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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这么急,过几日再说吧。”贾琏心里想着不愧是书中贾宝玉的内书房,果然修饰的精致文雅,只是贾宝玉起的那绮霰斋三个字有些不吉利。
“把这院子改名为警幻斋。”贾琏见屋内恰有香炉,对着香炉一拜,心道多谢警幻姐姐保佑他升官发财。
赵天梁忙答应了一声,问明白是哪三个字,立时叫小厮去请了人写字做匾,随后道:“二爷去瞧瞧周瑞几个不?外头各家的女儿、儿子、亲家都过来跪着求了。”
贾琏道:“二太太没叫人来?珠大爷没来?”
赵天梁道:“一个也没来。”
“叫一拨可靠的兄弟,不要走漏风声将赖大一家、吴新登一家前后门堵上,若走漏了一点风声,放走了哪个谁……”贾琏琢磨着要抄赖家,那赖尚荣不在籍上,若赖尚荣裹挟了东西逃走,却不好去抓他;吴新登一家都在籍上,倒好处置。
赵天梁笑道:“二爷放心,等会子那赖老婆子婆媳两个一准仗着一张老脸来替周瑞几个求情——她们也未必不知道求不来,只是装模作样求一求,然后去老太太跟前套话问问新大总管的事。到时候我们再围住他们家。那赖尚荣也是个被人捧着长大的,不见了爹,又不见了奶奶老娘,他哪里知道怎么办?到时候他们家一团乱麻,咱们收拾他还不容易?”如今是金彩做大总管,还愁找不到人手?
贾琏点了点头,穿了大毡出了警幻斋,从西偏门出去,便到了早先是贾政的,如今是他的外书房外,果然瞧见周瑞、周瑞家的、吴兴、吴兴家的并其他人被捆在地上,后头跟着跪了一大帮子人,瞧见贾琏来,众人赶紧磕头求贾琏开恩。
贾琏眯着眼望了眼日头,见金彩、张材、余信、单大良、林之孝并这些人的内人一干男女管家都过来了,才指着周瑞等人道:“谋害我就罢了,还谋害我家老爷,这等罪名,岂是你们磕头就能免了的?金大总管,去问问二太太,这些害了我们的人她还要不要。”
金彩被单独点了名,心知贾琏这是有意当着众人面差事他这大总管做那鸡毛蒜皮的小事,以表示疏远,立时叫他内人去东边花园里询问王夫人去。
金彩家的拔腿就向东边隔开的花园子去,出了荣国府角门,向东进了一道黑油大门,再过了外仪门、内三层仪门,就到了王夫人如今住着的院子。
只见这东花园小巧别致得很,因原是花园,草木就比荣禧堂那边茂盛一些,也因如此,屋舍就不甚多;偏贾珠才成亲、元春也大了,又有贾政的侍妾周姨娘、赵姨娘在,还有新生不久的三爷,未免来往尴尬,这院子又砌了几堵墙将屋舍隔开,于是雅致的景致被隔断后,又没了趣味。
金彩家的还没见到王夫人,先听见偏房里嗷嗷的啼哭声并伴着赵姨娘的一声怒斥后三姑娘探春的啜泣声,心知赵姨娘这是为她兄弟随着二房搬到东花园后丢了差事闹心,到了王夫人门前,叫金钏进去说一声,才小心翼翼地进了房,只见房里元春红着眼眶拉着宝玉,贾政、贾珠并不在,便提心吊胆地对着王夫人所在的里间轻声道:“太太,二爷叫小的来问,周瑞、吴兴那几家,二太太还要不要?”
“……有人求情,琏兄弟说什么了?”元春见屋子里王夫人不出声,就替王夫人问,想起自己名声受累,贾珠岳父李守中那边又是一副跟贾家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不由地又落下几点泪,唯恐吓到宝玉才克制住。
“二爷说了,他们虽求情,但周瑞几个害了二爷害了老爷,不是磕头就能了事的。”金彩家的道。
元春起身向王夫人房里去,只在门边略站了站,就对金彩家的道:“如今,家里也养不下那么些人,告诉琏哥儿,他看着处置吧。”
金彩家的瞧着二房是翻不了身了,忙答应着,偷偷觑了眼王夫人躺着的背影并站在一边的李纨,待要走,又被王夫人叫住。
“我且问你,老太太说的东西,是什么东西?”王夫人从床上坐起来,脸上未敷脂粉,整个人松垮垮的无精打采。
金彩家的疑惑不解道:“什么东西?”
王夫人也琢磨不出,因金彩夫妇是贾母指定的大总管,虽有旧仇铭记在心,但也不敢这会子就得罪他们,于是挥了挥手。
金彩家的赶紧向外去跟贾琏回话。
来来回回走这一遭,金彩家的便累得满身是汗。
贾琏门房下太师椅上,眯着眼将那群男男女女看了一遍,待金彩家的说完了,就道:“都听见了吧,二太太也不敢留着你们了。只是你们总是王家的人,金大总管,劳烦你送了他们去京营节度使家,就说二太太不肯管了,王大人瞧着办吧。” “二爷,这其中有些是已经跟咱们府上的人成亲的,关系错综复杂,不好全将人打发出去。”林之孝讪笑道。
“无妨,总之,我不想在自己家里见到跟这些人有关系的人,不管是干儿子还是干女儿,一概打发到王家去,王家不肯收,卖了银子给二太太送去。”贾琏将两只手放在全福捧着的手炉上暖着。
林之孝惊住,正待要跟贾琏说此举会令府里怨声载道,就听见一阵脚步声,见几个认周瑞、周瑞家的等做干娘、干爹的丫鬟、小厮过来已经被投靠贾琏的大小厮们推搡着过来了,冷不丁地明白贾琏是要彻底断了家里下人跟二房那边的来往。
“事不宜迟,金大总管快去吧,回来了,还有正经事商议。”贾琏见全福呶了呶嘴,便眯着眼看向赶着来替旁人求情的赖嬷嬷、赖大家的。
金彩、金彩家的只得应了,叫人备下牛马车辆,就赶着王夫人的陪房一系向外去。
院子里哭声阵阵,做了富贵人家老太太装扮的赖嬷嬷穿着豆绿中衣、蜜合色大褂被儿媳搀扶着到了贾琏跟前,反倒说不出替人求情的话来了。
“赖嬷嬷来的正好,我正要去你家请你呢。”贾琏笑着。
赖嬷嬷习惯了被贾蔷等小主人恭敬地喊老奶奶,瞧见贾琏与她说话时候并不客套地起身,立时就觉不妙,讪笑着递了眼色给她媳妇,不许她媳妇再仗着有些脸面替周瑞等人求情,“二爷有事,叫人支会一声我立时就过来,哪里用得着二爷去我家请呢?”
“不去不行。”贾琏叹道。
赖嬷嬷心中一凛,试探地问道:“二爷可知道,赖大那黄子哪去了?出门这么久,也不知道回家。”
“你想跟他合家团聚?”贾琏笑了,瞅着簇拥着赖嬷嬷的两个小丫头,心想晴雯在这两个里头吗?
40上梁与下梁()
贾琏饶有兴致地想起了撕扇子搏千金一笑的话;便望向跟着赖嬷嬷的两个小丫头。
“二爷喜欢这两个小玩意?”赖大家的机灵地将相貌最好的一个推出来。
贾琏望过去,见是个杏脸桃腮、冰雪可爱的小丫头,微微挑眉,望见他奶爹赵三匆匆过来;立时将勇补孔雀裘的晴雯给忘了;忙从椅子上站起来。
“二爷,成了;就等着二爷过去看呢。”赵三瞥了赖嬷嬷一眼,憨厚地笑了。
贾琏拿着吴新登送来的名册;在手心里重重地一拍,这才开口道:“老太太说;赖大、吴新登两个贼子胆大包天;竟敢卷了府里几十万的银子出逃。如今府里已经被他们拿得空了;必要从他们两家拿了东西来抵押才好。”
那册子啪地响了一声,吓得赖嬷嬷、赖大家的脸色大变、两膝发软,几乎跪在地上。
“母亲,母亲。”
赖嬷嬷翻着白眼身子向后仰去,赖大家的赶紧拦腰抱住赖嬷嬷,心里不信素来对他们家亲厚的贾母会说出这话,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赖嬷嬷挣扎着醒来,哆嗦着道:“琏二爷,老太太当真那么说?”
“送她们去老太太那边,瞧瞧老太太如何说。”贾琏见林之孝等人也不信,就叫林之孝家的、单大良家的领着赖嬷嬷、赖大家的去问贾母。
林之孝家的、单大良家的领着赖嬷嬷、赖大家的去了贾母院前,只见那道雕刻着子孙万代、流云百蝠的朱红大门紧紧地闭着,敲了敲门,门内一个媳妇就道:“老太太乏了,谁也不见,回去吧。”
赖嬷嬷、赖大家的立时老泪纵横,拉着林之孝家的、单大良家的就要请她们两家为他们家求情,口口声声道:“你们是知道的,赖大出门是老太太指派的。”
林之孝家的、单大良家的素日里见赖家上下威风八面,此时终于轮到她们跪下求她们,心里颇有些幸灾乐祸,依旧客套地搀扶着她们回到前院贾琏书房院子外,将贾母不见人的话说了一通。
果然,剩下的人无不幸灾乐祸,未免赖大家、吴新登家的人逃了,戴良、单大良、张材、余信几个,又自告奋勇地想去抓人——这等差事,其中可藏掖之处多了,谁肯落于人后?
贾琏笑道:“先不急,你们都随着我先去赖大家吧。”说着,领着头向赖大家去。
张材、余信自作主张地捆住了赖嬷嬷、赖大家的,记起贾琏方才似乎对这两个小丫头很感兴趣,就又将那两个吓得啼哭的小丫鬟推到贾琏面前,齐齐道:“二爷要用功读书,这两个小的就留在内书房里伺候着。”
贾琏道:“我那内书房只留小幺儿就够了,这两个,瞧着可怜得很,送去给老太太吧。”
林之孝家的忙答应了,叫人将那两个小丫鬟给贾母送去。
其他男管家个个摩拳擦掌地出了门,见门前停着几十匹马,簇拥着贾琏上马后,依着辈分各自上了马跟着去,绕着路到了赖大家门外,就见赖大家宽敞的门厅里,贾珍已经被宁国府大管家赖升,也便是赖大的弟弟赖二请来劝说贾琏了。
贾琏扫向那容貌颇肖似赖大的赖二,两只手搭在手炉上道:“你消息好灵通呢。可惜了了,你是东府的,我卖你不得。”心知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因见赖二听到风声拉了贾珍做救兵,也不觉奇怪。
一句话惊得赖二大了舌头,又觉贾琏打他的脸,就是打贾珍的脸,于是缩着头,只等着贾珍出面说话。
贾珍勉强笑道:“琏哥儿,大冷的天,来这奴几家作甚?随着我去吃杯热酒暖暖身子。”
“珍大哥,我这边还有老祖宗交代的事呢。”贾琏淡笑道,抬脚就向赖大家去,只见这赖大家修饰得比寻常官宦家还华丽一些,处处齐整宽阔。
贾珍随着进来,望见着院子里处处慌成一团,正所谓擒贼先擒王,那贼王赖尚荣已经被拿下,其他的一干下人逃的逃、窜的窜,却只是在院子里逃窜,并不敢出了这院子。
“二爷。”赵天梁、赵天栋兄弟两个笑着,就将捆着的赖尚荣推过来。
赖二心疼侄子,赶紧过去,待要去解开绳索,又被赵天梁一把推开,不曾受过这等屈辱,立时愤恨地瞪向赵天梁,随后听见呜咽声,一回头却见他老子娘赖嬷嬷、嫂子赖大家的都被堵住嘴捆住了手脚。
贾琏拿着册子翻到头一页,叫贾珍过来看。
贾珍眼睛望着赖嬷嬷、赖大家的,已经在心里信了贾琏的话,只觉若不是贾母发话,谁人敢捆住赖嬷嬷,又不明所以地看贾琏翻册子,于是探过头来,见册子上写着某年某月借着什么由头赖大谋得银钱多少,连翻了四五页,因何时何地记载得