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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说,其中的蹊跷人人都意会得到。
何知府等人心中也是如此想,于是也紧紧地抿着嘴,对贾政一拱手就向外去。
原本等着来朝贺的贾政的人,如今瞧着苗头不对,纷纷告辞。
贾政踉跄着要追,偏追上了,三言两句又解释不清,待要抓了人来追究,又糊涂地想追究哪个呢?把贾赦放进棺材里的周瑞几个?
不过一炷香功夫,原本看在贾政面上来了贾家老宅的高朋贵友见贾政惹上事了,唯恐沾上干系,又看东风吹到贾赦那房去了,纷纷带着原本恭贺贾政的贺礼,向贾赦的院子里去。
“姑父,你,哎!”薛蟠摇头顿足,手上搀扶住贾政,脸色难看地道:“姑父你怎那么想不开……如今可怎么办?这么多老爷都看见了,这事必会传扬出去!姑父你的官可还怎么做呢?”
贾政怕什么,薛蟠偏就说了什么。
贾政想着黎芮、何知府等人必要弹劾他虐待侄子、活埋兄长,如此就连四王八公也救他不得,脑袋里轰隆一声,两眼一翻,登时厥了过去。
薛蟠拦腰抱住贾政,周瑞、吴兴等人摸着贾政的手心都凉了,一个个吓得魂飞魄散,赶紧叫人抬来软轿将贾政送到王夫人房里。
一群人手忙脚乱地进了王夫人房里,此时王夫人也顾不得珍重叫人回避,惨白着脸向贾政面上探取,摸到一层涔涔冷汗,连连哭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听说大老爷又活过来了?还有那圣旨里,竟然是叫琏儿袭爵!”
薛蟠看王夫人慌作一团,因觉此时贾珠不在,贾政倒下,自己这外甥该做了王夫人的臂膀,待要给王夫人拿主意,就见周瑞先抹着汗道:“太太快叫人去给老爷请大夫,快叫人跟来的老爷们说好话,快将大老爷、琏二爷的人抓来问问,他们一准有古怪;虽不知管不管用,但黎总督、何知府各处里都快些叫人打点;再叫人去探望探望大老爷那,使人后头好好地问问给大老爷瞧病的大夫大老爷到底是怎么回事;快送信回京城,叫老太太先跟史家、王家各处说一声,亲戚们心里有个数,也免得老爷被人栽赃的时候,没人替老爷分辨。”
王夫人六神无主,听周瑞说的头头是道,点头道:“你先使人将能办的办了吧。”眼泪哗哗地落下,又连声阿弥陀佛地求神佛保佑贾政平安无事。
周瑞等人不敢耽搁,立时向外去。
薛蟠呆呆地,只觉没意思得很,贾政做下这么件事,还能翻案不成?原要走,一转身见王子胜夫人、薛姨妈、薛宝钗、王熙凤方才被周瑞等人堵在屋子里,此时立在里间门边等着跟王夫人说话。
“蟠儿,你去瞧瞧大老爷到底怎样了。”薛姨妈一身枯黄长袄,衬得脸色也黄黄的。
薛蟠道:“妈,这边人多事杂,我送你跟妹妹回家去。”
薛宝钗望着薛姨妈,也不肯留在这乱糟糟的地方。
薛姨妈不好挨近看贾政,远远地站着瞅了一眼,眼睛里泛着泪光道:“你姨夫这样,我哪里好留下你姨妈一个?”
薛蟠急得跺脚,心知薛姨妈是没看见刚才灵堂外站着多少有头有脸的人,不知道厉害才这么说,他性子原就急躁,当着王夫人的面,又不好说贾政必死无疑,只是道:“若叫人冲撞了妈,那可了不得了。”
“大哥哥去瞧瞧大老爷怎样了。”王熙凤今儿个也被贾赦死而复生的事吓得不轻,总疑心是自己那日多嘴跟贾琏说的一句惹出来的,催着薛蟠去打探贾赦如何了。
薛蟠满肚子话噎在嗓子里说不出,只冷笑道:“就算大老爷如今死了,也来不及了。谁叫二老爷办事不周全,叫大老爷从棺材里爬出来了呢?”
王夫人原在思量着如何请薛姨妈替她打点今日的来人,堵住他们的嘴,免得他们四处造谣;听薛蟠冒出这句话来,眼泪立时停住,红着眼睛踉跄了一下跌坐在床边,“……蟠儿,你这是什么意思?旁人以讹传讹,你这嫡亲的外甥怎也说这话?”望了眼薛姨妈,见薛姨妈微微摇头,心知不少事薛姨妈也瞒着薛蟠呢,难怪薛蟠竟替外人说起话来。
“眼见为实,琏二哥……”薛蟠待要说,闻见一股脂粉气,就见薛姨妈两只手捂着他的嘴,不许他再说。
“他姨妈,蟠儿不懂事,待我回去说他。”薛姨妈尴尬地道,待见薛蟠挣扎,又在他嘴上用力地一拧,此时却也不好不告辞了,匆匆安慰了王夫人一句,拉了薛蟠领着薛宝钗就向外去。
才出了院子,顶头望见周瑞家的领着大夫来,薛姨妈忙要去门房里暂避,谁知这一侧身,薛蟠挣扎开了,丢下句“妈跟妹子先回去,待我去瞧瞧琏二哥再说”,人就一溜烟地向外去了。
薛姨妈无奈,望见王子胜夫人领着王熙凤也出来了,便也领着薛宝钗回家去。
薛蟠一腔心事不知从何说起,闷着头向贾赦院去,路上瞧见吴兴依着周瑞的话去抓贾琏的人,反倒被贾琏的大小厮朱龙、尤敢、李平、曹志锐、曹志坚、曹志成几个围着打,边上围着的人瞧着也只为朱龙几个喝彩,并不搭理被打得哇哇乱叫的吴兴等人。
薛蟠尴尬地也不劝架又向前去,一路上只见贾政的人如过街老鼠一般,望见赵天梁光明正大地将吴新登堵了嘴捆了起来,心叹赵天梁好大的担子,忙道:“赵天梁,你这做什么呢?!”
“哟,是薛大爷。”赵天梁丝毫不避讳旁人地将吴新登踩在地上,拍了拍手道:“就是这人将二爷带出府。不独他,那周瑞、吴兴几个,也要捆了,等我们二爷闲了,再一一审问是谁要害大老爷。”
“叫什么二爷?明明是大爷才是,我们大老爷就只这么一个儿子,琏大爷若不是大爷,谁是大爷?”赵天栋笑嘻嘻地出来道。
赵天梁并三四个小厮连忙改口喊大爷。
薛蟠见不过小半日,原本蔫头耷脑的大房下人个个翻了身,正感叹,却见早先为贾政请大夫的周瑞、周瑞家的并吴兴、吴兴家的、郑华、郑华家的几个有头有脸的人都被人堵了嘴推搡着捆着押来,与吴新登跪在一处。
边上原本来恭贺贾政的人,此时个个拍手称快,口中道:“该,这些奸人就该落到这个下场”,又道“琏二爷是孝子中的孝子,若不是琏二爷来的快,大老爷就不妙了。”
“快别叫二爷了,”赵天梁听人喊贾琏琏二爷,就不满地道:“诸位老爷不知,我们荣国府两房小爷姑娘们原是合在一起按着齿序称呼,二房有个大爷,我们就有个二爷;二房有个大姑娘,我们就有个二姑娘。谁知二房生出来个衔着通灵玉的宝贝来,又是玄真观,又是天齐寺地四处寻神问卦,都知道那宝贝金贵,前程不可限量。老太太哄着在梨香院休养的老国公说两房迟早分家,不必叫二爷再跟着两房排,于是又将那宝贝称作二爷。旁人问起来,荣国府大爷是谁?珠大爷;二爷呢?宝二爷。倒是将我们琏二爷挤兑出了荣国府,像是个后廊上的近亲家爷们一样。”
赵天梁一说,众人异口同声地称是,又道:“该将大房的二爷、二姑娘改成大爷、大姑娘才是。”
兵败如山倒,非此话不能形容此时的王夫人、贾政一房。
薛蟠因是王夫人一系的,越发尴尬的无所适从,又向贾赦院去,见赵天梁也要进院子跟贾琏回话,就扯住赵天梁臂膀,背着人低声道:“好大胆子的奴才,你也不怕得罪了王家,迟早王家大妹妹要做了你家二、大奶奶,到时候你……”
赵天梁一听,心知薛蟠是说他叫人抓了王夫人的陪房将其他王家人得罪了,笑道:“我的薛大爷哟,你哪里就认定那王家姑娘要做了我家大奶奶?”
“竟不是吗?”薛蟠糊涂了。
赵天梁道:“那些都是你们王家人自说自话,我们大老爷、大太太从没点过头。”
薛蟠虎目圆睁,忙道:“怎没有,妈说你家老祖宗喜欢大妹妹得很。”
赵天梁鼻子里嘿了一声,干脆地道:“那还不是你们王家人自说自话闹的?不然,珠大爷早先没定亲的时候,二太太怎不想着叫珠大爷跟凤姑娘亲上加亲?”说罢,还有旁的事要料理,就又向院子里去。
薛蟠先是见贾政驱逐贾琏、活埋贾赦,此时又听说薛姨妈口中王熙凤、贾琏的亲事系子虚乌有,心中越发苦闷,奈何还懵懵懂懂,依旧不解自己心中的苦闷是为什么。
贾赦的院子里过了前厅,就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人。
薛蟠向内走了几步,见自家小厮跟来,就道:“去柜上拿些滋补之物给贾大老爷送来。”又向内,挤过一层层人,才勉强到了前头,耳朵里满是众人称赞贾琏孝顺、贾政狼心狗肺的话,进了里间,望见贾琏还没换下那褴褛的衣裳就急着给给贾赦喂药;贾赦被丧事“冲了喜”,精神大好,两手用纱布包着,十分受用眼前的恭维;贾琏身边,又有两个俊秀的男子,穿着青衫的温文尔雅;一个穿着水蓝衫子,俊美不凡。望见那水蓝衫子的许玉珩,不禁肉疼起来,后悔自己来了这,待要走,却已经来不及了。
“蟠儿,瞧见没?琏二哥今日如何,就是你日后下场。”许玉珩瞧见了薛蟠,就按捺不住地要嘲笑他两声。
薛蟠忙道:“许公子怎又扯到我身上呢?”随后因畏惧许玉珩,又嗫嚅道:“外头赵天梁他们已经改口喊琏二哥琏大爷了。”
贾琏一怔,对称呼的事很不在意,如今他这二爷能把宝二爷挤兑得没地站,还在乎那么个称呼?“不必改,这是老太爷在时留下的,若改了,一则不孝,二则我也不习惯。”
许玉珩心叹贾琏太厚道了些,冷笑道:“你当我不知道为了贾家二房的事,你们薛家的银子流水一样往外淌。这些都是债,债欠多了,不想还,又怕人指指点点,自然要将你这债主卖到南洋去才算没了后患。便是不卖向南洋,若我是你姨爹,干脆构陷你一个罪名,一边叫你家心甘情愿地再拿银子给我替你疏通,一边判你个斩监侯,彻底将你家银子搂走。”
许玉珩几句话,彻底点醒了薛蟠。
薛蟠心道难怪自己看贾政要弄死贾赦后,心里就闷闷的,原来是物伤其类。
贾琏给贾赦喂药,看那薛蟠当真若有所思起来,心知薛蟠眼中他们四大家族的爷们是狗,那些权势不如他们的,就是兔子,狗咬死兔子,算不得什么事;于是薛蟠就也不将没他有权势的人的性命放在眼里;可如今是贾赦与他贾琏遭殃,这就等同于狗咬狗窝里反了,薛蟠这只没断奶的小狗崽子见了,自然就怕了。
“……琏二哥,”薛蟠被贾赦瞪一眼,就明白贾赦将他当成贾政、王夫人一伙的恨上了,“回头我叫人给大老爷送鲟鳇鱼、燕窝补身。”说着,浑浑噩噩地就向外去,急等着将许玉珩方才的话原封不动地说给薛姨妈、薛宝钗听。
28兵败如山倒()
暂且不提拙口笨腮的薛蟠能否说服口舌伶俐的薛姨妈母女;但说许玉珩瞅着薛蟠匆匆走了,轻轻地哼了一声,又看贾琏只顾着贾赦,竟是饥肠辘辘也不肯吃饭、十指伤痕累累也不肯看大夫;忙又劝了他去吃饭。
“玉珩;咱们走吧,留在这;怕琏兄弟只顾着咱们,顾不得吃饭呢。”黎碧舟见贾赦没事了;他们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