告,又怎会一再视他如棋子般利用。
可正是这样一个待他无情之人,却能控制着另一人主动亲近他,她的力量太过于强大,强大到让他完全分不清她的真心与假意。
“我还有要紧事要办,让青玉与红鹫陪你去吧!”他轻轻推开她,嗓音平平听不出喜怒。
秦若蕖愣愣地望着他淡淡的神情,低下头去注视着方才扯着他袖口却被他推开了的手。
这是头一回,他将自己推开。
她的心里突然有些难受,鼻子更是酸酸的,只很快便收拾心情,扬着笑容道:“好,那你先忙着,我回去了。”
陆修琰下意识地伸手去拉她,可却在即将触到她的手时止了动作,怔怔地看着那纤细瘦弱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线当中。
秦若蕖的笑容在转过身的那一刻便垮了下来,她蔫头耷脑地回到正院,青玉一见她这模样便清楚她必是碰了软钉子,心一下子便沉了下来。
那样疼爱王妃的王爷,连王妃的主动也不理会了,难道事情真的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了么?
蕖小姐是对王爷无心这不错,可四小姐不是啊,她对王爷是那样的喜欢,难道这还不够么?
她忍不住将这番话在素岚面前道了出来,素岚听罢沉默片刻,叹息道:“愈是用情至深,便愈发在意得到的感情是否纯粹,王爷又是那样骄傲的性子,如今更是钻了牛角尖,再过一阵子他想明白了,能客观地看待王妃的心意便好了。”
“若是王爷一直想不明白呢?”青玉追问。
素岚沉默。
这也是她一直担心之事,性情骄傲之人大多难以接受欺骗,尤其是来自最亲密之人的欺骗,这也是她一直担心吊胆的原因所在。
秦若蕖垂头丧气了半晌便又振作了起来,她在心里不停地告诉自己,她要做个贤惠的妻子、贴心的妻子,夫君如今正忙碌,她不应该去打扰。
这般一想,她顿时豁然开朗,笑容再度爬上脸庞。
自这日后,她难得地开始掌理家事,每日认认真真地坐在议事厅里听着各管事向她回禀府里事务,偶有不懂的便请教素岚,对于陆修琰的衣食住行,她更是事必躬亲,时时过问了解。
她本就不是愚笨之人,如今又是一心一意地学习,过不了多久便也掌握了十之七八。
“陆修琰,你可得空了?若是得了空,咱们烤肉吃吧,后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